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伏景光沉默。
他清楚安格斯特拉的意思,不管是為了組織的任務,還是為了保護松田和佐藤警官不被組織記恨盯上,他們三個都得盡快離開。
……但是看阿佩羅一副似笑非笑和松田陣平被他這幅態度挑起怒火的模樣,他總覺得沒那么容易走。
他以同樣的方式,在安格斯特拉手背上留下一句:你怎么確定的?
寫完最后一個字符,諸伏景光的手指意外碰到一片凸起的傷疤,
安格斯特拉右手臂上的繃帶不見了。
不是他早上起來忘記裹,是他們三人跟著松田回旅館時,他把繃帶給了阿佩羅。
諸伏景光原以為是安格斯特拉想用這種方式去傳遞什么信息,沒想到在進入旅館后,上完藥的阿佩羅直接把那一截繃帶纏在他受傷的手臂上。
松田陣平注意到兩人蓋住的手,知道他們在偷摸摸搞小動作,
他只能裝作沒看到。
佐藤美和子合上手冊遞給他:“當地縣警還有多久才到?”
“至少三個小時。”
松田陣平說完,
低頭快速瀏覽起佐藤美和子剛才記錄下的信息。
這個嫌疑最大的紅毛、死者、外加在場的其他三個生面孔,他們幾人是小時候的玩伴。
坐在諸伏景光另一邊的女人叫遠野瑞樹。她是家旅館的服務員之一,案發時她就在前臺值班,但她說在爆炸前沒有任何異常情況。
“你們不是本地警方?”
坐在壁爐對面的男人聽到他們的交流,他坐直了身體。
他名叫武藤岳彥,是一位木匠師傅,他在當年極力反對水庫的建立。在反對無效后,他沒有搬入新北之澤村,在附近后山建了房子居住,這次是為參加活動而回到村子。
單從這點來看,這個武藤岳彥是東京地鐵炸彈案的嫌疑人之一……可松田陣平發現諸伏景光和那個少年看也沒看他一眼,嫌疑基本可以排除。
“沒錯,我們是東京警視廳搜查一課的警察。”佐藤美和子說道。
“我記得警察有各自屬地,如果隨便跨轄區辦案,是會被處分的吧?”武藤岳彥皺眉。
松田陣平抬頭打量起面前這幾人的臉色,提出這個疑問的武藤岳彥雙手抱胸,另外兩位女性一臉迷惑,大部分市民其實不清楚警察不能隨意跨區辦案的規則。
“嗤……”
一聲嘲諷的嘲笑聲突兀的響起。
山尾洋介像是覺得自己的嫌疑還不夠大,
特地來火上澆油。這笑聲不止引來了兩位警官的不快,連站在一邊的旅館其他工作人員,都有好幾個皺起眉頭。
“本來是這樣但現在情況特殊,就算真有處分我也認了。”松田陣平緊盯住山尾洋介,冷冷地說,“作為警察,絕對不會放任犯罪分子不管……所以某些人不要抱有僥幸心理。”
氣氛一時有些凝固。
一個短發女人坐在山尾洋介身邊,她是旅館隔壁臨時診所的護士立原冬美。她雙手緊緊交握在胸前,松田陣平很快認出她就是昨晚喊人的那個。
她有些不安地看了看微笑的山尾洋介,又看了看面無表情的松田陣平。似乎想說什么,卻又怯生生的不敢開口。
“立原小姐,你是有什么想說的?”松田陣平很快注意到她的異常。
“……其實還有一個人。”
猝不及防被點到的立原冬美身體一抖,她很快冷靜下來,小聲說出之前佐藤美和子沒問出來的事。
“是洋介的堂哥山尾溪介。他幾年前入獄,冰川說他前不久被放了出來,昨天我們的聚會上也邀請了他,他沒有到場。昨晚我們聊到10點多結束,我在離開前看到冰川借用旅館的座機打電話……應該就是給他打的,因為我看到他口型喊的是‘山尾’。”
松田陣平看向昨晚值班的服務員和店長,
店長支支吾吾,
服務員肯定道:“那位先生喊的的確是山尾。”
佐藤美和子詢問幾名嫌疑人:“你們知不知道這位山尾先生的聯系方式?”
遠野瑞樹和武藤岳彥表示不清楚,立原冬美也搖搖頭:“如果不是冰川告訴我們,我都不知道他出來了……”
佐藤美和子又轉向山尾洋介,她對這位難得一見的美男子的濾鏡早就碎得七七八八:“那你呢?山尾先生,你知不知道對方的聯系方式或是住址?”
“很抱歉,我也不知道。”
嫌疑人大致情況確認完畢,松田陣平將手冊合起還給佐藤美和子。
他們兩個是刑警,鑒證科的工作不歸他們管,只是眼下特殊情況,他們剛剛就初步檢查過案發現場,現在輪到搜查死者和嫌疑人的房間。
松田陣平起身走到山尾洋介面前,他感到諸伏景光看向他的目光隱含擔憂,但他仍然堅持說出了自己的打算。
“山尾先生,能不能帶我去檢查一下你的房間?”
聽到松田提出這個要求,諸伏景光的心臟重重一顫。
在看到阿佩羅露出更大的笑容,用看一件新奇玩具的目光看著松田時,他的焦慮和恐懼幾乎在瞬間就攀升到了頂峰。可礙于臥底的身份,他只能強裝淡定。
松田陣平知道他們去當臥底,卻不知道他們所臥底的組織的具體作風……不,以松田的性格來看,即使他知道了,他也絕對不會去害怕。
他沒理由去阻止松田,目前松田陣平所做的就是辦案的正常流程,警方會去搜查嫌疑人的房間和物品,哪怕不是他,換成新潟縣本地警方過來,會是同樣的結果。
“當然……可以。”
阿佩羅從容起身,站在表情嚴肅的松田陣平對面。他的態度相當隨意,毫無犯罪分子的心虛。
但諸伏景光知道,這不是一個無辜者的理直氣壯,而是一個罪犯對正義的傲慢鄙夷。
——哪怕被查出什么不該查的,大不了事后滅口,殺一個不夠就殺十個,殺多了總能清理干凈,組織這么做不是一兩天了。
諸伏景光心里一片苦澀,他也沒辦法去阻止阿佩羅。
一旦他開口,組織不止不會收手,甚至會懷疑他和松田間的關系,質疑他為什么要為一個警察說話,去進行更深的調查……等到了那一步,不只是他自己,zero也會被牽連。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阿佩羅帶松田朝深淵……不,不對!
諸伏景光很快反應過來,他意識到自己身邊還有一根救命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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