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伊澤潤后,卯月間的幾人開始吃早餐。
依然是日式早餐,每個人的托盤上放著很多小碟子,境白夜挑了點魚放到嘴巴里,覺得味道不如vip特供套餐好。
“今天去哪里?”蘇格蘭問道。
“昨晚我和志保說好了,去小王子博物館和玻璃之森美術館,這兩個地方離得近,正好一起去。”境白夜看了眼時間,“9點出發。”
玻璃之森美術館是日本第一家專門展出威尼斯玻璃杯的美術館,周圍有現在是6月初,不知道繡球花有沒有開,希望像照片上一樣漂亮。
“你說的第一個目的地……”諸星大低聲重復,“我記得那是世界上第一所小王子博物館?”
“對。”境白夜肯定道。
安室透坐在他的旁邊,也加入對話:“說起來,《小王子》明明是法國的著名童話,但是世界上第一所小王子博物館不是在法國,而是在日本。”
諸星大語氣涼嗖嗖的:“這點的確挺奇怪……看來日本本土沒什么優秀童話,只好用外國的童話故事去建立景點。”
這話簡直是沒事故意找茬,瞬間就點燃了安室透的怒火。
“你這是什么意思?!”
境白夜為這兩個手下的不消停感到頭疼,但手下收都收了,他不至于為這點小事把他們換掉。
諸星大是琴酒審美的超常發揮,他擔心如果真換掉了,下次會來一個歪瓜裂棗,那絕對比他天天面對他們吵架更可怕。
于是境白夜抬起手,把半起身的安室透按回去:“不要吵架。”
如果不是正在吃飯,他很想摸一摸安室透的腦袋安撫他,現在他只能嘴上勸道:“你們一個二十四歲,一個二十七歲,為什么給我的感覺加起來不到十歲?稍微成熟點吧。”
安室透溫和愛笑喜歡黏人,性格上比較冷靜,而諸星大大部分時候挺沉默的……這兩個平時都看著靠譜的人,為什么總是容易和對方起很幼稚的沖突?
他第一世十歲時,就不會為這點小事跟老師或是偶爾搭檔的訓練營伙伴鬧矛盾了。
“抱歉。”說錯話的諸星大很快承認錯誤。
安室透連眼神都沒給他一個,低下頭繼續吃早飯。
一邊的蘇格蘭嘆了口氣,不知道是不是也是為了兩個同事動不動吵架感到心累。
四人繼續吃飯,一時間飯桌上只有碗筷輕微的碰撞聲,他們幾個人咀嚼聲都很輕,沒人會吧唧嘴巴。
小王子……系統的中性聲音突然在境白夜腦中響起。
這是很有名的童話,你有興趣聽嗎?
境白夜不知道系統喜歡什么,雖然它不是人類,可它擁有感情、可以和自己交流……如果它真有什么興趣愛好就好了,他作為宿主,一定會陪它去嘗試的。
這個故事我曾經陪你聽過。系統說。
它停頓了一下,依然中性的聲音,不知為何變得猶豫:而且你的背包就有一本法語版的原著……你難道忘了嗎?
境白夜手里的筷子一松,原本被夾住的玉子燒落回盤子上。
“怎么了?”在他身邊的安室透第一時間注意到這一幕。
聽到聲音,境白夜下意識去看他,但在看到那頭耀眼的金發以及那雙溫順的下垂眼時,他的心臟突然狠狠抽了一下。
……他這是怎么了?
