“本地人都很喜歡你,加尼。你看,我就說了嘛,這里是個能交到朋友的好地方。”
海盜站在大垃圾堆旁,任由老加尼把它的爪子,搭在自己肩膀上,他捏著顱骨酒壺,又看了看四周簡陋的村落。
還有村落中在休息,煮飯和玩耍的孩童。
他對加尼說:
“你和他們相處的不錯,我聽說,你幫他們建了三個大聚落?”
“嗯,他們很聰明,和那些贊達拉巨魔一樣聰明。他們學東西也很快,老加尼只是給他們示范了幾次,該如何以卑微者之道,在黑暗中生存。
他們就完全掌握了這種技巧。
現在已經不需要老加尼指引他們去發現那些亮閃閃,他們會主動去尋找那些,之前被他們忽視的東西。”
顏色鮮艷的老加尼甩著尾巴,把布萊克帶來的黑鐵垃圾,丟到自己的垃圾堆里。
它一邊在其中挑選,一邊對布萊克說:
“黑暗森林中隨處可見的蘑菇、那些因為黑暗刺激而更好斗的狼群廝殺后留下的食物、那些獸人們散落在周遭的物資。
還要爛果園里常年無人采摘,但長勢極好的蘋果。
這片森林是如此的富饒。
只要老加尼給他們一雙能避開危險的眼睛,他們只靠自己,就能活的很好。
但他們有些太狂熱了。
這是老加尼在贊達拉從未見過的事情。”
垃圾王洛阿有些憂愁的對海盜說:
“我樂于庇護卑微者,除了亮閃閃的垃圾之外,我不求回報。但他們卻主動在暮色森林周圍,為我設立小垃圾堆。
前幾天,還有人把我的存在,延伸到了赤脊山深處的一處流民避難所里。
他們或許只是在本能的想要幫助同樣苦難的同胞,想要把自己的好運分一些給同伴,但他們并沒有意識到。
他們其實也是在主動傳教...
布萊克,我的大拾荒者,坦白說,這讓我很畏懼。”
老加尼看著布萊克,它靈活的大眼睛里閃過一絲恐懼,說:
“你知道的,在贊達拉島,一個洛阿的祭司,隨便在另一名洛阿的領地里傳教,會被認為是在掀起沖突。
沖突會帶來可怕的戰爭。
我知道,這里是圣光教義的地盤。
我只是想讓這些卑微者們過得好一點,我并不想惹麻煩。
但我對人類文化的了解并不多,或許,你可以給我一些建議?”
“不必憂心,老加尼。”
布萊克擺了擺手,說:
“他們只是在黑暗中待得太久,孤立無援太久,被拋棄的太久了。一旦遇到一個愿意幫助他們的力量,自然會沉溺進去。
但只要等到圣光教會回到這個區域,大部分人還是會回歸圣光的懷抱。
你自己也說過,卑微者們只有在弱小無助的時候,才會團結。一旦他們強大起來,他們就會想要更多。
所有智慧生物都是這樣,人類和巨魔在這方面沒什么不同。
放心吧,這股狂熱不會持續太久的。”
“但愿吧。”
老加尼點了點頭,以它漫長的生命所見,海盜說的有幾分道理,這野獸洛阿也不愿意去多想這些復雜的問題。
它轉了轉眼珠子,語氣又變得和平時一樣滑稽又怪異,拉長語調說:
“那么,我的大拾荒者,為老加尼帶來了如此特別的亮閃閃,我很喜歡這些沒見過的垃圾。你希望從老加尼這里得到什么饋贈呢?”
“就是上次我對你說的,讓你幫我關注的那件事。”
布萊克喝了口酒,直入主題的說:
“那股隱藏在黑暗中,比黑夜更黑的力量,她現在在哪?”
“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老加尼發出一聲怪異的鳴叫,這細顎龍搖頭擺尾的露出一個怪異的笑容,它說:
“你當初請老加尼過來,就是不安好心。但和那些危險的力量相關的事,我這個弱小的洛阿可不想參與。
得益于卑微者們在暮色森林里到處設下的小垃圾堆,老加尼的眼睛能看到這片森林里發生的所有事情。
你所追蹤的,比黑夜更黑的力量已經接近失控了!
追逐那股力量,和持有那股力量的個體之間,發生了可怕的爭斗,讓鮮血在黑夜中灑滿這片布滿了悲劇的大地。
她現在就藏在夜色鎮的廢墟之外的某個地方。
她用那黑暗的力量,遮擋了她的蹤跡。
而那些曾追隨她的個體,也在瘋狂的驅使下,試圖對她做出可怕之事。
快去吧,布萊克。”
細顎龍洛阿發出一聲怪笑,它用細長的尾巴推了推海盜的腰,說:
“再晚一點,她就要被那比黑夜更黑的力量吞噬了。去找到她,把那股危險的力量帶離這片苦難的森林。
只有它們都離開了,這群卑微
者,才能在這里長久而平靜的生活下去。”
“夜色鎮附近,對吧?”
布萊克打了個響指,說:
“了解,這就出發。還有件事,是我的私人請求。看到那邊那個傻乎乎的游俠沒有?”
海盜壓低聲音,指著遠處探頭探腦打量這邊的納薩諾斯,對老加尼耳語道:
“他來森林里,想要碰碰運氣,與一頭高貴的野獸締結下荒野的契約。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幫幫他?”
“那頭狡猾的藍狐貍?”
