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仇恨,大部分感情是雙向的,雙方都得付出、學會為對方考慮,才能更好地維持下去。
就算是最原始的親情,也得父母先盡到照顧子女的義務,孩子以后才得回報他們——這是境白夜從第二世的原生家庭以及這一世原主家庭得到的道理。
系統不再說話,境白夜把注意力放在面前的電腦上。
去箱根溫泉要訂哪家旅館,他早就已經在網上看好了:惠比壽溫泉旅館。
惠比壽是日本的財神和商業之神,寓意很不錯,在他剛開始搜索旅館時,這個名字一下子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這家旅館不大,周圍環境優美,只有10間客房——這對組織成員正好,境白夜本人無所謂,但同行的庫拉索作為朗姆的下屬,不怎么喜歡去人太多的公共場合,他得為她考慮。
室內室外都有溫泉池,一樓的客房里還有室內獨享的私家溫泉。每間房有兩個臥室四張床,客廳區域還可以打地鋪,店內不許抽煙,可以帶寵物。
這次溫泉旅行要去好幾天,境白夜不放心錢多多和多拉獨自在家,想把它們一起帶上。
至于禁煙問題……他們一行人里只有諸星大抽煙,少數服從多數,他想抽可以出去抽,境白夜在地圖上看到旅館附近就有專門的吸煙室。
他看著網頁上惠比壽溫泉旅店的客房預定情況,拿出手機給宮野姐妹和庫拉索發郵件,詢問她們下周有沒有時間,如果有的話,他們下周一就出發。
消息發出去,沒多久就得到了三封回復郵件。
可以,具體幾點集合?——Cura有時間的。——宮野明美
沒問題,你預定的是哪家旅館?如果是帶廚房的套間,姐姐可以給你做一點甜點,她廚藝很好。——Sherry
三人里雪莉和他關系最好,所以郵件也是最長的。
境白夜一一回復過去,將手機收回睡衣口袋,關掉電腦,抱著錢多多和多拉離開書房,來到閣樓。
閣樓面積不大,就算是身高一米七出頭的境白夜也得小心低著頭才不會撞到。對另外三位女同伴他是先詢問然后確定,對三個手下,他是直接通知行程。
安室透和蘇格蘭已經打算休息了,見他突然上來,蘇格蘭收回想去按燈的手:“有什么事嗎?”
“我定好溫泉旅館的房間了,下周一出發,周五回來。”境白夜抱著兩個寵物,看著兩個手下,多拉難得沒有往他們倆身上撲,“我訂了兩間房,我和你們三個一間,雪莉她們一間,明天我們去買旅行要用的東西。”
“好。”安室透點頭,“我們怎么去?開車還是坐電車?”
“那家旅館離車站挺遠的,開車更方便。”境白夜想了想,“庫拉索她們不用擔心,我給了她們地址,讓她們自己去,我們約好11點在旅館前會合……諸星沒有駕照,得你們倆個其中一個去接他。”
安室透和蘇格蘭對視一眼,似乎在無聲交流著什么。
最后是安室透露出一個大半被陰影籠罩的微笑:“我去接諸星先生吧,蘇格蘭已經有代號了,讓他去做接人的活不太好。”
境白夜對這個無所謂,過去他沒代號時經常蹭琴酒的車,有時還是琴酒親自開車,也沒見他不滿過。
不過安室透自己提出,他就沒有反對:“那就麻煩你了,你們不要隨便在車上起沖突。”
平時鬧一鬧就算了,開車時得注意點,境白夜有點不放心地提醒一句。
“放心吧,安格斯特拉,我保證把諸星先生完好無缺地帶到你的面前。”安室透笑著說。
境白夜滿意地點點頭,離開閣樓。
在臨睡前,他給諸星大和信息組發消息,一邊是提醒他下周一去旅行、讓他明天準備行李,另一邊是通知他們下周放假。
見到臥室那邊的燈暗下去,諸伏景光才躺回被鋪上。
降谷零側躺著,緊繃的神經漸漸放松下來,這樣和發小躺在一個地方睡覺的情景讓他回想起了學生時期,小時候在他家玩到太晚干脆在那里住一晚,中學修學旅行時他們兩人也住一個房間。
諸伏景光躺下后沒有合眼,降谷零看出他在想心事:“你怎么了?”