境白夜很茫然,他根本不理解此時涌上的是什么心情。
他平復一下呼吸,重新夾起玉子燒:“沒事,一不小心沒夾住。”
如果不是系統提醒,他都快忘記這回事了。
在他剛去法國時,潘諾帶他去租下的公寓周圍熟悉環境,在了解附近的商店和餐廳分布后,他又帶他去了一家書店。
系統背包里那本原版的《小王子》,是潘諾送給他的第一份禮物。
由于境白夜平時多,不怎么讀童話,他收到后就放在系統背包里,沒有把它放到書架上。
——所以在他大半家當被毀了后,這本由罪魁禍首送的禮物,反而完好無損地留存下來。
在那之前,他只拿出過一次,因為某次任務蹲點太無聊,目標人物至少到早上才會離開酒店,他就把這本書拿了出來,想看書來打發時間。
其實境白夜知道小王子的故事,黃昏時期會出現的那位boss給他念過,但是那時沒有念完。
潘諾很驚訝他竟然隨身帶著這本書。
境白夜以為他會勸他放下書好好工作,因為潘諾對任務一向很認真,在一堆“工作不是生活的全部”“工資少了,納稅多了,老子要罷工”“充分的假期才是最好的工作條件”法國人中顯得格格不入。
但那次他卻說:“安格斯特拉,你想聽嗎?……如果你想聽,我來給你念。”
于是境白夜很開心地把書遞了過去。
“從26章開始念吧,之前的我都聽過了。”
“好。”
潘諾接過書翻開,坐在他的身邊。
他們在一個比較破的小公寓里蹲點,為避免引起對面的注意,房間里沒有開燈,他借著月光為他讀故事。
“夜晚,你抬頭望著星星,我的那顆太小了,我無法給你指出我的那顆星星在哪里。這樣倒更好,你可以認為我的那顆星星就在這些星星之中。那么,所有的星星,你都會喜歡看的……”
“人們眼里的星星并不都一樣。對旅行的人來說,星星是向導。對別的人來說,星星只是些小亮光。對另外一些學者來說,星星就是他們探討的學問。對我所遇見的那個實業家來說,星星是金錢……但是,所有星星都不會說話。”
潘諾不善言辭,很少會長時間、大段大段的說話,但是他的聲音很好聽。
境白夜趴在沙發上,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著潘諾那雙碧藍色的眼睛。
月光下,那雙眼睛晃動著比平時更為溫柔的光,他耐心地在給他念一個法國人人皆知的童話。
星星出現在夜色里,在濃稠的黑暗中幾乎分辨不清,光芒微弱到隨時都會消失,隔得那么遠,照亮不了任何人……
境白夜心想,他不希望潘諾是某顆星星。
“時間會緩和所有的悲傷,當你的悲傷被安撫后……你會因為認識過我而感到滿足……”
潘諾的故事也只說到這里,境白夜用來監視的電腦跳出警告界面,他們的目標提前行動了。
他匆匆從潘諾手里拿過書,表面塞入隨身帶的小包,其實送回了到系統背包里……然后一直到回日本,都沒有第二次拿出來過。
斯皮亞圖斯太忙,貝爾摩德不在,三個手下不會法語,琴酒不可能做這事——不會有人給他念了。
再次想起往事的境白夜悄悄看了一眼安室透,然后很快收回視線。
安室這么黏他,他不想為這點小事把他獨自一人留在這里……他不會為了個人感情,去傷害一個局外的人。
吃過早飯,一行人在9點準時出發,第一站是小王子博物館。
“……說是博物館,其實是公園吧?”這是雪莉買了門票進去后的第一反應。
“畢竟是個童話博物館,主要是面向小孩子的,不可能像市區內那些博物院那樣氛圍嚴肅。”宮野明美環視周圍,附近有很多帶著自家孩子出來的年輕父母。
降谷零依然和宮野明美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他雙手插在口袋里,他面前是一片玫瑰花園。
他偷偷打量了一下庫拉索和諸星大,這里小孩子多、比較熱鬧,有些沒被管好的熊孩子還在跑鬧,他有些擔心這兩個組織成員會不耐煩。
不過事實證明他想多了,諸星大氣場自動隔離熊孩子,而庫拉索看著那些小孩,面色非常平和。
6月正值玫瑰花期,整個花園非常漂亮,雪莉開心地挽住安格斯特拉和她姐姐的胳膊,和他們一起在花叢前或是雕像旁邊拍照。不過身份特殊,他們沒拍多少,拍了兩三張合照后,就開始拍無人的景點照片。
拍完照,他們朝里面走去。
安格斯特拉和雪莉走在最前面,降谷零和諸伏景光走在最后。
對博物館沒什么興趣的降谷零雙手插在口袋里,他發現從入口到里面的展覽館和教堂,兩邊都是原作者家鄉的法式建筑。
……去過法國的安格斯特拉,是會喜歡這里,還是討厭這里?
