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只要我們還在發展,面對政府的全力打壓就是遲早的事情。更何況現在雖然已經壓得我們喘不過氣,但確實還不算上是他們的全力。”莫萊斯眉頭緊蹙,又緩緩釋然。
“所以與其等到以后政府不顧一切地和我們死斗,還不如在他們多少還有些掣肘的時候,我們再取得一次像攻打政府大樓那樣的勝利,讓以后的路更好走些。”伯因重新分析了一下局面,認為這次必須迎難而上沖破壓制。
基汀見氣氛略有一點凝重,開了個玩笑巧妙地緩解大家的緊張:“聽說上次我們攻打政府大樓,把弗朗索瓦嚇得躲到了辦公桌下面,不知道這次他會不會換個地方。”
會議室里傳來陣陣輕笑。
這幫人,個個都是在政府死亡打壓下走過來的,他們不怕斗爭,只怕像克洛伊帶領的保守樂觀派死得不明不白。
有伯因、莫萊斯這一批敢想敢干,不缺魄力的領導者,平等會已然進入黃金時代。
“那么我們還是堅定我們斗爭到底的想法。”伯因臉上掛著自信的笑容,擲地有聲地說,“就留在萊澤因,和他們分個勝負。”
會議進行到了凌晨四點鐘,期間表彰了在獲取黃金、協助建立平等會舊南約分站、打響敦曼平等第一槍上做出突出貢獻的維拉克、基汀,也確立了接下來的應對政府打壓的方針,主要還是以莫萊斯他們這段時間商議出的兩個方向去推進。
一方面,盡可能保護民眾和自身的安全,做好持久作戰的準備。
一方面,按維拉克剛被關進監獄那時候的戰術來,組建幾十乃至上百股機動性強、行動靈活的小隊,在萊澤因各處進行巷戰,既是將政府的火力從民眾身上引回來,也是平等會一貫強硬抵抗決不妥協的體現。
這兩方面目前還是由一直待在萊澤因的干部們去執行,剛回來的伯因、維拉克、基汀幾人離開時間較久,工作交接上還需要點時間。
除此之外,平等會里的情報部、宣傳部也繼續發力。
情報部部長查理斯探查情報,在看似無解的死局中尋找政府的弱點。
宣傳部部長皮雅芙扛住政府搜捕的壓力,加強宣傳,鼓舞民眾,幫助大家度過至暗時刻。
“……工作安排就是這些,希望大家都能圓滿完成各自的任務。”把任務都分配下去后,伯因道,“散會。”
四十余名干部紛紛起身離開,緊鑼密鼓地去向下傳達任務,調度更細致的工作。
“溫斯頓同志,累嗎?”伯因伸了個懶腰,笑著問坐在一旁的溫斯頓。
“不累。”溫斯頓看著還很有精神。和這么多同志們開會,商討如何頂住政府重壓改變世界,這讓他無比激動。
“那待會兒我介紹你和莫萊斯好好認識認識。”伯因計劃待會兒讓莫萊斯深度了解一下溫斯頓的那些偉大構想。
維拉克和基汀起身,還沒等隨著人流走出會議室,就被皮雅芙、諾德、迪亞茲、墨菲四人圍住了。
“好久不見,維拉克同志、基汀同志。”皮雅芙如今著裝簡單干練,看著比以前更加英姿颯爽,和維拉克、基汀一一握手。
“好久不見,聽說你現在帶領著宣傳部做得很不錯。”維拉克一臉微笑。
皮雅芙不卑不亢的樣子,散發著令人欽佩的氣場:“你們做得也很不錯,搞定了那么一大筆黃金,解了會里發展的燃眉之急,還協助敦曼人打響了平等的第一槍。”
“是大家一起努力完成的。”維拉克不敢貪功。
“好了,我們就不在這里互相吹捧了,外面還有伊麗莎白、羅斯同志在等著,我們換個地方好好聊——你們應該不困吧?”皮雅芙說著就要帶一行人出去。
維拉克和基汀相視苦笑:“你都這么說了,而且還有那么多人等著,我們想困也不行啊。”
“那就好。會長、副會長,我們就先走了。”皮雅芙燦爛地笑了笑,同伯因、莫萊斯打了招呼后,率先出了會議室的門。
莫萊斯將安頓剛回來的維拉克、基汀一事順勢交給了皮雅芙,而后與伯因、溫斯頓聊起《階級論》。
諾德沒說話,笑瞇瞇地跟了上去。
維拉克一邊往出走,一邊一把攬住了身子骨似乎都變結實了許多的墨菲:“最近怎么樣?墨菲。”
“……很充實,每天都很有意義!”墨菲還是有點內向含蓄,被維拉克親近地攬住,不自覺地有些緊張。
“你很優秀,好好干。”維拉克夸贊墨菲。
“嗯!”