“剛才在書房里……”諸伏景光開口,這沒什么好隱瞞的,他們未來會和安格斯特拉住在一起、想隱瞞也隱瞞不住,“安格斯特拉說他會教我黑客技術。”
“他真打算這么做?……為什么?”
降谷零感到奇怪。
安格斯特拉9歲進入麻省理工讀書、13歲畢業,參加過很多比賽,發表過不少在計算機行業引起轟動和討論的論文——他是這方面的天才,他也親眼見過他輕松黑入竊聽其他特工的手機。
現在他竟然打算教別人這種技術?
諸伏景光定定地看著天花板,他暫時沒把他任務里狙擊年幼時期安格斯特拉的事告訴發小,以他的智商估計很快就能猜到了。
“他覺得我怕殺人犯,未來不適合執行暗殺任務,所以想讓我留在安全的地方。”
降谷零愣了一下,他沒想到安格斯特拉一直記得外守一的事。
安格斯特拉愿意教,證明他是真心認可和喜歡著綠川辛,臥底身份暫時安全;諸伏景光如果掌握了這種技術,不管是對他的臥底生涯或是公安本身都是好事,還可以不用直面那些會嚴重踐踏他道德底線的任務……在公安臥底兼諸伏景光的發小降谷零看來,這絕對是好事。
“他為我考慮那么多,想把我圈在安全的地方保護……是不是證明我很沒用?”諸伏景光自嘲地笑了笑。
“你想太多了,他是擔心你才這么做的。”
降谷零安慰著他,同時在心里思考著安格斯特拉對安室透的好感有多少。
在安格斯特拉心里,安室透害怕警察和殺人,那么為了照顧這個手下,他是否也會在教他一點其他技能、減少他去觸碰血腥任務?
降谷零最眼熱的其實是他的審訊技巧,那個CIA特工在清醒過來后都沒意識到自己經歷過審問,這樣的技能對一個臥底和一個公安警察真的太實用了……
他想著想著就短暫走神了,直到身邊的諸伏景光開口:“周一你去接諸星大……路上別和他起沖突。”
“我知道。”安室透語氣無奈,“我可是答應過安格斯特拉,會把這家伙完整帶過去的。”
安室透本人很想把車開到偏僻山谷把諸星大扔下去,或是故意只讓副駕駛座那邊撞上山崖……只可惜小上司很喜歡那個半夜站路邊能讓路人嚇到自動上繳全部財物的琴酒二號。
他在心里嘖了一聲,也不知道那個家伙哪里好了,安格斯特拉對他們竟然一視同仁。
旁邊的諸伏景光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但就在他對安室透開口前,他床鋪邊的手機忽然震了一下。
是組織聯絡的手機,諸伏景光拿起來一看,眼睛瞬間睜大了。
“怎么了?”降谷零問道。
“……是BOSS發來的郵件。”
降谷零一驚,他知道這里沒有攝像頭或竊聽器,直接靠過去一起看手機屏幕。
在諸伏景光回來時,他就看過那封BOSS給代號的郵件,上面只有很簡單的一句話,你的代號是蘇格蘭威士忌,仍歸安格斯特拉管理。
BOSS的郵箱地址其實他們早就知道了,畢竟之前公安就派出過臥底,可光知道郵箱根本沒用,他們查不出任何情報。
得聽到BOSS的真實聲音,最好見到他的真容才行……可惜這個BOSS很神秘,還是個嚴重的被害妄想癥,日本威士忌臥底那些年只有郵件聯系的資格。
這次BOSS的郵件依然很簡單:去溫泉時照顧好安格斯特拉。
“……他知道我們接下來的行程?”降谷零緊盯著郵件。
“應該是安格斯特拉說的……在我回來時愛爾蘭告訴我,如果代號成員有事要離開原住地三天以上,得通知琴酒或BOSS。”
諸伏景光手指按在屏幕上,小心地回復。
了解。——Scotch
打出那個蘇格蘭時,諸伏景光還有點不習慣,他按下發送鍵。
這么晚了還不休息?是不是考核影響到你了?
