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四日早上六點
在政府的人還以為平等會明天才會開始行動,因此放心地休息時,莫萊斯一派分布在萊澤因市區各處的人手已經摩拳擦掌,隨時可以發起攻擊了。
早在寒冷的凌晨三四點,皮雅芙就于行動前親自寫了一篇名叫‘我們為什么要抗爭’的文章,帶著報社的人將之與《女性宣言》、《國際歌》、《平等論(節選)》等內容一同貼在了市區的大街小巷里。
情報部門的負責人查理斯抵達了南區軍用倉庫附近后,連水都來不及喝一口,第一時間和安插在這里許久的眼線共同商議如何營救迪亞茲、墨菲、諾德。
執行混淆視聽,讓市區暫時陷入混亂任務的莫特森、西瓦爾也分別指揮著兩地散布開來的人蓄勢待發。
其他的,黎蒙、李斯特逼克洛伊一派出面牽制墨納館附近政府主力;奧拉克、卡爾隨時接收傷員支援物資;瑞德的待命部隊;弗蘭克的的掩護撤退等,都已按照制定好的計劃,完成了所有的準備,進入待命狀態。
而總計劃的核心,勢必會爆發最慘烈戰斗的政府大樓附近,莫萊斯帶著六位干部潛藏在一家手表店里,其他上千人則分成了上百股的小隊,隱匿在周圍的兩條街區里。
“還有四個小時。”莫萊斯看著手腕上的表,“你們再復述一遍各自的具體任務。”
維拉克打頭率先說明,其余人跟上匯報了快講了上百次的內容。
聽完后,莫萊斯耐心強調:“你們的職責、遇到各種突發情況時的應對之策,都要嚴格按照我們預定的來做,一步都不能錯。誰要是違反了計劃,導致行動失敗,我不會做什么,你自己想辦法去面對犧牲的人,去獲得他們的諒解。好了,都各自休息休息,別這么早就繃著。”
四個小時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大家四下散開,或是閉目養神,或是反復檢查武器,或是閑不住來回踱步,靜靜等待十點鐘的到來。
“還記得怎么用嗎?”基汀拿著手槍給維拉克做示范,“其實手槍和長槍的本質都是一樣的……”
維拉克上次開槍,還是越獄之后在貨輪上讓基汀手把手教著開得。自從回到萊澤因,他就一直沒什么機會好好鍛煉一下槍法、戰斗能力,如今要立即投入到一場硬仗中,他的壓力相當大。
“這樣,對嗎?”維拉克擺弄著手槍問。
“嗯。”基汀微微點頭。
“……您到時候記著跟在我們的身后,別一個人暴露在他們的槍口下。”維拉克大體知道怎么操作后,將槍收了起來,叮囑著基汀。
基汀還是一臉慈祥的笑容:“怎么輪到你來叮囑我了?”
“沒和您開玩笑,這很危險。”
“我當然知道這很危險,但我年輕時可沒少參與過類似的戰斗,甚至兩年多以前被捕入獄時,我也是殺了三名追兵,打傷了兩個,因為沒了子彈才被抓到的。”基汀頗有自信,“你到時候跟著我走,我還能多教你點實戰上的經驗。”
維拉克很清楚自己的老師有多厲害,幾乎找不出他沒有涉獵過多東西。可再厲害,也不等同于做這種事情不危險,他不想看到基汀陷入到危險之中:“我不是在說這個——”
基汀走到一旁欣賞起各式各樣的手表:“這事你都念叨多少次了,怎么還變得婆婆媽媽的了呢?”
“我……”維拉克也站了過去,心不在焉地掃了圈展示的手表:“……子彈不長眼,誰也說不準會出什么事,我不想看到……”
“那就應該畏畏縮縮的,讓別人頂在前面嗎?你有時候就是太為別人著想,反而忽略了別人的感受。換你自己,你肯定不好意思做那個懦夫對嗎?那你為什么覺得我就會做呢?”基汀溫和地指出維拉克某種意義上來說不尊重他的地方。
“明白了。”維拉克心里沒完沒了地糾結這個,他認為基汀說得對,不過也不覺得自己的想法就是錯的。
莫萊斯雙手擔在背后,走到二人跟前:“聊什么呢?”