迪亞茲和基汀走在最后,也交談著。
出去走了沒多久,一行人就遇到了因為不算干部所以沒參與會議,一直等在外面的伊麗莎白、羅斯。
接頭時維拉克已經和羅斯見過,因此看到兩人時先和伊麗莎白打了個招呼:“好久不見。”
“嗯,好久不見。”伊麗莎白仍舊端莊大方,一身簡樸的衣服絲毫沒有遮蓋到她清冷美人的光彩。
“我們到我的辦公室去聊。”與伊麗莎白、羅斯匯合后,皮雅芙將眾人帶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皮雅芙的辦公室并不大,而且除卻辦公桌、書架、會客桌等必要的家具外,任何多余的東西都沒有。
“請坐。”皮雅芙邀請維拉克、基汀、諾德、迪亞茲、墨菲、伊麗莎白、羅斯七人進來,雖一時間讓小小的辦公室顯得有些擁擠,但好在還能坐得下。
“都有辦公室了啊。”維拉克坐下后打量環境感嘆道。
他們剛搬來北區的時候,別說辦公室了,連幾張書桌都湊不出來。
“不止是皮雅芙,我們幾個都有辦公室。”諾德指了指迪亞茲、墨菲道。
“你們都有?!”維拉克驚訝道。
“我和羅斯不需要辦公室工作,不過我們有專門創作音樂,和合唱團彩排的地方。”伊麗莎白解釋了一下自己和羅斯的情況。
維拉克難以置信地和基汀對視了一眼,漸漸露出為大家高興的笑容:“想想幾個月前的情況,再比對現在,我們真的在一點一點變好。”
“是啊。”基汀回想起他們住在工廠狹小沉悶的宿舍里,工廠主費好大功夫才給他們每間宿舍湊出一張書桌用于辦公的一幕幕。
“咱們會里還有什么變化?”維拉克滿是期待地問。
之前伯因去舊南約的時候,他從伯因那里了解了一些,不過伯因也終究是離開了萊澤因快兩個月,很多事情肯定又發生了新的變化。
留在萊澤因的幾人相互看了看,迪亞茲坐得挺直,雙手放在雙腿上:“我先來說說吧。在你和基汀先生離開萊澤因后,我們度過了一段較為復雜的時期。說復雜,是因為這段日子里發生了很多事情,不能用好與壞簡單的概括。比如說因為攻打完政府大樓,政府惱羞成怒正在大力搜捕我們。比如說我們正式開始接收預備成員,會內進行了一次重大的人事調整以及制度改革。也就是那時候,會內各部職能明確起來,有了正式的宣傳部、作戰部、財政部、情報部、后勤部、統籌部等部門,同時開始在我們最早創立的培訓班基礎上,建立了工人夜校和會校。”
“聽諾德說,你現在是莫萊斯的得力干將,在作戰部工作?”維拉克問。
“嗯,我在作戰部。作戰部現在有成員三千余人,是我們和政府斗爭時的主要力量。”迪亞茲答道。
“不錯。”經過這么一段時間的感受,沒人質疑武裝力量在斗爭中的作用,現在整合成作戰部,有了這么多人,維拉克由衷開心,“有這么多部門,難怪開會的時候有那么多人。”
迪亞茲道:“那還是沒到齊,到齊了估計得再加二十把椅子。”
“看來接下來得認識不少人了。”基汀笑道。
“是啊,就像我上一次回來一樣,略帶一點生疏感,但我知道這是平等會在變好。”維拉克跟著道,“對了,這些部門具體都是做什么的?那個統籌部聽著不太理解。”
“作戰部、宣傳部、情報部你們都知道,我就簡單說說別的。統籌部負責各個分站的調度工作,財政部負責會里資金的審批調用和經營,后勤部比較雜,負責傷員救治、物資管理之類的……”
皮雅芙待迪亞茲解釋了一番后開口:“我來說說宣傳部。宣傳部包括了由我先前開辦又改名的平等報社,以及伊麗莎白同志負責的合唱團,還有像羅斯同志這樣優秀的音樂家……”
“合唱團現在很好,只是只能在會里進行一些小的秘密演出,我希望有一天可以站在更大的舞臺上,把那些歌唱給所有人聽。”伊麗莎白跟著后續說明。