降谷零完全沒有心情欣賞周圍的景色,他得搞清楚安格斯特拉昨晚到底接受了什么任務,西多摩市那種事不能再發生第二次了。
“安室,你有讀過《小王子》嗎?”旁邊的諸伏景光突然開口。
降谷零聽到“安室”時,心里涌上一種微妙的異樣感,但這種奇怪的感覺轉瞬即逝,讓他以為這只是聽到假名時的不習慣。
“小時候讀過一點。前面記不清了,后面小王子和狐貍間的關系讓我印象深刻……”
降谷零想起了過去讀過的這本童話書,清楚想起了某段劇情。
狐貍說:“我不能和你一起玩,因為我還沒有被馴養。”
小王子迷惑:“什么是馴養?”
狐貍給出一種本質不算錯、但根本沒那么簡單的回答:“意思是建立關系。”
“對我來說,你不過是個小孩,就跟其他成千上萬的小孩沒有什么兩樣。我不需要你,而你也不需要我。對你來說,我不過是只狐貍,跟其他成千上萬的狐貍沒有什么不同。”
“但是,如果你馴養我,那么我們就會互相需要了——對我來說,你就是這個世上獨一無二的。對你來說,我也是全世界獨一無二的。”
降谷零對其他記不清楚了,他知道原故事情節沒那么簡單,他只清晰記住了這段對馴養的對話。
有時候安格斯特拉撫摸他頭發的動作,真的很像在擼寵物,會讓他惡意地揣測這個小惡魔是不是想馴養他,把他變成一條真正的忠犬。
這還不是最糟糕的,降谷零覺得身邊的發小也是被馴養的存在之一,而且他已經深受安格斯特拉的影響了。
就拿今天早上用餐時距離,他注意到安格斯特拉情緒不太對,這個小惡魔算是最好懂的組織成員,什么情緒都直接寫在臉上,除了他,另外兩人也很快發現了。
諸伏景光立刻皺起了眉頭,以降谷零對他的理解,他知道他是想找個合適的機會仔細問一問。
——不是出于想套情報問,而是因為擔心才想問的。
這種關心的模樣,讓降谷零看得心驚肉跳,再想到發小這幾天的舉動,他感到了比直面琴酒逼問時更大的恐懼。
從諸伏景光得到代號后,降谷零就很想和他好好談一次,勸他不要對監護人身份入戲太深,哪怕他為此得到了便利——沒手染無辜者鮮血就成為了蘇格蘭威士忌——但是立場不同,他不該對組織罪犯投入太多正面感情,那是臥底失格。
可惜旅館里不方便長談,降谷零打算找機會回去后再問。
安室透注視著安格斯特拉的背影,他的小上司走在前面被雪莉拉著,根本沒有回頭看他,這讓他有點失落。
馴養一條忠犬就夠了,馴養太多,他就不是他獨一無二的存在了。
境白夜忽然感到后背一陣涼意。
抱著他胳膊的雪莉察覺到他胳膊莫名抖了一下,擔心地過來摸摸他的臉:“怎么了,你的身體很冷嗎?”
“不是。”境白夜搖搖頭。
現在都6月了,馬上就要進入炎熱的夏季,怎么可能會冷?
不過這種被糟糕東西盯上的感覺有點熟悉……他記得自己去練習狙擊、安室透主動戴上項圈的那一夜,也有過類似的感覺。
紫筆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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