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正在洛丹倫海軍旗艦的艙室中冥想的大法師茉德拉突然被一陣奇特的魔法波動驚醒。
她感覺就像是有一顆超大號的法力炸彈在自己的精神層面被引爆了。
若不是正統法師們冥想前總會給自己習慣性的施加幾個保護精神的魔法，光是剛才那一波突然爆發的魔力震蕩就足夠大法師最少臥床休息一個周。
這位滿頭花白頭發的女法師詫異的睜開眼睛，手指一捏，自己的大法師之杖便飛入手心，又以一個標準的閃現將自己送到了戰艦的桅桿瞭望臺上。
這座艦最高處的位置給茉德拉女士提供了極好的視野，讓她可以清晰的眺望到遠方那座名為“無賴港”的海盜之島。
待她正看到眼前發生的一切時，這位人類魔法界的宗師級施法者便瞬間瞪圓了眼睛，連手中法杖的悄然墜落似乎都沒有察覺。
如此震驚到麻木的程度，代表著大法師必然看到了不可置信之物。
事實也確實如此。
在茉德拉女士的魔法感知中，她正看到構成這片海域的基礎空間體系正在被以一種她完全無法想象，甚至無法理解的方式破壞掉。
就像是一個從未有過的巨大空間奇點在眼前爆發，像極了世界末日到來的第一團黑火，正以一種摧毀大法師魔法世界觀的殘暴方式，在眼前的物質世界塑造出一個大的驚人的空洞。
叫“蟲洞”或許更合適。
在呆滯的大法師身邊，一個接一個的艦隊施法者以閃現的方式出現，但他們中的每一個在這里看到眼前正在發生之事時，都會陷入難以形容的沉默與死寂中。
于是一幕奇景在洛丹倫海軍的旗艦瞭望臺上發生，出現在此地的施法者越來越多，但這里卻越來越沉默。
氣氛飛快沉默到讓人壓抑。
但整只艦隊甲板上的水手們似乎根本沒有看到法師們看到的恐怖景象，他們只是感覺到海風突然吹打的激烈起來。
而且能從風中聽到一些奇怪的聲音。
就像是大塊的玻璃正在破碎一樣的密集咔咔聲。
對于這些一丁點魔法常識和魔力感知都沒有的大頭兵們而言，他們不可能透過表象看到魔力與空間正在被摧殘的景象。
他們甚至無法理解這些東西代表著什么。
但這種無知在這個時刻卻成為了一種好事，這讓水兵們沒有陷入和法師們一樣的絕望里。
他們帶著一種“無知者無畏”的姿態，動力滿滿的推進著自己手頭的工作，一分鐘一秒都沒有耽擱，整個艦隊的布防也都沒有受到影響，艦隊的水手們依然在為發起對北海海盜的總攻而做著忙碌的準備，卻對近在眼前的滅頂之災視而不見。
大法師茉德拉在幾十秒的呆滯后清醒過來，她看了一眼眼前還在膨脹的空間奇點，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后以一個再標準不過的正統大法師的思維開始快速計算眼前這個如無形太陽一樣的空間蟲洞一旦破裂會給這片海域甚至這片大陸造成的沖擊。
幾秒之后，茉德拉女士便得到了一個讓她心驚膽戰的答案。
“通知...立刻通知韋斯溫元帥！”
她咬著牙，對身后的隨便一名施法者說：
“讓他和他的指揮官們，還有水手們做好接受跨大陸傳送的準備！我們會竭盡全力在這片海域的空間塌陷之前，把他們盡可能送到安全的地方...”