“我是在痊愈之后認識了一些志同道合的音樂家,和他們共同創作音樂,那很棒……”羅斯道,“另外……道恩的妻子、女兒孤苦伶仃的,從抓到的洛克施瑞福那里問到她們的下落后,我就拜托了其他人幫助把她們安頓在了萊澤因。最起碼,要是有什么事,我們離得近可以去幫一幫。”
維拉克深吸一口氣:“還是你考慮得周全。這樣最好,她們再回到那么遠的地方,我們也放心不下,不如留在這里有個照應。而且這是我欠他的,也是他應得的。”
“也是我欠他的。”羅斯無比感激道恩。
道恩在明明可以自己活下來,帶著一大筆錢和妻女一起離開,但他沒有這么做,而是把生的機會留給了羅斯。
“她們的安全能得到保障嗎?最近萊澤因很不太平,她又和我們平等會有點聯系。”維拉克關心道。
“這點放心,自政府的情報部門‘暗礁’被我們搗毀,他們這方面的情報損失了很多,并沒有關注過她們。而且我們也不露面,不想把危險帶給她們,都是暗中幫助。”羅斯在安頓道恩妻女一事上很是小心,他不希望道恩為了自己犧牲,自己卻連他的妻女都無法保護好。
“我還挺想去看望一下她們。”維拉克情緒有些低落,“她們錢夠花嗎?”
羅斯還是努力笑了笑:“夠,這一點我怎么都不會讓她們受委屈的。你要是想看望她們,就等我們打贏現在的這場戰斗吧。既是安全起見,也是對她們的安慰。畢竟只有我們越做越好,才能對得起道恩。”
“嗯……”維拉克微微點頭。
“好了,讓他們說說他們的情況吧。”羅斯干笑幾聲,想讓氣氛不那么沉重。
維拉克和他對視一眼,彼此都明白對方內心的痛苦:“諾德、墨菲,說說你們。”
“我們兩個在工人夜校,負責給工人們講平等論。”墨菲道。
維拉克靠向基汀:“看看,老師,現在連諾德、墨菲都開始給別人講平等論了。”
“就是這樣一代又一代往下去傳,才讓改變世界的希望變得越來越大。”基汀心里也很感慨。
從克里斯改變維拉克,再到維拉克改變他們,再到他們去改變別人。
平等的思想真的像是星星之火,開始燎原。
維拉克欣慰時,那些在平等會初創時苦戰的先行者們,亦有著同樣的感受。
“你們倆好好講,別只學給皮毛亂帶偏別人啊。”維拉克半開玩笑式地囑咐。
傳播思想的火種,這是一項很鄭重的事情,任何人都不可以馬虎對待。
“你要是不放心,隨時可以考我們。”諾德相當自信自己和墨菲對《平等論》的研究。
“我信你。”維拉克沒考,他信任這些人。
諾德反倒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不過,或許很快你們就要成為首批學習新思想的人了,到時候你們會向更多人傳播火種。”基汀預測過幾天林恩翻譯的敦曼語版《階級論》就能送回萊澤因批量印刷了,一場新的革新真正等待他們。
“您是指溫斯頓同志和他的階級論嗎?”皮雅芙好奇地問。
她這么一問,在場的其他人的目光都銳利了些。
萊澤因里的人都收到了消息,說伯因、維拉克、基汀他們順利找到了撰寫《國際歌》的溫斯頓,還從他那里了解到了一部更超前,對未來進行了大膽設想的著作《階級論》。
只是《階級論》究竟講了什么,萊澤因里的同志們都還不知道,他們只知道伯因看了都贊不絕口,一直期盼著一行人盡早回來,把書里的內容講給他們聽聽。
“沒錯,就是階級論。”維拉克談到這個內容時,依舊心潮澎湃,“這本書,已經讓普魯曼分站的林恩同志翻譯好了,現在正在回來的路上,應該要不了幾天大家都能看到。”
“快給我們講講,這本書都寫了什么?”羅斯催促維拉克先和他們透露一下。
維拉克沒想著吊大家的胃口:“因為我們在分站的時候,書還沒有翻譯出來,所以主要還是通過和溫斯頓同志交談,了解了一些東西。這么有條理的東西,還是交給基汀老師給大家說吧。”
“好!”
