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淵是個鬼地方,不只是因為這地方總是暗無天日,還因為這片浮島大陸從很久之前就被視作懲罰之地。
這就不是一個能讓誰享福的地方。
噬淵的每一塊石頭每一片土壤都蘊含著對生命的極端惡意,這是暗影國度的規則體現,任何落入這里的靈魂都會遭受折磨。
即便不在左瓦爾那花樣繁多的罪魂之塔或者折磨要塞中被榨取心能,也不意味著就能逃脫災厄。
實際上,當一個靈魂行走于噬淵的大地時,它無時無刻都會感受到心靈的饑渴,所有的精力都會被抽取,所有的快樂都會被屏蔽。
爆發在心靈層面的尖嘯如撕裂的痛苦讓靈魂時刻處在最煎熬的狀態,就像是餓了吃不到東西,渴了喝不到水,就算運氣極好殺死了一些生物,那些帶著劇毒和詛咒的血肉也無法入口。
它們不能入眠,會被噩夢纏繞,它們不能休息,會被勾起最惡毒的回憶,它們甚至不能發瘋,因為這片大地會強制他們在痛苦中維持清醒以便繼續折磨它們。
那不是疼。
疼痛在噬淵是最低級的招待,甚至堪稱溫柔。
能在這樣的環境里活下來的人都是真正的硬漢,又或者掌握著奇特的辦法來豁免噬淵對靈魂的壓迫,比如威·娜莉這樣的奇才。
但她那樣的神奇掮靈畢竟是少數,其他躲藏在噬淵大地上的人就得肩負起這樣的重壓繼續熬下去,要么強迫自己適應這見鬼的世界,要么就在某一日崩潰之后親手結束自己的生命,又在靈魂離體的瞬間被典獄長的統御力量捕獲。
從這一點而言,左瓦爾其實是個“仁慈”的統治者。
她從不在意那些從囚籠中逃脫的囚犯,甚至不會刻意的派人追捕他們,沒有自由可言的逃亡只是另一種被延長時限的折磨。
偶爾往絕望中增添一絲“希望”,反而會讓那些堅韌的靈魂誕生出更璀璨的心能來。
這就是折磨的藝術。
和布來克某一段時間被稱之為“希望之魔”是一個道理。
邪神大人給自己的“老鄉”們打了雞血之后便抽離意識回到了統御圣所,該說的都已經說給他們聽了,他相信這些在惡魔之戰里被送入噬淵的靈魂都是真正的勇士,他們之前的茫然只是因為對死后世界的不了解以及沒有目標的緣故。
他們落入這個地獄之后便不知道該做什么,又聽聞了典獄長對這里的徹底掌控讓他們覺得自己再怎么掙扎的結果也不過成為一團無人關注的可悲冥殤。
這種情況下雷納索爾王子根本不可能讓這些勇士之魂真正堅定起來。
但布來克給了他們目標,還透露了一些聽起來很刺激的“大計劃”,他們還不知道邪神大人打算在死亡世界干什么,但其實這就已經足夠了。
擁有了目標的戰士們重新回到了戰場,如果他們連狂暴的惡魔都不怕,那么區區死亡仆從們自然也沒什么好怕的。
對于自黑暗之門時代以來已經在各種戰爭中度過了快十年,甚至組織了對惡魔世界阿古斯的大遠征的艾澤拉斯戰士們而言,能被砍死的東西根本不值得恐懼。
他們的心靈早已在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滅世天災和敵人面前被錘煉的無比堅韌,死亡嚇不垮他們。
更重要的是,很多人都以為死后都陷入沒有感知的空虛,但實際上死后進入這個世界依然可以和活著時候一樣戰斗一樣生活,便讓這些老刀把子們感覺到了欣慰。
他們的故事還得以在死后繼續延續下去呢。
“你老實交代!”
在離開統御圣所前往左瓦爾準備的魔鏡大廳的路上,穿戴好戰甲挎著泰坦殺手的芬娜小聲對弟弟說:
“艾澤拉斯的惡魔戰爭打的那么殘酷,是不是也是你提前安排好的?”
“呃?你為什么會這么認為?”
