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穗町,東京都最西端和最北端的町,臨近埼玉縣。
這里以山區和村莊為主,老年人多,大多數年輕人去東京市區工作,地方警署警察們見的大案子少,工作態度較散漫。
森谷帝二選擇這里為自己逃亡的第一站。
昔日西裝革履的他,換上一套他過去掃垃圾時都不屑于穿的衣服,改變發型,剃掉胡子,開著早已準備好的假牌照車,前往他以特殊渠道買下、暫時不會被警方查到的林間別墅。
車內收音機正在播放新聞。
“……昨晚米花市政大樓的爆炸案引起了各方的高度關注,根據警方調查,大樓設計者森谷帝二有重大嫌疑,請看到的市民立刻撥打報警電話……”
聽到這條新聞,森谷帝二恨得咬緊牙關。
他不是恨自己被通緝,是恨自己的敗筆作品竟然沒被成功毀掉。
除了那棟樓,還有隅田運河橋和米花町6丁目6番地的庭院——上午他在那套房屋安裝完炸彈,因為一種莫名的危機感,他沒來得及看它們引爆就匆匆逃離。
想到那套別墅的庭院,森谷帝二眼神暗沉下來。
也不知道成功炸掉沒有……在他精心設計的英式建筑里整了個日式庭院,那些房屋開發商就是一群不懂藝術的蠢貨!
還有發現了大橋上炸彈以及拆掉市政大樓里炸彈的家伙,也不知道是誰壞了他的好事!
森谷帝二越想越氣,他關掉收音機,戴上了耳機——耳機另一端連接著他裝在自己住宅內的竊聽器。
雖然他名字諧音是莫里亞蒂,可他沒自大到覺得自己會是犯罪界的拿破侖、只有福爾摩斯才揭露他的罪行,所以他就做了兩手準備。
一邊逃到偏遠的山區農村,一邊在家里布置剩余的所有炸彈。
通過竊聽器,他能聽著家里的一切動靜,等到大量警察想上門逮捕他,他就引爆那些炸彈。
日本是很少判死刑,但昨晚米花市政大樓爆炸案已經引起公憤,在他的死刑判決書上簽字不會是那些好面子官員的污點,相反他們會很樂意那么干。
既然如此,他干嘛不多拉點人陪葬?
那些稅金小偷也是活該,誰讓他們至今沒有抓到暗殺西多摩市市長的兇手?
西多摩市岡本市長被殺害是他的最大遺憾,如果這位和他有著同樣審美的市長沒死,新市鎮就會按照他原定的計劃開始建造,那可是他夢想中的城鎮,是他多年以來的計劃。
如果他的新市鎮可以建成,那絕對是日本最美麗的地方……
森谷帝二陷入了一種狂熱臆想中,嘴角上揚露出一抹陰冷的笑。
“嘎——嘎——”
不知從何而來的烏鴉叫聲,讓他突然驚醒。
他下意識就朝后視鏡看去,然后他的目光頓住了。
——只見后視鏡里,一輛黑色的豐田車不知什么時候跟了上來,悄無聲息地逼近他左側車尾。
森谷帝二心中警鈴大震。
這里可是通往更偏僻地帶的車道,怎么會有其他車?難道是警察……不,不可能,那些薪水小偷怎么可能這么快就找到他?!
就在森谷帝二胡思亂想時,從豐田車的副駕駛車窗里,突然伸出一只持槍的手。
看清手槍遙遙指著自己的森谷帝二瞳孔緊縮,求生本能讓他身體行為快過了本身的思維,猛踩油門企圖加速逃離,但后面的人比他更快一步扣下扳機——
“砰砰!”
兩發子彈射出,他左側兩個車輪瞬間被打破。
突然間失控的車輛是馬路上最危險的殺手,黑色豐田車頭一偏、車身一扭,幾乎是擦著避開了這倆歪歪扭扭的轎車,在幾米外停下。
另一邊的森谷帝二就沒這么好運了。
他的車觸到一塊堅硬的巖石,整輛車半飛起來,一頭撞上前方岔路口的指示牌,車頭剛剛好卡在兩根鐵欄間,勉強是停了下來。
在車受到撞擊時,安全氣囊就已經彈出,森谷帝二臉埋入氣囊中。
他保持著這樣的姿勢大喘氣,就算車停下了,他依然驚魂未定。
那輛豐田,那把手槍……到底是什么人追上來了?!
“咚咚。”
有人禮貌地敲了敲駕駛座的車門,是一個溫潤的、讓人一聽就很安心的男聲。
“這位先生,請問你還好嗎?”
森谷帝二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這里除了他,只有那輛豐田車上的人,他哆哆嗦嗦地抬頭朝那里看去。
車外站著一個年輕英俊,看著很像正人君子的男人。
男人背對日光而立,大半表情埋在陰影中,只有一雙眼睛如寶石熠熠發光。見他看過來,那雙琥珀色的眼睛笑得彎彎的。
“竟然還活著嗎?這可真是太可憐了……”
男人提起嘴角,笑容親切而溫柔。明明聲音這么溫和,說出來的內容卻讓森谷帝二聽了毛骨悚然。
“赫雷斯,前車門好像卡住了。”
另一個看上去只有十幾歲黑發少年走上前,他拉了拉車門,暫時沒有拉動。
森谷帝二認出了他——是曾經參加過他下午茶會的格雷·克洛!