有幾人還鼓了鼓掌。
基汀見狀組織了一下語言,說起他們目前對《階級論》的了解:“如果拿平等論和階級論做對比的話,那么他們一個是關于認知的,一個是更加深度的認知與設想未來。而我們想要理解里面的內容,就得先搞懂‘階級’、‘生產資料’等之間的邏輯關系……”
花了大約半個小時的時間,基汀把這段時間從溫斯頓那里了解來的關于《階級論》的內容整合了一下,說給了在場的幾人聽。
聽過之后,幾人都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沉默了一小會兒,皮雅芙問道:“除了要印刷這本書,你們還在計劃開辦合作工廠去進行實踐,來確定它究竟行不行得通?”
“當然,理論與實踐相輔相成,我們才能真正觸及、掌握真理。”基汀道,“而且我們也不可能永遠和政府盲目地斗下去,我們要有明確的目標,要清楚我們要把世界變成什么樣子。”
“這太令人期待了。”皮雅芙感嘆。
“希望這一切是對的,我們可以少走些彎路,早一點實現理想。”迪亞茲看重的是少些犧牲,如果這本書能讓他們少走很多彎路,避免很多人死去,那最好不過。
維拉克聽完基汀邏輯清晰的講述,感覺自己對《階級論》的理解又加深了一點:“是啊,希望這就是我愿意付出一切看一眼的新世界。”
“我現在就想看這本書了。”諾德迫不及待想看完,再傳播給更多的人。
“有個問題忘了問你。”維拉克想起了什么,“我聽墨菲說,會里現在建立了工人夜校還有會校。工人夜校是個什么情況,我基本明白了,會校呢?”
“會校啊。”諾德解釋道,“工人夜校是面向工人們,教他們識文斷字,了解平等思想的。會校不一樣,主要服務咱們會里的人,培訓作戰方面、情報方面、經營方面等技能。但這個還沒有正式的啟動,還是在各個條件上有所欠缺,還需準備。”
迪亞茲邊點頭邊接著道:“據我了解,莫萊斯同志那邊是打算以后由基汀老師擔任會校的校長。”
“我嗎?”基汀確認。
“是的。”
“這也正常,當初培訓班就是您帶的,做得非常出色,再加上您各方面都有所涉獵,這樣一個全面的學校,由您來管理最合適不過。”皮雅芙覺得這一點沒什么好意外的。
基汀是他們里面最有能力、最有資歷的人。
要定人選的話,換誰都會選基汀的。
“等度過危機,估計會校就會建立起來了,到時候我也得改口,叫老師校長了。”維拉克道。
“這種沒公開定下來的事情不要傳播,省得出什么麻煩。”基汀看著很平靜,不喜不憂,僅是提醒了眾人在沒有蓋棺定論前把這事傳出去。
“還用得著傳播嗎?計劃建會校的事情大家基本都知道了,而且都比較推崇您來擔當重任,這件事沒有懸念的,您不用那么小心翼翼。”諾德擺了擺手。
“咚——咚——咚——”
突然,鐘聲響起。
皮雅芙抬頭看鐘表:“都五點了,維拉克和基汀同志一路奔波還沒來得及好好休息,咱們就先聊到這兒吧。”
“是,讓他們好好睡一覺,反正都回來了,有的是時間。”羅斯起了身。
“行,那都回去休息吧,明天見。”
“明天見。”
“晚安。”
“晚安。”
一行人在皮雅芙的辦公室里聊了快一個小時后,紛紛離開。
皮雅芙帶著維拉克和基汀到了宿舍樓,那里有兩間提前為他們備好的屋子。
“鑰匙你們找樓里值班的負責人去要就行。那你們就抓緊休息吧,我的辦公室在哪你們也知道了,有什么事情我們明天聊。”皮雅芙把兩人送到了宿舍樓下,便匆匆離開。
“老師,你先進去吧,我有點事。”皮雅芙離開后,維拉克沒和基汀直接進去,而是找了個理由想離開。
“好。”基汀一句也沒多問,獨自走進了宿舍樓里。
看著基汀進去,維拉克轉過身環顧周圍,最終在一邊廠房的墻邊,看見了一直等候自己的人。
“怎么了?有什么事不能在皮雅芙的辦公室直接說了?”維拉克確認沒有人看著自己后,走上前去詢問一直跟著自己的伊麗莎白。
“感覺當著他們的面說或許會不太妥。”伊麗莎白沒兜圈子,直接說明來意,“我在讀萊澤因藝術大學的時候,有個叫齊懷特的同學。他前陣子也加入了平等會,在宣傳部里畫宣傳海報。本來我們之間沒有什么聯系,但是最近他找到了我,想讓我和你帶個話,征求一下你的意見。”
“什么意見?”維拉克有點摸不著頭腦,不知道這個齊懷特有什么目的。
伊麗莎白雙手放在身前,抬頭看著疑惑的維拉克:“你認識阿德爾嗎?”