“就是相互提醒小心點。”維拉克回道。
“是該小心。”莫萊斯站定,拿起店里的手表仔細端詳,“我特意安排你們跟在我身邊,不是期望你們能以一當百,而是希望你們在我遭遇不測的時候穩住局勢。所以,你們的安全比我的還重要一點,在我沒死之前,你們只需跟在我后面推進戰線,不必和其他人一樣。”
“我得起帶頭作用。”維拉克沒臉躲在別人的身后。
基汀當即指出:“瞧,莫萊斯安排所謂為你好的事情的時候,你也不會接受。”
“……”維拉克看了眼基汀,不知道該說什么,又面向莫萊斯爭取,“我會和其他人并肩作戰。真要分個先后,我會讓你最后一個犧牲的。”
“可以倒是可以,但我有個條件,就是你不能再干涉基汀同志的決定。”莫萊斯跟維拉克提起條件。
維拉克這才意識到,莫萊斯剛剛把他們的對話完完整整聽了下來,現在過來和自己說這些實際上就是為了幫基汀說話:“嗯,我無權決定別人的事情,我尊重、相信老師的選擇。”
“路還很長,你得試著去相信別人。這種信任,不是背叛不背叛,而是能力。”莫萊斯道。
“……我會的。”維拉克認真思考起這件事。
他不是第一次為了別人不陷入危險,‘蠻橫’地做出干涉了。
早在迪亞茲、墨菲、諾德三人主動申請要去軍用倉庫那里充當誘餌時,他就這樣做過。但被他帶出來的三人延續了他的行事作風,一個比一個倔,連他都攔不住,最終只能同意其身處危險境地。
“別想這么多沒意義的事情了,吃點喝點補充能量,要么睡一覺、洗個熱水澡,總之找點事做。”莫萊斯捏了捏維拉克的肩膀,幫他放松。
基汀也曾這樣幫助維拉克。
這一路上,他得到了太多人的幫助、教導。
政府大樓、安全部、情報局、審訊室
早上七點
羅斯對時間已經徹底沒有了概念,他變得每天只能清醒那么一小會兒,其他時間要么渾渾噩噩,要么昏迷沉睡。
“張嘴。”情報局的人過來掰開他的嘴,往他嘴里灌著流食。
以前每天三頓飯少不了,確保著羅斯能有基本的能量維持生命,現在因為情報局里流傳起了平等會掉入包圍圈,被全殲只是時間問題的聲音后,負責給羅斯送飯的人就改成一天只送一頓飯,兩天只送一頓飯了。
送飯的巴不得羅斯什么時候撐不住咽了氣。
誰叫他讓情報局的人吃了太多苦頭,誰叫平等會就要滅亡,他變得幾乎沒有價值。
“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羅斯有時候很想一死了之,但活下去的欲望幫他打敗了頻繁襲來的絕望。他把食物吞了個干凈后,用盡全身力氣艱難地向就要離開的送飯人問道,“今天是幾號……”
“四號。”送飯的人停住了腳步,戲謔地看著這個硬骨頭,“還有什么想知道的嗎?”
四號……
應該是一月四號。
那意味著新年過去了,現在是一四三四年了。
羅斯閉著眼睛費力地喘息著。
他也不知道自己還想了解些什么,他被困在這個不見天日的地方太久,好似和世界切斷了聯系,什么都不值得在乎了。
“沒有我就走了。”送飯的還想戲弄戲弄羅斯,但見他好像又昏死了過去,只得出了門。
“平、平等會……怎么、怎么樣了……”羅斯趕在送飯的離開之前問道。
“明天所有的東西都會跟著萬國博覽會的閉幕式一起結束。”那人盯著羅斯的臉,期待他的表情,“你再堅持堅持,說不準能等到和克里斯、莫萊斯、伯因什么的亂黨頭目關在一起。也有可能你再也見不到他們了——是他們先你一步死了的意思。”
羅斯的臉上沒有浮現出任何表情,他沉默許久,終于綻開一個難看的笑容。
“終于要解脫了,很開心是嗎?”