“好可惜,這倆車挺貴的,要不是壞成這樣,我還想留著賣錢。”少年嘀咕著。
“是你把他車胎打爆讓他撞上來的……而且你剛才已經把他賬戶上全部的錢轉走了,就別在意這點小錢了吧?”
名為赫雷斯的男人往后退了幾步,嘆了口氣:“我們趕緊來瓜分我們的戰利品吧——早完事早回去,我今天想在9點時就上床休息。”
“按說好的那樣,一人一半。”名為烏鴉的少年說道。
……什么一人一半?
森谷帝二的直覺告訴他,這不是指他的財產。
少年看向他,蒼白的臉在陽光下仍然毫無血色,那只緋紅色的右眼里毫無溫度,看得森谷帝二渾身汗毛豎起。
他再次抬手,只是這次他按住的是車門窗框,細長的手指在鐵皮上按下清晰的指痕。
接著他往外隨意地往外一拉,就像在撕筆記本上沒用的頁數——就這樣把被卡死的車門,硬生生地從車身上扯了下來。
知道自己只是刀俎上任人宰割的魚肉的森谷帝二,嚇得連話都說不出了。
少年把車門扔到一邊,將右手伸入車內,他手上的繃帶自動松落。
一端貼著森谷帝二的臉,爬了幾厘米默默挪開,徑直扣住他的下巴,往下用力一拉;
而另一端,如一條靈活的蛇纏向他的腰間,替他解開安全帶,探入他的衣服。
森谷帝二感覺到仿佛有一把細長的利刃抵在他的腰間,快而狠地朝下切去——
“噗呲——”
完全空白的一秒,緊接著視野是一片猩紅。
森谷帝二痛得目眥欲裂,他下巴脫臼,嘴里發不出什么清晰的聲音,他感到有什么東西大塊大塊從腹部掉出,濃郁的腥氣彌漫在整個車內。
他的上半身從車座上倒下,面朝上倒在草地上。
“我下,你上。”少年說。
“其實我可以多分給你一點。”
赫雷斯雙手插在口袋里,居高臨下地注視著森谷帝二,臉上滿是無奈:“其實我只要他的腦袋就夠交差了……你這樣做,我還得再處理一下。”
“我覺得這樣比較公平,因為我們是一起來追蹤他的,又要去不同地方交差,所以應該一人一半。”
一人一半。
森谷帝二明白了那個一人一半指的是什么。
他也終于知道了,為什么這個男人會說還活著太可憐了。
……現在他這樣,簡直生不如死。
境白夜把森谷帝二的下半身燒成骨灰,暫時放入系統背包里。
赫雷斯白蘭地只要了他的腦袋,放入早已準備好的手提冰柜里,然后把他上半身連帶車輛一起炸毀。
做完這一切,他們重新上車,原路返回市區。
赫雷斯通過后視鏡看了眼后面的火光,幽幽地嘆了口氣:“真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看到你,我就覺得我們組織還是充滿希望的。”
“組織現在有什么問題嗎?”境白夜對他的語氣很迷惑。
“沒有問題……至少那位先生認為那不算問題。”赫雷斯漫不經心地微笑著。
在其他人當謎語人時,猜不出的境白夜是不會硬猜的,也不會追問什么。
奧穗町位于東京都最偏的地方,回到市區開車要近一個小時。這一來一回,他們返回米花已經是下午4點了。
“我在哪里放你下來?”赫雷斯問道。
“到森谷帝二的房子附近。”境白夜說。
“行,我看一下路線。”
赫雷斯沒有問他要去那里的理由。
他打開手機導航,很快找到了那里的地址,森谷帝二是名人,經常邀請各種社會名流去他家,再加上他家目前被警察包圍上了新聞,住宅地址不是什么機密。
車在路口處掉頭,境白夜忽然開口:“赫雷斯,你晚上9點就要休息嗎?”
“是啊,我好不容易暫時從警察廳辭職,在打入動物園組織前,肯定要抓緊時間偷懶。”赫雷斯看了他一眼,“你問這個做什么?”
“沒什么,只是問一下。”
看著表面上是從警察廳辭職、其實是要去當臥底的赫雷斯,境白夜忽然想到了安室透。
他看了眼系統背包里的新鮮骨灰,兌換了系統里的煙花大禮包,這種沒什么攻擊力的娛樂物品價格很便宜。他打算過會兒把森谷帝二的骨灰平均放在里面。
他要陪安室透看一場不亞于重生祭的煙火表演。
不過在那之前……
境白夜注視著地圖上的森谷帝二家,他得先去那里一次。
上面有二十多個白點以及好幾個紅色方塊,森谷帝二是個狠人,他不止炸別人,他連自己的家都不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