“阿德爾?”維拉克皺起眉頭。
“就是以前戴曼斯監獄的監獄長,謝里夫·阿德爾。”
“我當然認識他……怎么?他和這個齊懷特有關?”
“是的,阿德爾是齊懷特的叔叔。”伊麗莎白說明這兩人之間的關系,“齊懷特加入平等會后,阿德爾似乎是有所察覺,就找到了他,想拜托他聯系你見一面。但是齊懷特不認識你,知道我和你打過交道后又讓我來問問你愿不愿意。你要是不愿意,他就裝傻充愣,不和阿德爾透露任何信息。”
維拉克忽然有些恍惚:“阿德爾……回萊澤因了?”
“嗯。聽齊懷特說,你帶領犯人們越獄之后,阿德爾奉命抓回去了一批人,就被撤職回到了萊澤因。”
“阿德爾……”維拉克稍稍仰起頭,看著星空沉思。
距離他越獄出來都快過去半年了,以至于要不是今天伊麗莎白冷不丁提到阿德爾,他都要忘了還有這么一個人存在。
這么一個冷酷的,不知什么原因寧愿和司法部部長的兒子作對,也不愿離開戴曼斯監獄的人,見自己這么個毀掉了他心愿的人是為了什么?
報復?
政府拋出的誘餌?
“齊懷特可靠嗎?”維拉克認真詢問。
“……你是覺得……你這么問的話我也不敢隨便開口說他究竟可不可靠了……”看維拉克這么嚴肅,伊麗莎白生怕自己的判斷失誤導致出了什么差錯。
“阿德爾現在和政府沒有關系了?”
“齊懷特說監獄出了這么大的事,再加上司法部部長的兒子也死了,所有的責任都攤在了阿德爾的身上,他已經被政府拋棄了。”
維拉克思索著:“齊懷特在哪?”
“也在這里。”
“告訴我他的位置,我去找他問問。”
“現在?”
維拉克好不容易升起的困意被阿德爾這件事沖散了不少:“不把這件事搞清楚,我現在也沒心情睡覺。”
“他和你在同一棟宿舍樓里,你問里面的負責人,應該就能找到了。”伊麗莎白道。
“好,你回去休息吧,這件事先不要跟任何人說。”維拉克同伊麗莎白告別,到宿舍樓里找負責人拿到了自己房間的鑰匙,順便問清了齊懷特所住的房間,而后先回自己房間把基汀叫了過來說明了情況。
“阿德爾找你……”基汀聽完事情的經過,也想不出來阿德爾有什么心思。
維拉克坐在椅子上揉著鼻梁,腦子里亂糟糟的:“我擔心齊懷特同志已經暴露了,然后政府在利用阿德爾和齊懷特的關系,試圖引我出面。”
“不是沒有這個可能。”基汀提出新的問題,“只不過,政府為什么覺得能用阿德爾引你出面?我們在監獄里雖然和阿德爾合作過,但那只是為了逃出監獄,和他并沒有更加深厚的聯系。”
“那會不會是阿德爾也被蒙在鼓里?政府懷疑我們越獄有他的幫助,故意把他弄回萊澤因悄悄監視?”維拉克提出新的設想。
“那阿德爾自己找你又是為了什么呢?”基汀問。
維拉克愣了一下,自己都覺得自己說了一個很荒誕的可能:“難不成他想加入平等會?”