海盜把玩著一枚漂亮的心能寶珠,詫異的反問到:
“你覺得我會借著惡魔戰爭的機會,以殘忍的方式將一百多萬戰士之魂一股腦的送入暗影國度,讓他們墜入噬淵遭受折磨,只是為了在這個世界準備一支可以攻城掠地的靈魂軍團?
在你心里,我就是這么殘忍的把生命視作草芥的混蛋嗎?”
“你就是這樣的家伙,毫無疑問。”
芬娜翹了翹鼻子,說:
“我唯一不敢肯定的是,這期間有沒有來自惡魔那邊的配合,說不定連薩格拉斯被封印這件事都在你的計劃之中呢。”
“嗯...”
布來克看向姐姐的眼神變的奇怪起來。
他摩挲著下巴,在好幾秒鐘之后,說:
“是因為和邪神維持著親密關系所以讓你接受了‘智慧灌注’嗎?怎么一下子變的這么聰明到讓我有些害怕了呢。”
“嘁,我一直都很聰明的,好不好?”
芬娜不爽的撥了撥頭發,隨手在身旁路過的靈鋼魔像的外盔甲上捶了一拳。
讓那堅固的帶著倒刺的巨像出現了一個清晰的拳印,也讓旁邊兩個維修魔像的靈鋼鍛造師面面相覷。
這女人什么來頭?
隨手一拳就能把堅固的靈鋼打出凹陷?
喂,這是個披著精靈皮的母暴龍吧!
精靈戰士哼了一聲,享受著淵誓者的驚訝與敬畏,她小聲抱怨說:
“以前不動腦子是因為有你替我思考,但現在已經踏入了通往生命原力的憤怒之路,如果再不動腦子是沒辦法繼續向前的。
我可不想被你丟下或者失去一切驕傲淪為你的玩物...雖然也不討厭那個結局,但我覺得我還是應該努力一下。
我可有個精靈大法師媽媽,你要是真覺得我是個笨蛋,那你就太小看我了。”
“嗯,不錯,不錯,保持下去。”
布來克欣慰的伸手在芬娜的腦袋上拍了拍,說:
“做戰士不用腦,一輩子都是個沖鋒陷陣的莽夫,想要稱為真正的戰士之神就得給你的力量里濃縮一些智慧。
最少不能被人賣了還幫忙數錢什么的。
瞧,我們親愛的左瓦爾閣下已經為我們準備好了離開噬淵的寶物。”
海盜指了指前方。
在那統御圣所邊緣的一處小廳中,一面奇特的黑色魔鏡已經被激活,那溫西爾風格的魔鏡就像是個傳送門,滿溢著心能在流轉著深邃的光芒。
兩名淵誓巫妖在旁邊操縱著它,看到布來克帶著自己的姐姐情人和那個奇怪的,戴著一頂海盜帽子的新任掮靈財務官以及小魚人寵物走過來時,淵誓巫妖便開口用死人應有的冷漠語氣說:
“通往雷文德斯的大門已經開啟,尊貴的寂靜者閣下,越過這道魔精您就能進入德納修斯大帝的納斯利亞堡中,那邊已經為您準備好了奢華的歡迎慶典。”
“唉,我果然是個不被喜歡的惡客,我的朋友左瓦爾甚至都不愿意出面送送我。”
布來克裝模作樣的嘆了口氣。
面對他的揶揄,淵誓巫妖沒有回答。
您老還真是一點身為客人的逼數都沒有,剛來就毀掉了淵誓者的一座邊境要塞,那地方要重新修建最少得幾年的時間,又蠻橫的把自己的仆從派入刻希亞,干擾并打斷了噬淵和溫西爾的聯合尋寶行動。
獅子大開口一樣索要了破滅堡作為您的臨時船塢,還未經允許就和典獄長的囚犯密談了好久,最后又從左瓦爾大人這里敲詐了一批價值極高的心能寶珠。
您這樣的客人別說是噬淵了,就連向來最狂野的瑪卓克薩斯估計都接受不了。
左瓦爾大人沒有一錘子敲碎您的腦殼都說明她極有涵養,其他的就別再吹毛求疵了好不好?