“轟”
一聲突如其來的巨響打斷了大法師的話。
她抬頭看向海風吹拂越發急促的前方，在那已經擴張到極限的空間奇點周圍不斷向內塌陷的空間壁破碎后爆發的魔力已經在物質層面形成了一道道突然出現的驚濤駭浪。
剛才還很平靜的夕陽大海如最兇狠的庫爾提拉斯潑婦一樣在瞬間變了臉，在天昏地暗的狂風呼嘯中，上下起伏的浪花無情而又混亂的打向海面四方。
它們似乎帶著海神的怒火而來，嚎叫著將沉重的海軍旗艦如小孩的玩具一樣輕松抓起又狠狠砸下。
“轟”的一聲巨響，在洛丹倫艦隊旗艦兩側巡游的一艘四等戰艦在第一波巨浪沖擊中就已粉身碎骨又被卷入波濤之下，而怒吼的海水也趁機卷上甲板，將猝不及防的水手們一下子卷了十幾個下去，順便將安置在甲板上的火藥桶和艦炮也齊刷刷的推入水中，導致甲板側弦一下子“干凈”起來。
桌面清理大師了屬于是。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劇烈搖晃的旗艦上頓時一片哀嚎，但隨后就有個中氣十足的吼聲在尖叫聲中響起，提著海軍指揮刀的老巴利·韋斯溫元帥在自己的幾名衛兵保護下從指揮室大步走出。
不愧是在船上生活了一輩子的老兵，在眼下這個船只隨時可能傾覆的情況下，老元帥行走在被海水沖刷的甲板上依然如履平地。
他大吼著，一腳踹在一名驚慌的水手隊長屁股上，讓后者回到自己的崗位，集結那些如無頭蒼蠅一樣的水手們。
即便是海浪拍打船殼的巨響都壓不住這老頭子的吼叫，但他的呵斥確實有效。
盡管自然變化的偉力并非凡人所能抵擋，但在老元帥的呵斥外加拳腳相加下，已經亂作一團的甲板居然在幾分鐘之后奇跡般的恢復了一些秩序。
“沒用的，元帥閣下，讓將士們準備傳送吧。”
在老元帥皺著眉頭，看著眼前突然變了天的大海，試圖以一個老海軍的思維來弄清楚為什么冰凍之海的天氣會變化的這么劇烈時，大法師茉德拉疲憊的聲音在老元帥身后響起。
她沒有嘗試著向一名老海軍和老戰士解釋眼前這一切發生的原因和原理，而是直接了當的說：
“一切沒必要攜帶的東西都不要帶了，也不要嘗試著拯救下戰艦，現在再去考慮戰爭的進程也有些大可不必。
我不知道那些海盜們在他們的島上到底干了什么，但我想現在能看到眼前這一幕的施法者，哪怕是學徒都能理解我們現在面臨的情況...
這將是自黑暗之門開啟以來，這個世界里爆發過的最可怕的魔法災難之一。如果我們運氣不好的話，整只艦隊可能就要為諾森德大陸的崩潰陪葬了。”
大法師嘆了口氣，她看著前方在一片昏暗又無可抵御的驚濤駭浪中停下了擴張的空間奇點，她咬著牙，低聲說：
“我真的無法想象，到底是什么樣的力量能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弄出這么夸張的空間畸變？這樣的末日景象，我只在艾格文女士留下的魔法手札里見到過。
我不認為是北海海盜們塑造出這一切，在之前的接觸里，達拉然對他們的魔法水平進行過全面評估，除了那些納薩拉斯學院派來的藏頭露尾的術士們之外，這群海盜掌握的魔法也就是鄉下黑巫師們的水準。
肯定是有其他人就在今天介入了這場戰爭。
不過作為一名施法者，能在死前看到這樣的奇景，倒也不賴了。”
“喂，大法師！聽你的意思我們似乎大禍臨頭，但你最少也該明明白白的告訴我，我們現在到底在面對什么樣的麻煩？”
茉德拉女士的自說自話讓巴利·韋斯溫元帥非常頭疼。
他看得出來這位相識十多年，一向理智到讓他欽佩的大法師這會已經走到了崩潰的邊緣，但他可不是那種會讓命運低頭的傻瓜和懦夫。
就算是死，他也要死個明白。
于是老元帥心疼的看著周圍海面上如小孩玩具一樣被海浪拋來拋去的戰艦與他麾下的士兵們，他抓著大法師的手腕大喊到：
“最少告訴我是誰在攻擊我們？”
“是空間，是這個世界。”
茉德拉搖了搖頭，用盡量簡練的方式在海浪海風的轟鳴中解釋到：
“一個巨大的空間畸變...你可以理解為一個可以在瞬間炸毀洛丹倫那么大的土地的侏儒炸彈，它突然出現在了海盜們的無賴港方位。
沒人知道它是怎么出現的，但它現在已經完成了對周圍空間的撕扯與吞噬，進入了不可逆轉的第二階段，也就是內部塌陷的過程中。
這個過程會在幾分鐘之內完成，在奇點釋放能量時會伴隨巨量狂暴魔力的爆發，眼前的海浪只是個開胃菜，元帥。
大的馬上就要了。”
大法師沉聲說：
“按照我計算，這個奇點的爆炸很可能會將諾森德大陸，最少是嚎風峽灣的大陸塊震碎，沒人能在這種災難下活下來。
但現在空間奇點的塌陷會讓空間秩序短暫恢復，我們會在幾分鐘之內將您和您的士兵們傳送出去。
我無法保證傳送術的效果，但我會盡可能將你們送到越遠越好的安全地帶。”
“能攻擊那個該死的魔法炸彈嗎？”
老元帥不愧是老戰士，第一反應永遠是進攻，他大聲問了句，大法師搖了搖頭，說：
“不可能的，這個問題我用我的腳后跟思考都可以回答你，除非那個空洞能像它突然出現那樣突然消失，否則以它現在的能量強度，根本沒有辦法可以...咦？”
“怎么了？”
大法師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下，讓老元帥感覺詫異。
也正是在這一瞬，剛才還鬧翻天的狂風巨浪又像是變魔術一樣突然消失。
一切都安靜下來。
狂暴的大海悍婦在瞬間恢復到了夕陽下溫柔淑女的姿態中，這種在一瞬間改天換地的情況讓所有人都陷入了呆滯。
老元帥看向身旁瞪圓眼睛的大法師茉德拉，后者猶豫了好幾秒，才低聲說：
“或許我的腳后跟得重新思考一下了...
