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再出一身汗,身子又會變得黏糊糊的。這里可不能隨時隨地洗澡,為了不麻煩基汀,維拉克只得下床將上衣脫掉,感覺到一絲清爽后,重新爬了回去躺在了空間窄小的床上。
“呼……”
距離天花板實在是太近了。
壓抑感太過強烈,維拉克覺得胸悶、喘不過氣,他試著閉上眼睛緩解這種窒息感,但效果并不好。
“呼……”
維拉克的胸口劇烈起伏著,他大口喘息,這才讓胸悶感有所減輕。
得逃出去!
得越獄!
這個鬼地方維拉克一天都呆不下去,他必須得想辦法離開這里,不能和其他監室里的犯人一樣變成行尸走肉。
可他被押進監獄時,恰好聽到獄警們提起過中午剛發生了一場暴動,犯人、獄警雖各有不少的損失,但看獄警們的表現,暴動像是家常便飯,他們根本不放在心上。
戴曼斯監獄。
寓意像鉆石一樣堅不可摧,這里也確實從未發生過犯人出逃,也是因此,政府才放心地把所有難纏的犯人都丟了過來。他們知道,來到這里的犯人根本不可能活著出去。
這種情況下,逃出去談何容易?維拉克要做的事情,是八十年來從未有人做到過的不可能。
“克里斯。”
維拉克躺了約莫二十分鐘,正冥思苦想越獄計劃的時候,基汀叫了他一聲,打斷了他的思路:“嗯?基汀先生?”
“我要去小便。”基汀道。
“好。”維拉克睜開眼下了床,跟獄警打了招呼之后,小心翼翼地把基汀背到廁所,為其解開了褲帶。
“你從后面架著我就行,剩下的我自己來。”臨近小便的最后一個環節,基汀適時地把維拉克安排到了后面。
本來維拉克就覺得接下來的事情有點難為情,聽基汀這么說,頓時松了口氣,來到基汀身后,雙手伸過基汀的腋下,把他架了起來,由基汀自己處理起后續。
水聲響起,基汀或許是為了緩解尷尬,主動開口扯了個話題:“你住在萊澤因的哪里?”
“西區。”維拉克道。
“西區……說明你的家境還不錯。”基汀回憶著,“家境不錯還和政府作對?在我印象里,這應該是底層工人們的事情。”
“嗯……”維拉克不想在此情此景之下談論平等會的理念,只是敷衍地應了一聲。
水聲漸止,基汀抖了抖,將褲帶重新系好:“走吧。”
維拉克把基汀背到了洗浴室,洗了洗手,返回二零八監室。
“謝了。”基汀被維拉克背到了床上,這次他沒再拿起枕邊的書,只是坐在那里,露出和藹的笑容。
“沒事。”維拉克擺擺手。
“你……今年才二十四歲?”基汀問。
二十四歲是克里斯的年紀,實際上維拉克比克里斯還大兩歲,不過既然現在仍然頂替著克里斯,年齡方面也沒必要深究,他點點頭:“是的,您呢?”
“比你大了二十九歲。”基汀平和地笑了笑,接著嘆了口氣,不知是感嘆自己已經老了,還是可惜著維拉克這么年輕就被關進這里。
維拉克心里算了算,順著這個話題問了下去:“您被關在這里多久了?”
“兩年。”基汀道。
“您的腿……”
“被囚禁進來之前就廢掉了。”基汀雙手輕輕放在了大腿上,因為缺乏運動,他的腿部肌肉已經萎縮,“這兩年,負責照顧我的人已經換過上百批……”
終于聊到點子上了。
維拉克早就想問這一點。
副監獄長萊克特在安置自己的時候,特意說過不允許申請調換監室,按萊克特要整治自己的心理來看,自己去的監室應該很不好。可事實恰恰相反,二零八監室不擁擠、環境好,而且還不用去工作,只需照顧一位看上去脾氣很好的癱瘓犯人。
照顧犯人和工作比起來簡直不要太輕松,因為獄警介紹工作的時候,有說過每日的工作時長超過十六個小時,除卻休息、吃飯、放風,其他時間都要不間斷地在工作區的不同區域分別生產布子、毯子、皮鞋。
這和以前沒有得到約束的資本工廠并無不同。只不過,平等會一年前舉行了游行,迫使政府推出相應的法案,一定程度上提高了工人們的待遇。而戴曼斯監獄關的都是永遠不會放出去的人,沒有人在乎他們,沒有人為他們申辯,獄警們自然會把他們壓榨到極致。
維拉克沒做照相師之前,和當時的好友鄧普斯一起在貧民區附近的煉鋼廠工作過,他太了解那有多么累了,所以費解萊克特的語氣。
他似乎是說這里很不好,維拉克用不了多久就會待不下去。
如果真的如他所說的那樣,那想必二零八監室、基汀的身上還有維拉克不知道的,比壓榨還要恐怖的東西。
“為什么換過這么多批呢?”維拉克沒有錯過,當即問道。
“你覺得是因為什么?”話都到了嘴邊,基汀遲遲沒說出來,還饒有興致地讓維拉克猜測。
“是覺得照顧您比工作還要累?”維拉克知道肯定不是因為這個,但他實在想不出來原因,只能隨便說一個了。
“呵呵……”基汀搖了搖頭,“很快你就知道了。”
又賣起了關子。
維拉克覺得自己被戲弄了,不過他也并沒有因此惱火,依然保持著禮貌:“但愿我不會被換掉吧。”
“但愿。”基汀盯著維拉克道。
最關鍵的問題基汀始終不肯吐露,維拉克也沒有辦法,便打算回床上躺著,趁自己還有閑著的時間,抓緊計劃越獄。
突然,哨聲響起,緊跟著是獄警們粗獷地吆喝:“起床!準備工作!”
其他監室騷動起來,獄警的數量也大增,開始挨個開門,將犯人押往一樓的工作區。
“一點半。”基汀扭頭看向了門口,“他們的工作時間到了。”
維拉克則看起了作息時間表,他們監室里的時間表上并沒有標注工作。
“這里不會向犯人透露出日期,更不會特意安裝鐘表,所以每日的具體時間只能從固定的各項安排中得知。”基汀見維拉克在研究時間表,說了一句。
維拉克不希望自己有一天連時間概念都模糊了,他默默記住了今天的日期。
一四三三年,九月十二日,星期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