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拉克剛安撫完神色凝重的迪亞茲,那幾名巡邏士兵就招手示意他們下來。
“下不下?”迪亞茲的手緩緩摸向放在車上的手槍。
“當然下,待會兒你來負責說。”維拉克把槍往更隱蔽的地方塞了塞,示意其別輕舉妄動,而后在下車之際特別叮囑道。
他雖然進行了喬裝打扮,但這也并不能確保百分之百不被認出來,因此最好的辦法就是由迪亞茲負責應對士兵,吸引去大部分注意力,為他打個掩護。
迪亞茲見維拉克率先下車,擔心士兵們把目光都匯聚在他的身上,便連忙邊下車邊問道:“有什么事嗎長官?”
“車上運的什么?”為首的巡邏小隊隊長冷聲問道。
“兩個工人。”迪亞茲答道。
小隊長審視著迪亞茲和維拉克,揚了揚下巴:“你們去看看。”
“是。”兩名士兵小跑著掠過幾人,來到車廂位置把諾德、墨菲叫了下來。
在讓四人列隊站在了貨車旁邊后,兩名巡邏士兵保持警戒,小隊長則雙手擔在背后,來回踱步:“從哪來的?”
“基普市。”
“過來做什么?”
“運一些裝修材料。”
“運去哪?”
“愛沙旅館。”
“貨物清單呢?”
負責應對的迪亞茲跑上,把維拉克那邊一早備好的清單找出來,交給了小隊長:“在這里。”
小隊長隨意掃了一下,又打量起迪亞茲:“你不是布列西的吧?”
“我是蒙勒哥人。”迪亞茲道。
“怎么跑到這邊了?”小隊長把清單交還給迪亞茲。
“這邊掙錢容易一點。”迪亞茲試著讓自己看上去自然些,可他越想自然臉部就越僵硬,“就在基普和萊澤因之間運送貨物。”
小隊長的觀察力很敏銳,他注意到了迪亞茲有些不正常,瞇起眼睛:“沒那么簡單吧?”
迪亞茲這人很實誠,做事向來坦坦蕩蕩,讓他去騙人本就有點難,再加上面對的是巡邏士兵,難免變得更加緊張:“什么簡單不簡單……”
諾德看向維拉克。
維拉克站在原地紋絲不動,他感受到了諾德的目光,卻沒有與之對視。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迪亞茲搖著頭。
“我見的人太多了,你們肯定不止運貨那么簡單。”小隊長直視著迪亞茲,銳利的目光仿佛看穿了他的全部。
諾德、墨菲心急如焚。
聽到小隊長這話的維拉克卻是松了口氣。
這個小隊長要是個狠人,或者真想對付他們,在確定他們不對勁之后應當就會直接動手,而小隊長語氣不軟不硬,指出了他們另有所圖后也完全沒有要動武的意思,那一切就都很明顯了。
他并沒有抓捕幾人的想法。
“我們沒有。”迪亞茲死咬著不承認。
見迪亞茲太直了,小隊長又從左到右,挨個問墨菲、諾德,維拉克:“有嗎?”
“有。”墨菲矢口否認,諾德則冒險承認了下來。
“你看,你的人都說你有了,對不對,你還裝什么?”小隊長立即喜笑顏開,“但是呢,我也不是很想去打聽你們的事情,就算抓了你們立個功,上頭也給不了什么獎賞,那我還不如順水推舟,放你們一馬,就當個朋友好,對不對?”
局勢對迪亞茲而言變化的有點快。
小隊長前腳還在逼問他究竟在做什么,后腳就又要做朋友了,這究竟是為了什么?