那什么，那個會把我們所有人連同艦隊一起炸死的空間畸變突然消失了，就好像它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見鬼！
這根本不符合傳送魔法的基礎原理，我就知道，我當年還是個學徒時對于導師教授的‘傳送術三原則’的質疑是正確的。
那玩意根本不是什么金科玉律...”
眼看著大法師已經進入了吐槽模式，老元帥翻了個白眼。
他知道危機已經過去了，看著眼前一片風平浪靜的大海，韋斯溫元帥心中的那種大禍臨頭的感覺卻依然沒有消散。
他掃了一眼周圍海面上被海浪沖擊的橫七豎八的艦隊，每一艘船都在抓緊時間于海水中搜救傷者，打撈物資。
因為風暴持續的時間很短。
甚至不到一分鐘，所以艦隊的損失其實很輕微。
“派出交通艇！帶上陸戰隊！立刻隨我登島！”
在思考了幾分鐘之后，巴利·韋斯溫元帥做出了決定，他知道不能猶豫下去了，于是他立刻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茉德拉已經告訴他，島上出現了一次超大規模的傳送行動，這讓老元帥感覺到已經被他包圍的北海海盜們肯定又搞出了幺蛾子。
他們沒準逃跑了。
該死！
煮熟的鴨子居然飛了，這讓老元帥心中充滿了一種軍人的失落。
他必須親自登上那座島，他必須用自己的雙眼確定這讓人失望的結果。
半個小時之后，六艘四等戰艦組成的突擊隊以一種警惕的姿態駛入了無賴港一片死寂的近海碼頭。
船上的水兵和指揮官們用一種呆滯的表情看著眼前空無一物的海灣，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今天早上他們還再三確定過，這海灣里停滿了海盜們的船！
但現在這里什么都沒有了。
那些海盜用魔法伎倆跑了！那些高傲的精靈們明明許諾過他們會阻止一切敵對的傳送魔法在這片海上生效的。
但他們沒做到自己許諾的事。
該死！
魔法什么的果然不靠譜啊！
“不對！看，碼頭上還有東西！”
就在所有人都很失望的時候，一名職業為獵人的陸戰隊指揮官放飛了自己的獵鷹，借助野獸之眼帶來的超級偵查力，他很快在碼頭上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又過了幾分鐘，第一批陸戰隊成員乘坐小艇沖上了一片死寂的無賴港的碼頭棧橋，然后他們立刻就被眼前的一幕震驚了。
一具具還很“新鮮”的海盜尸體被吊在空無一人的碼頭上，在最外圍的平臺上堆放著讓人作嘔的尸山，那些混蛋們還有很有垃圾分類思維的將腦袋和身體分開堆放。
但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數量...
這里被吊死和被砍死的海盜太多了，足有一千多人，而且他們不是死于外敵之手，他們是被自己人干掉的。
“他們是發瘋了嗎？自己屠殺了自己人？”
聽聞了岸上情況，決定親自登島的巴利·韋斯溫很快親眼看到了掛滿尸體的碼頭棧橋，饒是老元帥一生見多識廣，也被眼前這一幕弄得有些茫然。
他從未見過這種開戰之前先弄死近二十分之一的自己人的奇特戰法，但很快，老巴利想到了一種可能，他回頭看向跟隨他一起上岸的大法師茉德拉。
他說：
“他們是不是用這一千多條人命做了邪惡的獻祭，才把他們和他們的船送出了絕境？我聽說前不久祖達克那邊剛剛有一個自稱‘海盜神’的邪神出現了，會不會和那些黑暗邪物有關？”
“不，這不是獻祭。”
對于魔法知識非常了解的大法師立刻否定了這個猜測，她捂著鼻子看著眼前如人間地獄一樣的死寂碼頭，說：
“這是普通的虐殺，應該是海盜們為了提振士氣才進行的...等等，你們感覺到了嗎？這股風，這股怪異的寒風...
不對！
島上還有其他人！
危險！
快撤！”
茉德拉看著眼前的尸體，感受著周身怪異的寒風，和空無一人的島嶼，她也想到了一種可能，頓時一把抓起老元帥的手就要帶他傳送離開。
然而，晚了。
“轟”的一聲巨響之下，一個恐怖的龐然大物從沙灘地下如魔法一樣翻轉而出，在那巨大的冰霜蟲子的腦袋上，站著一個讓大法師滿臉絕望的熟悉身影。
“唔，我的海軍上將...”
巫妖王陛下看著巴利·韋斯溫元帥，他提起手中的霜之哀傷，低聲說：
“你終于來履職了。”
“真好，不枉我在此等待多時，來吧，韋斯溫，我需要你，天災需要你。”
請：m.99mk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