“……還是問問齊懷特吧。”基汀放棄了亂猜。
“我去把他叫過來。”維拉克說著就起身出門。
“這么晚了,要么——”
“我們還不清楚阿德爾到底打著什么主意,那就不得不以最壞的情況揣測,既然有可能是政府知道了齊懷特同志的身份,試圖引我們露面,這件事就必須盡快解決。”說完,維拉克找到了齊懷特的房間,把還在睡覺的齊懷特叫醒,拉著他回到了自己房間。
“維拉克同志!基汀同志!”原本被突然吵醒還迷迷糊糊的齊懷特在看到來人是維拉克和基汀后,立馬清醒,“你、你們是因為我叔叔阿德爾的事情找我的嗎?我本來還想晚上和伊麗莎白她們一起迎接你們回來的,但是太累了就沒……”
坐在兩側的維拉克和基汀打量著長發披肩,身材矮胖,帶著副小眼睛的齊懷特。
“你確定阿德爾是你叔叔?”維拉克看不出來高大魁梧的阿德爾和眼前這個還睡眼朦朧搞不清情況的小子是親人。
“他是我叔叔。”大鼻子,看著稍微有點憨傻的齊懷特道。
“請坐。”維拉克示意齊懷特坐下說,“麻煩你仔仔細細把來龍去脈講一遍。”
齊懷特坐在了維拉克旁邊:“是這樣的,我叔叔他大概兩個多月前就回到萊澤因了,我們陸續有過幾面之緣,但他猜測我是平等會的人,還讓我幫著聯系你的事情,是一個星期前才發生的。當時他突然去我家找到了我,直截了當地說出了他對我身份的猜測,然后也沒有強迫我,只是說可以的話,幫他把話帶給你。”
“什么話?”
“就是他想見你,和你聊一聊。”
“沒了?”
“沒了。”
維拉克看了基汀一眼,基汀又問道:“阿德爾現在在做什么?”
“他看著太殺氣騰騰的了,所以找不到工作,靠著以前攢下的錢過著很拮據的生活。”齊懷特道。
“他怎么看出你是平等會的人?”
“他說他在街上看到平等會散布的宣傳畫和我的風格很像,又偷偷跟蹤了我一段時間,發現我最近行蹤比較不正常,就懷疑了我……天知道他怎么看出來的,我的老師我的朋友們都沒把我的公開作品和宣傳畫聯系在一起過……”齊懷特自己都在費解阿德爾是怎么看出來的。
維拉克和阿德爾打過太多次交道,對阿德爾有很深的了解:“你叔叔是個心思極其縝密的人,他能看出端倪不算意外,就算之前只是推測,但和你見面聊過之后,他一定已經確定了這件事。”
“怎么會……我一直裝傻充愣的,沒和他承認我是平等會的人。”齊懷特自認為自己偽裝得不錯。
“你騙不過他的。”維拉克不對齊懷特報以期望。
“那……怎么辦?您是見他還是不見?”齊懷特站在中間很頭疼。
維拉克一手撐著下巴:“我不是克里斯這件事,已經傳開了嗎?”
“對,平等會那么多人,想堵也堵不住,而且看上去干部們也沒有要堵的意思,所以這件事慢慢就傳出去了,現在政府和市里的居民都知道了。”
“你有察覺到什么異常嗎?”維拉克直視齊懷特。
“您是指……”
“你叔叔有沒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比方說,似乎還和政府聯系著?”維拉克問這話只是象征性問一問,像阿德爾那樣的人,如果真的和政府有聯系,根本不會被齊懷特發現。
齊懷特撓了撓頭:“嘶……他這個人本來就孤僻古怪,我感覺他幾乎不和人打交道。至于政府,他當時擔下了那么大的責任被撤去職位,應該是沒有再聯系了吧……我也說不準,您可能在擔心我叔叔他和政府有什么陰謀,我也是因為顧慮這個才啥也沒和他說等著您回來……”
果不其然,齊懷特沒說出任何有價值的信息。
當然,他是一個新加入平等會的成員,而且只在宣傳部里畫畫,想讓他有出色的觀察能力和思考能力也很為難他。
“他在哪居住?”維拉克決定自己來做些什么。
“東區那邊。”
“那邊最近查得嚴嗎?”