“輸不了的。”
“嗯?”
“克里斯……輸不了的。”
“你是不知道外面什么情況,平等會馬上就要鉆進我們的陷阱了,這次他們真的插翅難逃。”
“你是不知道克里斯,和他、和他多打幾回交道……你就知道了……”
南區軍用倉庫、迪亞茲等人所在的旅館
八點鐘
三人很早就起了床。
之前的每一天里,他們都會裝作為平等會排查情況出去巡視。今天為了不引起情報局的懷疑,迪亞茲還是和諾德出去逛了一圈。
“要我說,等收到信號了,咱們就打著巡邏的名義光明正大地出去,等到了他們控制薄弱的地區后,馬上撤退。查理斯那邊眼線齊全的話,等咱們一出去,肯定能明白是什么意圖。”巡查兩小時回到房間后,諾德把自己在路上想到的新法子說給了迪亞茲聽。
“我也是這樣想的。”迪亞茲脫掉大衣,把腰間凍得冰涼的手槍放在了桌上,“只不過每次巡查我們都是分頭行動,這次不止我們一起,還要帶上墨菲,必然會引起情報局的警覺。”
“也是……”諾德頭疼起來。
墨菲連忙道:“哥,你和諾德走就行,我自己想辦法。”
“說什么呢。”迪亞茲對這種他根本做不出來的事情都懶得做出過激的反應了,就蹲在火爐邊,平淡地說著,“我們的人會想辦法接應我們的,到時候隨機應變。如果有特殊情況發生,我也會想辦法保證你們的安全。”
“放心,我和你哥保證你的安全。”諾德笑嘻嘻的,明面上不把這當回事,其實是為了讓年紀最小的墨菲別緊張,“管他什么洛克施瑞福、情報局的,啪啪兩槍,通通干掉。”
在他需要照顧別人后,敏感、細膩這種原先從沒在他身上顯現的東西漸漸出現了。
“你的槍法還不如墨菲。”迪亞茲客觀評價二人的實力。
“但我比他大!”諾德又搬出年齡優勢了。
這句話墨菲這段時間聽得耳朵都快起繭了:“哥,要喝點水嗎?”
“喝。”諾德搶著應下了這聲‘哥’,“給我跟迪亞茲同志一人倒一杯,麻煩你了,墨菲同志。”
政府大樓、安全部、軟禁伯因的房間
上午九點
為伯因一人分出一部分兵力去醫院,這讓安全部部長懷特感到得不償失。因此,伯因的傷口處理完之后,他就讓人把伯因帶了回來,又安排了醫生時刻侯在這里,為他定時換藥,也避免再發生這種情況。
“丹尼爾,幫我把書放回去。”伯因坐在沙發上,把一本書遞給了丹尼爾。
“您胳膊好點了嗎?”丹尼爾把書放回書架。
伯因瞥了一眼纏著繃帶的手臂:“我沒什么事。”
“您說您的法子有用嗎?咱們拼了命鬧出了這么大的動靜,要是他們……”
“不管有沒有用,我們都在能力范圍之內做到了極致。”伯因把能做的事情都做了后,心態相當穩定,一來是他相信莫萊斯,二來是現在再慌也沒有意義,“明天就是閉幕式了,成與不成到時候自然知道。”
丹尼爾給伯因切起水果,幫他補充營養加快傷口的恢復:“政府的人也不傻,他們八成會在閉幕式上布下重兵,防范我們吧?”
“肯定的。”伯因夾起一塊蘋果吃著。
“那我們怎么打?我們的那些人,還有那些火力,跟他們小火拼一下可以,真硬碰硬完全不是對手啊。”
“我也不知道,但莫萊斯要是會這么行動,就勢必是做出了相應的規劃,我們擔憂的問題都得到了解決。”伯因不慌不忙,又夾起一塊蘋果,“我相信他的能力,他所做出的任何安排都不會是毫無根據,白白讓同志們送死的。”
“確實,我們現在真的什么都做不了了,只能選擇相信他們。”丹尼爾感到一絲憋屈。
“就當我們放了個假吧,別想那么多了。”伯因專心吃起水果,“這蘋果很甜,你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