“我知道我給你們惹了點微不足道的麻煩,我真的很抱歉。”
海盜對那淵誓巫妖揮手告別,他帶著笑容說:
“但我會回來的,相信我,下一次回來我一定會給我親愛的左瓦爾帶來足以讓她心滿意足的驚喜禮物。
我發誓,以寂靜者的名義,以無光之海的名義發誓。
我這就走了,不用送了。”
說完,海盜挽著芬娜的腰走入眼前傾斜的魔鏡中,帶著海盜帽,穿著海盜風衣的威·娜莉也洋洋得意的大步走向鏡子。
她可從沒想過自己這個噬淵的囚徒可以這么輕松的離開這個見鬼的地獄。
至于小魚人
這家伙不知道從哪摸來了一小段統御之鏈的殘片,雖然已經不能稱作神器,但這東西在噬淵依然是真正的寶物。
奔波爾霸炫耀似的將那一小段殘破的統御之鏈綁在手腕上甩來甩去,看的兩個淵誓巫妖眉頭直跳。
它們想要把那魚人手里的寶物搶下來留在噬淵。
但它們不能動手,那畢竟是討人厭的客人呢。
“真希望這群混蛋遭遇傳送意外,徹底迷失在間域的風暴中...”
一名淵誓巫妖實在受不了,低聲詛咒了一句。
它的同伴面無表情,但心里肯定也是這么想的,這該死的惡客總算是離開了,噬淵總算可以清靜幾天,真是
“砰”
一聲脆響從身后的魔鏡響起,那冒著黑煙的破碎鏡面灑的到處都是,讓兩個準備離開淵誓巫妖面面相覷。
這是詛咒生效了?
不會吧!
對方可是一名邪神!哪有那么容易詛咒的?
“嗡”
魔鏡破碎的瞬間,左瓦爾的身影就出現在這小廳之外,面色陰沉的典獄長大步走來,完全沒有理會兩個瑟瑟發抖的淵誓巫妖。
她查看著破損的鏡面,眼中陰冷的光越發深邃。
“侍神者們...天命的仆從...該死的毒瘤...”
左瓦爾如此說道。
這通往雷文德斯的魔鏡可是德納修斯大帝親手制作的,暗影國度里沒有那么多力量可以干擾破壞它。
但那些居住在永恒之城·奧利波斯中的侍神者們卻可以做到這種事,那些神神叨叨的混蛋們大概是感知到了天命的波動,所以打算以這種方式徹底破滅掉危機。
這證明了布來克·肖的到來確實會給暗影國度帶來可怕的改變
至于邪神的安全,左瓦爾根本不擔心。
她好歹也是一位雙神格神靈,要是這么輕易的死在一場陰謀里那可就貽笑大方了家銀們,但這樣跨國度的傳送被干擾,也不知道布來克會被丟入哪個國度里?
呵呵,討厭的客人確實該被小小的教訓一下呢。
“啊啊啊啊啊!”
拉長的尖叫聲音包裹在一團如隕石一樣劃破間域撞入野蠻世界的光團中,芬娜小姐感覺就像是被丟進了高速旋轉的地精引擎里以每秒幾百轉的瘋狂速度在高速旋轉。
她完全不清楚發生了什么。
只知道在踏入那該死的傳送門后,臭弟弟氣急敗壞的喊了一聲“總有刁民想害朕”,然后就給了她一腳,把她從扭曲的傳送通路中踹了出來。
這要是放在其他人身上,肯定要懷疑布來克是不是想要殺人滅口。
但芬娜不會這么想,她只會固執的認為那是危險將至,自己的弟弟在用這種方式救她。
事實也確實如芬娜所料。
在她被踹出傳送通路的瞬間,她就親眼看到了那本該通往雷文德斯的通路扭曲著爆炸開,自己的弟弟也消失在了那團恐怖的爆炸中。
但弟弟肯定不會死。
開玩笑,他那樣萬年不遇的禍害怎么可能死在一場突如其來的傳送事故中,他可是為了瑪維來到這個世界的,現在連瑪維的面都沒見到呢。
弟弟可不是一個會半途而廢的人。
嗯,精靈戰士花了幾秒的時間思考清楚了布來克遭遇到的麻煩,在認為弟弟不會有危險之后,她便開始思考起自己眼下的局勢,
然后她就看到了眼前越來越近的一個奇奇怪怪的建筑物,五邊形的骨質圍墻塑造出一個巨大的空間,周圍站滿了狂熱的各種死靈在吶喊,而建筑物中央是一個競技場一樣的大平臺。
在越來越靠近地面的爆鳴聲中,芬娜能看到一大群披堅執銳的亡靈們正在和一頭姿態古怪的上位惡魔交戰。
是一場競技大賽?