“還行,東區北區南區差不多嚴,西區最嚴。您是想親自過去看看嗎?我感覺不太行,這太危險了,而且還不確定我叔叔究竟是不是和政府有什么陰謀,我覺得吧您還是得——”
維拉克打斷了齊懷特的話:“我沒有說要過去。”
“啊……好的。”
“先派人監視他看著吧,你這段時間也不要和他接觸,避免泄漏平等會的位置。”維拉克想著對策。
齊懷特也是這么打算的:“明白,最近我就住在這兒,不回家了。”
“一般人監視他,我感覺會被他發現,這件事得和伯因、莫萊斯他們聊聊,派出一些靠得住的人。”基汀說著說著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哈欠,“我們得按最壞的可能去做準備。”
“明白。您先去休息吧。”維拉克意識到他們熬得實在是太晚了,依基汀的身子骨有點撐不住了。
“沒事,只是打個哈欠而已。”基汀搖搖頭。
意識到這事暫時也沒個結果,自己剛回來不可能馬上就做出些行動,維拉克決定先松一下,避免基汀跟著自己超負荷運轉:“這事不著急,急也沒有用,和阿德爾這樣的人交手越謹慎越好。等休息完去找伯因、莫萊斯他們說一下這件事,讓他們先派人盯著,把情況查明再做應對就行。”
“我猜會議室里,伯因、莫萊斯、溫斯頓他們還在聊著。”基汀靠著椅子,難掩疲憊。
“是,咱們會里的人都這樣,尤其他們,一個比一個有干勁,這個點肯定還在聊,說不準還能聊到中午。”維拉克笑了笑。
平等會里這樣的人一抓一大把。
“你要是現在需要解決這個問題,我們可以過去找他們。”基汀道。
“行了,您休息吧,我帶著齊懷特過去一趟就可以,反正該了解的都已經了解了,伯因、莫萊斯他們派人盯著應該會有個結果。”維拉克不管基汀,自己先起了身,“齊懷特同志,跟我走吧。”
“好。”齊懷特已經踏踏實實睡了一覺,盡管起得有點早,但精神頭還是蠻足的。
看著維拉克帶著齊懷特出了房門,不給自己跟上去的機會,基汀抿起嘴輕輕搖了搖頭,而后扶著桌子緩緩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間睡下。
平等會里這群在生死間建立起深厚默契的人,都對彼此的性格了如指掌。
維拉克和齊懷特來到會議室門前時,發現門縫里往出迸著光,這說明伯因、莫萊斯、溫斯頓三人真的還在里面。
“咚咚咚。”維拉克敲了敲門,“是我,維拉克。”
“請進。”會議室里傳來伯因的聲音。
維拉克推門而入,帶著齊懷特走了進去:“還聊著呢?”
“是啊,太精彩了,溫斯頓同志有著天才一般的想法,不對,他就是天才!”莫萊斯看著很興奮,止不住地夸贊著。
溫斯頓聽不懂莫萊斯說得布列西語,但隱隱能感覺他的意思,連忙擺手。
“怎么了?維拉克?”伯因看向維拉克身后的齊懷特。
“先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齊懷特同志,在宣傳——”維拉克介紹起身后的齊懷特。
“我認識!一位新同志,在宣傳部,好像是負責畫宣傳畫的,對吧?”莫萊斯搶在維拉克之前說了出來。
“對對對。”齊懷特沒想到莫萊斯還記得自己,激動地與響當當的大人物們打招呼,“伯因會長好!莫萊斯副會長好!這位就是溫斯頓同志了吧,你好你好!”
溫斯頓與齊懷特握了握手。
“情況是這樣的……”維拉克待齊懷特和三人打完招呼后,把阿德爾的事情,和自己在監獄里和阿德爾打交道的事情說了出來,“我和基汀老師商量了一下,安全起見還是最好先派人監視阿德爾,同時調查一下情況。”
“嗯,這么個節骨眼,我們必須小心行事,萬一真是政府的誘餌,這么個棘手的人物還不知道會給我們造成多大的麻煩。”莫萊斯聽完神色一凜,對這位難纏的前監獄長很是重視。
“白天就派人去吧,早點把隱患掐掉。”伯因道。
莫萊斯點了支煙:“嗯,那就讓迪亞茲帶人過去,他辦事我放心。”
“那就交給你們去解決了,不過我建議先不要輕舉妄動,盯著就好。要是有威脅該鏟除鏟除,要是沒有危險,我去見他。”維拉克提醒道。
“你有想過一個監獄長找你是為了什么嗎?如果他真的單純自己想見你,我猜最大的可能性是想報復,因為你的越獄毀了他的生活,可報復又怎么會明目張膽地在萊澤因里約見你呢?”莫萊斯感覺維拉克和阿德爾之間可能有什么沒說出來的秘密。
“我不知道。”維拉克巴不得現在就知曉緣由,可惜這是不可能的,“但我覺得,只要他不是政府的誘餌,那找我就不會是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