老加尼嘎嘎笑著,發出惡意滿滿的聲音說:
“靈魂獸哦,在贊達拉島都是罕見的生靈。老加尼也沒想到,會在這個黑暗之地,遇到一頭。
那狐貍可討厭啦。
它會從被老加尼庇護的卑微者這里偷東西,還不是為了填飽肚子,就是為了單純戲耍這些已經很慘的可憐人。
還會躲在黑夜里,專門嚇唬那些外出的小孩子們,以此為樂。
簡直太壞啦。
老加尼和它聊過,它頑固的不愿意放棄自己的惡劣愛好,并且狂妄的將整個暮色森林,都視為它的游樂場。
這樣的壞東西,確實需要被好獵人懲罰一下。”
細顎龍洛阿,用自己靈活的爪子抓了抓細長的脖頸,它打量著納薩諾斯,思考了幾秒鐘,便擠著眼睛,對布萊克說:
“讓你那位光鮮亮麗的大人物朋友,為老加尼找來獨特的亮閃閃,必須是他親手尋找到的,有用的垃圾。
如果他能真正理解卑微者的日常生活,老加尼就幫他。
如果他理解不了這種苦難,消除不了心中的高傲,那老加尼會反過來幫那只討厭的臭狐貍。
來,拍個爪爪。
就這么說定咯。”
“什么?它要我親自去為它撿垃圾?”
離開拾荒者圣地之后,納薩諾斯從布萊克這里,了解到了老加尼的“要求”,游俠一臉不可思議的說:
“這是什么惡魔一樣的要求啊?我不記得我得罪過它呀?它為什么要這么折磨我?”
“別在意,老加尼只是單純討厭有錢人。”
布萊克帶著游俠,往夜色鎮廢墟疾馳,又對他說:
“那洛阿是個仇富怪,誰讓你在他面前穿的這么齊整華麗?你看看我,現在穿著一套已經徹底損毀的刺客護甲,多接地氣啊。”
“胡說,你比我有錢多了!”
瑪瑞斯反駁到:
“我只是在洛丹倫有一座農場,你有整整一個艦隊,你還吹牛說,你找到了贊達拉海盜王的寶藏,可以在北疆買下一個王國。
你才是該死的有錢人!
為什么它和你關系那么好?”
“嗯,讓我想想。”
布萊克將手指,放在額頭邊,做出了一個思考的動作,幾秒之后,他很戲精的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對游俠說:
“大概是因為我不會在不了解真相的情況下,就隨便安慰別人說,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吧?”
“你...”
這句話讓納薩諾斯立刻想起了之前和那些流民的接觸。
他抿了抿嘴,問到:
“我剛才說了傻話,對吧?這些人不喜歡國王和領主?”
“不不不,他們都不認識瓦里安·烏瑞恩,為什么要討厭小國王?但我覺得他們有足夠的理由恨本地的領主。”
布萊克輕聲說:
“你知道在獸人攻入暮色森林前,這里有多少人?你又知道,在獸人被黑暗趕走之后,這里剩了多少人?
你知道烏鴉嶺那邊,為什么會在幾年之內,就多出一個大墓地嗎?
唉,納薩諾斯啊,你是個好人。
我知道,你勇敢,謙卑又有愛心,但你沒經歷過他們的痛苦,也沒資格告訴他們,領主回來了,一切都會好的。
火把,或者圣光,是照不亮這片森林的。
這里的黑暗不只是籠罩在表象。
更在人們心里。
好了,聽我句勸。
做完這事后,和本地流民一起,去撿兩天垃圾吧,老加尼會幫你的,它是個很好說話的洛阿,是我最喜歡的兩個洛阿之一。
和它交朋友,你不會虧本的。
唔,前面有人!
應該就是我們要找的朋友了。”
“嗡”
布萊克的地獄戰馬下一瞬被取消召喚。
在落地的一瞬,他就跳入了陰影之中。和他同乘一騎的納薩諾斯反應同樣很快,落地一個翻滾,進入了游俠的偽裝之中。
在遍布黑暗的暮色森林里,游俠的偽裝效果不比潛行差。而且,眼前那群在城鎮廢墟中游蕩的家伙們,狀態有些古怪,他們發現不了藏起來的兩個人。
實際上,這些穿黑袍,頭戴黑帽的家伙們,正在廢棄的城鎮中心,舉行一場怪異的儀式。
布萊克對納薩諾斯打了個手勢,兩人悄悄靠近城鎮廢墟,得益于超人一等的感知,他們很快就看到了,聽到了那群不正常的家伙的低語聲。
“塞林大主教將我們召集起來,向我們展示了光影的教義,她開拓了我們閉塞的眼目,讓我們得以尋找到新的道路。”
在火光于黑暗的燃燒下,在城鎮中心的祭臺上,一個躺在血泊中的流民,正茫然的睜著眼睛。
生命的氣息已近從她的軀體中逃逸,留于此地的,是一具冰冷的軀殼,其上布滿了怪異的傷痕,并不是一場謀殺。
這是一場獻祭。
而從那流民身穿的黑色破爛衣袍來看,她也是這些家伙的一員。
最少是追隨者。
有低沉渾濁的聲音,于飄動的火光下回蕩,來自站立于祭臺周圍的七個黑衣人影,在更外圍,還有十幾名姿態謙卑的追隨者。
他們在商議著某些事情,一些只能在黑夜中訴說,而不能訴諸于陽光下的事情。
“塞林主教是一位偉人,無人可以污蔑她為正義的事業奉獻出的力量。”
“她是我們的首領,帶領著我們這些無能之輩,從失敗的深淵中重新站起,將獸人施加于我們同胞身上的痛苦與災難,加以十倍的償還給了那些異界惡魔。”
“我們本應繼續追隨于她,繼續深入那讓人著迷的光影的知識。”
“但...”
“獸人已經失敗了,他們在燃燒平原被打敗了,他們狼狽逃亡,他們已無力再傷害我們的同胞。”
“因而,這場以復仇為名的瘋狂殺戮,是時候終結了。”
“我們的教義,也是時候變得純粹一些了,遺忘之影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