這么爽的嗎?
“轟”
震天動地的巨響聲中,芬娜以臉先著地的姿態在數以萬計的旁觀者驚愕中如流星一樣砸在了那猝不及防的上位惡魔的腦殼上。
隨后就是整個競技場的震動如地震一樣涌起實質性的震波,把那些參加傷逝劇場大競技賽的亡靈戰士們一股腦的卷進去又在幾秒之后把它們弄成了滿地消散的骸骨。
作為瑪卓克薩斯大競技場主持人的沃爾大師也是摸不著頭腦,這個強大的亡靈統帥在到達瑪卓克薩斯之前,在他的世界里就是個掀起了毀滅戰爭的屠夫一樣的角色,死后又加入兵主麾下南征北戰,堪稱見多識廣。
但他也沒見過一個麻桿精靈從間域中飛出來又以如此爆裂的姿態砸在這片為戰爭狂熱的混亂大地上。
“呃,應該是死了吧?”
沃爾大師騎著自己的武裝綻翼獸飛到破碎的競技場上空,向下瞅了一眼,愕然發現那個突如其來的家伙居然在沖擊大坑中慢悠悠的爬了起來。
身為競技場主持者的經驗浮上心頭,管這家伙哪來的呢,只要來了瑪卓克薩斯就要遵循這里的規矩!
于是他大喊到:
“陌生人!你已經站在了瑪卓克薩斯的大地上,按照古老的規矩,你要參加一場百人競技,只有活下來的那個才有資格成為這片大地的一員并獲得加入五大密院的資格!
我問你,你是否要...”
“呃?和一百個本地勇士打一仗還要活下來嗎?”
灰頭土臉的芬娜仰起頭,活動了一下稍稍有些扭曲的脖子。
她唰的一聲抽出腰間的泰坦殺手,這沾染泰坦之血的武器出鞘一瞬,那陰冷殺氣震得整個競技場都鴉雀無聲。
在一片死寂中,芬娜露出一個戰士應有的狂熱又傻乎乎的笑容,她揮起拳頭說:
“還有這種好事呢?當然,我要參加!”
下一秒,這優秀的女戰士朝著天空的沃爾大師發出了嘲諷:
“喂,上面那個大胖子,你看起來有點實力,來一百個和你一樣強大的家伙吧,我就在這里,打倒你們之前我哪也不去。
記住我的名字。
我是來自艾澤拉斯的芬娜·金劍·普羅德摩爾,來吧,挑戰我吧,用你們的武器和慘叫聲來取悅我!”
“不,是你挑戰我們,你這蠢貨...但管它呢!”
曾獲得過七次傷逝劇場大屠殺冠軍的沃爾大師糾正了一下。
但隨后他聳了聳肩,露出一副嗜血的笑容抓住了背后背著的殘暴骨劍,從綻翼獸座鞍上一躍而下,大喊到:
“上一個來自艾澤拉斯的瘋子已經砍死了一名侯爵成為了新的領主,而現在,又一個來自那神奇世界的的挑戰者對我們發出了號召。
我對那個盛產優質戰士的世界真是越來越好奇了。
兵主的勇士們!
進入競技場!
今日...只有一個人能活著離開,失敗者的尸體將成為勝者的戰利品!”
整個競技場掌聲雷動,觀眾們完全沒想到今天居然有免費的“大師戰”可以看,吵吵鬧鬧的聲音幾乎要掀開傷逝劇場的頂棚。
唔,對于純粹的戰士們而言,這可真是個熱鬧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