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井秀一握槍的手紋絲不動。
他看出了,波本在訛他。
他殺死過一個臥底之子,在一周前又殺了一個潛伏數年的臥底,很清楚組織會怎么對待已確認身份的臥底成員。如果他暴露了,組織不會把他扔在加拿大不管不顧那么長時間。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組織真發現他的臥底身份,那也沒有暴露給波本。
否則以這條惡犬的忠心,絕對不會放任他進入安格斯特拉的房間……他只會把他咬死在安格斯特拉看不到的地方,然后叼著他的頭,得意洋洋跑去向小主人邀功。
現在的波本頂多是有所懷疑,才演這出戲來試探他。
以他的個性,不會平白無故這么做,他知道安格斯特拉不喜歡他們隨便吵起來,肯定有理由……難道是FBI那邊?那里剛出事,他就懷疑自己是FBI臥底……該不會是總部不聽勸告,真的對他們兩個動手了?
短短幾秒,赤井秀一就分析了很多,不過他面上沒有流露。
“凡事需要講證據,波本,安格斯特拉應該教育過你不要胡亂咬人。”
他的聲音冷淡而低沉,手指扣在扳機上,隨時會按下去。
波本保持冷笑:“是不是污蔑你,你自己清楚。”
赤井秀一懶得和他掰扯。越和他扯,就越容易被他拖到他的語言陷阱里,要是還錄音或偷拍就麻煩了。
兩人維持著對峙的姿勢,誰都沒有選擇收手。這個時候,赤井秀一再次掃到波本的耳釘,他發現那不是普通的裝飾,而是一個竊聽器。
這個發現,讓他對波本和安格斯特拉這幾天的遭遇更加好奇。
赤井秀一嗤地一聲冷笑,半是試探、又半是真心實意地贊嘆道:
“看來在我不在的時候,你收到了一個小禮物?不得不說,這很適合你。”
如果是安格斯特拉給他戴的,那波本肯定做了什么讓組織懷疑的事,這對他是特大喜訊;
如果是波本自己主動戴的……雖然這猜測更離譜,他覺得波本完全做得出來。
有時波本看向安格斯特拉的眼神,讓赤井秀一懷疑他是不是愿意把心都剖出來捧給他的小主人,那里面完全容不下其他存在;而每當波本那么看安格斯特拉,組織小上司也總會第一時間感應到,會有點不好意思,卻又笑著去回應他,不會無視他的熱情。
可事實有些出乎赤井秀一的預料。
他的話似乎激怒了波本,那雙紫灰色的眼中陡然滑過一片森寒。
只是這抹寒意來得快,去得更快。如果不是赤井秀一有著較常人更為出色的觀察力,恐怕無法捕捉到那短短一瞬間出現的異常。
萊伊的話語和掃向耳釘的眼神讓降谷零感到渾身不舒服。
可他無法發作。
這個耳釘的解鎖密碼是他自己的指紋,在旁人看來,這就是一個隨時可以取下的裝飾品,只有他自己知道,事實截然相反。
他根本不知道正確的密碼,也不能硬扯,如果硬扯會注射毒素。
降谷零親歷過組織的藥物審訊,親眼看到發小因其他藥物暫時喪失視覺和聽覺,所以對組織內部藥物保持著高度警惕,不敢隨便這么做。
他想了很久,一個個方法冒出來,又一個個被他自己否決。
最后他決定——如果實在解不開,就只能把那部分耳垂割了,只要不損傷到聽力就行。
只是這得找個適合的機會,比如在任務里不幸受傷,不可以自己動手,特地割掉帶有竊聽器的身體部分容易引起懷疑。
除了竊聽器,還有一個更大的、更重要的問題困擾著降谷零。
——他為什么會得解離癥?
因為這一件件事情壓在心頭,降谷零昨晚根本沒有睡著。
他不敢睡,就怕一睡著,另一個人格就會出來。
直到第二天早上開門重新看到萊伊,他才后知后覺想起自己和安格斯特拉被FBI探員找上門、他們的情報被不明人員泄露、他們的身邊可能有其他臥底。
“波本,萊伊,你們兩個為什么不進來說話?”
安格斯特拉的聲音突然響起。
聽到他的聲音,萊伊先一步放下手槍,扭過頭打招呼:“安格斯特拉。”
安格斯特拉今天起得很早,在萊伊到前他就已經起來了。在降谷零去開門時,他正坐在沙發上一邊看電視一邊吃吐司,沙發旁的茶幾上還放著一杯咖啡。
見萊伊收起武器,降谷零跟著收回,兩人一起進入客廳。
安格斯特拉從沙發上抬起頭:“你們剛才在說什么?難道又吵架了?”
降谷零聽到他的話,仔細打量了一番他的表情,發現他臉上只有對他們兩人再次爭執的無奈,沒有半點對萊伊的懷疑。
“沒有吵架。”萊伊平淡地道。
降谷零沒想到他敢先開口,緊跟著說:“安格斯特拉,這次我們遇到FBI的追捕,極有可能是身邊的人泄露了情報——和我們一起來美國的萊伊,嫌疑很大。”
萊伊像是預料到了他會直接撕破臉皮,冷漠地掃了他一眼:“舉報臥底,需要更明確的證據和更高權限成員的審查,你這樣的無證誣告會被處罰,而且……”
“你說你們被FBI追捕,為什么現在還敢住在這樣的酒店里?”
萊伊的話過于理直氣壯,降谷零愣了一下,下一秒反應過來。
他說的沒錯,FBI作為美國情報機構之一,執法權高于普通美國警察。他們都去辛多拉集團那邊抓人,肯定也知道他們所住的酒店,為什么安格斯特拉還敢住在這里?
他們兩個難道沒被通緝嗎?
因為昨天醒來后發生太多事,降谷零竟然忽略了這么重要的一點。
兩人一起看向安格斯特拉。
他們兩個站著,就他一個坐著,嘴里還在吃著早餐,腮幫子軟軟地鼓出一團。
“沒事的。”
安格斯特拉雙手捧著咖啡杯,在咽下面包后開始喝咖啡。
可能是味道太苦,他只喝了一口就放下,從旁邊的方糖盒里拿了幾塊方糖隨手扔進去。
“畢竟我把FBI總部里知道我和波本身份的人全殺了,資料也都刪干凈了……除非有躲在其他國家的漏網之魚。”
他輕描淡寫地說。
四塊白色糖塊浸泡在黑色液體里,很快就沉下去,徹底融化不見,從外觀上沒留下任何痕跡。
只有喝的人自己知道內在味道有沒有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