“長官說得對!”諾德發現自己剛剛的話說對了,繼續大膽地替迪亞茲周旋起來,“能交個朋友那是再好不過,可您通融我們幫了我們這么大的忙,我們也不能什么都不表示一下。”
說著,諾德從兜里把錢都掏了出來,和小隊長握手時,偷摸摸的把錢塞進了小隊長的手里。
小隊長經驗豐富,和諾德相視一笑,握完手直接攥成拳頭插進褲兜:“你這就太客氣了,大家都是普通人,掙點錢謀個生不容易,我能幫一點就幫一點,對不對。”
“是是是。”諾德點頭哈腰附和著小隊長。
“車上沒什么異常吧?”小隊長用稍微高于正常的聲音問著兩名屬下。
“沒有異常。”
當著路過的行人面裝完樣子,小隊長微笑著道:“沒什么事了,你們該做什么做什么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好的,謝謝您了,以后在市里麻煩您多照顧。”諾德皮笑肉不笑。
“上車。”維拉克低聲向迪亞茲說了一句,隨后自己先行坐進了副駕駛。
“當然的,我們干這個就是為人民服務,對不對。”小隊長說完不和諾德多廢話,帶著下屬向一方繼續巡邏而去,“好了,你們走吧。”
諾德和墨菲回到車廂,迪亞茲坐進駕駛位,車子重新向墨納館附近駛去。
“你不擅長和人打交道,剛剛那人意思很明顯,就是想收點錢,你早點把錢給他就沒什么事了。”維拉克發現迪亞茲這人哪都好,就是待人處事不圓滑,不像諾德那么會和人打交道。
“我沒注意到……”迪亞茲額頭上甚至都滲出了汗珠,他剛剛都想直接一肘子把小隊長打倒,再和墨菲一起制服其他兩個士兵,然后帶著維拉克逃離現場。
“多和諾德學學。”維拉克道。
諾德以前一直在做和人打交道的服務類行業,習慣了看人臉色行事,別人釋放的暗示他還是看得很明白的。
“是。”迪亞茲長舒一口氣,平復自己的狀態。
要讓他真殺個人,他眼睛都不會眨一下,但讓他說謊話去和人繞彎子說話可就太難為他了。
“你們需要互相學習。”維拉克更加深刻地感受到,每個人身上都有著值得學習的地方。先前他覺得諾德是三人里最不沉穩最沒能力的那個,現在看來還是太片面了。
“剛剛表現怎么樣?嚇死我了都……”二人正交談著,車廂里的諾德敲了敲隔著的鐵皮說道。
“表現不錯,聲音小點,先安分待著。”維拉克回完提醒迪亞茲,“這點不用學他。”
一個半小時后,車子抵達了墨納館附近。
墨納館除了布列西共和國的各個展覽館,還有各國代表團負責的展廳,因此占地面積很大,進去基本上能夠領略到真正的國際性的展品。
貨車停在了距離墨納館三條街以外的地方,在這里只能看到幾個主展廳建筑物的頂,稍小點的展廳都被擋著看不到。
“只能到這里了,再往近走肯定會撞上盤查的。”迪亞茲解釋道,“這里的盤查可跟我們剛剛碰到的不一樣,會夾雜著安全部的人,那不是用錢就能糊弄過去的。”
“那停在這里就行。”維拉克沒強求靠近墨納館,他盯著能看到的部分墨納館的建筑物許久,“墨納館……”
“我們不是要出來找解決武器空缺的辦法嗎?為什么要到這里呢?”維拉克沉思了十分鐘左右時,迪亞茲忍不住詢問緣由。
維拉克道:“不止這里,我們還要去很多地方。”
“這么做是……”
“我得把一些東西串聯到一起。”維拉克喃喃道,“政府大樓離這里有多遠?”
“四十分鐘的路程。”迪亞茲答道。
維拉克深深看了不遠處的墨納館一眼:“走吧,再去政府大樓那邊看看。”
迪亞茲搞不懂維拉克究竟打著什么算盤,只得忍著好奇心,分出心思一面猜測一面朝政府大樓開去。
政府大樓安全部的審訊室中,羅斯鼻青臉腫,衣服混雜著干了的血跡,身上滿是汗漬,比在戴曼斯監獄的時候還要落魄許多。
他被關在這里已經有半個月。
在經歷了和維拉克當初差不多時間的拷打后,洛克施瑞福半放棄了對他的審訊,只是依舊把他吊在這里,等他隨時想通了把秘密說出來,沒有再摧殘他的身體。
這給了他及時的喘息機會,讓他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又硬生生掉頭跑了回來。
“呃……”他發出微弱的呻吟,艱難地睜開眼睛,看著陰冷的,只有他一人的審訊室。
一個人的信念到底有多強大?沒有人知道,它也無法被衡量。這是一種可以讓人不斷突破再突破,把上限抵近至和奇跡同等高度的力量。
羅斯不經意間好似也創造了一個他自認為是奇跡的奇跡。
只是他也不知道等其他被抓捕的犯人來到萊澤因之后,經過洛克施瑞福的審訊,會不會說出那些關于維拉克的秘密。
他擔心著。
既擔心他們說出秘密會給維拉克造成麻煩,也擔心自己之后對洛克施瑞福就再也沒有了價值。
自己還能活多久?