降谷零看著這句話,這封郵件的口氣沒有上下級間那種刻板嚴肅,反而挺……隨和的?就像安格斯特拉平時和他們說話一樣。
他看了眼諸伏景光的表情,黑暗里只有手機屏幕的光亮,他看到他眉頭緊皺。
他的這反應讓降谷零也跟著皺起眉頭,由于發小沉默再加上他對他的信任,他沒執意追問考核期間到底發生了什么……難道發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想起諸伏景光見到安格斯特拉回來時的樣子,降谷零隱約有了猜測。
他沒有說話,這是BOSS對蘇格蘭威士忌的問話,他不至于連收到個郵件都要為發小出謀劃策——如果諸伏景光真像安格斯特拉眼里那么溫和而需要保護,他根本不會被派出去當臥底。
安格斯特拉是我的上司,我還是他的臨時監護人,我卻對他做了那種事……——Scotch
降谷零微微睜大眼睛,他沒想到發小會這么直白:“你……”
諸伏景光沒有理會他的驚訝,直接發送了這封郵件。
他不會介意的。
諸伏景光看了眼手機右上角的時間,這么晚了BOSS仍然在和組織成員發送郵件,是他過于勤奮,還是他待在天還亮著的其它時區?
你對他很在意?BOSS很快又發來一封郵件。
諸伏景光打量著郵件,覺得這是一個好機會。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哪來的自信,他感覺BOSS不會介意他多問一些問題,這位首領的脾氣似乎比琴酒好,不會為此撤回他的代號或覺得他太可疑干脆處決他……可能是因為BOSS的口氣微妙地和安格斯特拉有點像?
他咬咬牙,在手機上寫道:我能不能知道更多關于安格斯特拉的事情?——Scotch
降谷零猛地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可惜太晚了,諸伏景光已經點擊了發送。
“你瘋了嗎?!”為避免音量太大吵醒臥室里的安格斯特拉,降谷零控制著壓低了音量。
BOSS的郵件來得很快,沒有雷霆震怒或是懷疑,口氣平淡而溫和。
可以,但你只有一次機會,你想問什么?
“……”諸伏景光看著手機屏幕。
降谷零依然死死地抓著他,他沒有去搶他手機,耐心地勸說:“你不要太心急,這或許是陷阱。”
“但也可能是機會。”諸伏景光說。
安格斯特拉加入組織時才七歲,為什么要讓一個未成年人去接觸危險的任務?——Scotch
降谷零松開他,坐在一邊認命地撐住額頭。他很清楚,看似溫和的諸伏景光一旦做出決定就不會隨意改變。
不過說句實話,他也挺好奇的:安格斯特拉加入組織時已經丟失了左眼和一顆腎臟,他的身體情況遠不如正常人。普通人連收養都會避開這樣的兒童,為什么苛刻的組織會愿意培養他?
他過去的經歷包括他的誕生都很特殊。讓他去貼近那些充斥著露骨的暴力和死亡、本能和欲望的人們,或許能夠更進一步看清人類的本質……我想他作為一個人類活下去。
諸伏景光完全沒想到自己會收到這種答案。
作為一個人類活下去,這話說得好像安格斯特拉不是人一樣……不久前他還擁抱過他,安格斯特拉的手指帶著溫度,他擁抱著他時還聽到他健康有力的心跳聲。
這話是什么意思?——Scotch
我說過,你只有一次向我提問的機會。再問就是越界了,蘇格蘭威士忌。
抱歉……
諸伏景光最終沒有繼續詢問,他放下手機,看向一邊的降谷零。
“BOSS的話到底是什么意思……”
降谷零用“你輕舉妄動竟然還敢向我求助”的眼神瞪了他一眼,不過只是一眼,很快他就進入分析狀態。
“可能是指安格斯特拉的身體或情感異于常人。”降谷零結合安室透的經歷,進行有理有據的分析:“他有時候很溫柔,有時候很殘暴,像雙重人格在切換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