等其他犯人被押送到萊澤因,應當就是自己死的時候。
羅斯心灰意冷。
“帶進來。”
就在他想閉上眼睛,繼續熬著時間時,外面突然傳來響動,好像來了不少人。
很快,洛克施瑞福和幾名下屬押著兩名犯人進入了審訊室,在把兩名新犯人吊在羅斯左右時,他還特意沖羅斯打了招呼:“上午好。”
羅斯沒回話,而是看向另外的犯人,那兩個犯人他都有點眼熟,在監獄里有過幾面之緣,一起打過牌、吃過飯。
“認識嗎?”洛克施瑞福問羅斯。
還沒等羅斯說話,兩名犯人就不住氣地點頭:“認識認識,他是丹尼·羅斯,我們很熟的,他還在監獄里演奏過鋼琴。”
“是嗎?”洛克施瑞福聽著,目光始終落在羅斯的臉上,“這么熟的話,羅斯知道的東西,你們也應該也知道吧?”
“您是說克里斯的事情嗎?他的事我們知道的都已經說了,您要是還想知道其他的,我們真的沒有辦法……”兩名犯人無助道。
他們在其他地方被抓到的,洛克施瑞福就打電話通知過那邊的人詢問相關的問題,只是他們回答完之后,洛克施瑞福并不滿意,才大費周章把他們運到了萊澤因,打算親自審訊。
“怎么會呢?你們不是和羅斯很熟嗎?他知道的,你們多少也知道點吧。”洛克施瑞福坐下,看著被吊成一排的三人。
“不熟不熟,我們不熟,就偶爾說幾話,我們真不知道。”
洛克施瑞福的下屬拿起棍子就朝那犯人身上砸去:“你剛才不還說你們很熟嗎?!怎么又說不熟了?!敢在這里說謊?!”
“對不起對不起!我剛剛沒說明白,我們不熟,真的不熟,我該說的都說了,求您了,別打了……”犯人辯解哀求。
“等等。”洛克施瑞福叫停了下屬,“你們了解羅斯和克里斯的關系嗎?”
“他們是很要好的朋友!”沒挨打的犯人惶恐地說道,“他們工作的時候在同一條生產線,羅斯沒少幫克里斯!他們的監室還相鄰!克里斯還幫羅斯向副監獄長爭取了彈鋼琴的機會!”
洛克施瑞福發出“嘖嘖嘖”的聲音:“關系這么要好啊,難怪羅斯死也要為克里斯保守秘密。”
羅斯冷漠地看著洛克施瑞福。
不幸中的萬幸,被抓的這兩個犯人并不知道維拉克的真實身份。這樣一來,維拉克還不會有什么麻煩,他一時半會兒應該也還死不了。
“你們知道還有什么人和克里斯關系很密切嗎?”洛克施瑞福問。
“基汀、道恩……”犯人報了許多名字。
洛克施瑞福旁邊的下屬將名字一一記錄下來。
“知道他們都逃去哪了嗎?”
“基汀應該是和克里斯一起走的,基汀知道黃金在哪,他們八成是去找黃金了。道恩估計是回家……”
待兩名犯人爭先恐后,拼命表現著自己的價值,把知道的一股腦全說出來后,洛克施瑞福悠哉悠哉地又問起了越獄的經過:“據監獄長阿德爾說,你們全員都參與到了越獄計劃中,對嗎?”
“我們有的人是臨時知道,有的人是更早些時候就知情的……”
“你們怎么做到的?以前那么多次越獄都失敗,唯獨這次前所未有的團結。在克里斯去了之后,監獄里究竟有什么具體的不同?”洛克施瑞福想要了解‘克里斯’的全部,想通過越獄找到線索。
犯人們東扯一通西扯一通說著自己的感受。
一旁的羅斯聽著聽著笑出了聲。
“你笑什么?”洛克施瑞福保持禮貌的微笑。
“你問的是廢話,得到的也肯定是廢話。”羅斯一臉不屑,“他們要是真知道犯人為什么團結,克里斯究竟給我們帶來了什么,就不會在這里跟你多說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