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崩離析……”
當少年說出這番話語的時候，在場的所有人都陷入到了死一般的寂靜！
雖然先帝已經逝去，可是在這個時候說這種話，真的不會失禮？
或者說，這位少年是真的敢啊！
李斯，蒙毅，馮去疾想要呵斥，但看到一旁的章邯毫無反應，互相看了一眼，又硬生生將話語咽下。
章邯和頓若，都是嬴政最忠誠的侍衛，他們都沒有表態，代表少年并沒有出格。
魚油在玄鳥燈座上燃燒，燈光之中，漆黑的冥殿之上，彌漫著令人心慌的死寂。
“我……朕明白了！”
胡亥點頭，打破沉默，慎重其事：
“父皇的遺詔，朕會竭盡全力完成。”
“不過若是出現意外，分崩離析之事，朕覺得未免有些太過夸張了。”
顯然，雖然答應了會完成，但對于完不成天下就會分裂這件事情，他還是有些無法接受。
“一切聽從陛下的意思。”
少年也沒有反駁，而是恭敬行禮。
承認胡亥的話語，氣氛這才稍微松開，眾人都是如釋重負，壓力消去。
接下來的事情就很簡單了，胡亥做出承諾，會盡力完成父皇的囑托，將十二座金人運送出去，鎮壓天下龍脈。
然后就急匆匆想帶著扶蘇，李斯等人離開了。
留在這里的每一秒，都讓他渾身不自在，難受的要死。
無論是這詭異的氣氛，還是周圍壓抑的環境，以及面前這個自稱是已死之人的少年，都讓他感受到由衷的心顫。
不是父皇，但幾乎和父皇一模一樣。
他一刻也不想留在這里，只想要快速離開，離開這個恐怖的地方。
“徹侯，你不跟隨朕一同離開嗎？”
胡亥帶著李斯等人準備離開，卻發現王翦還留在原地，似乎并沒有離開的打算。
他看向了王翦，眼神詢問。
“稟告陛下，老臣想要在這里多待幾刻。”
王翦搖頭，但沒有說明具體的原因：“希望陛下可以成全。”
“那……好吧。”
胡亥皺眉，無法理解王翦的想法，但還是輕輕點頭，準許了王翦的請求。
雖然他成為了皇帝，但身份還沒有轉化過來，在他眼中，王翦依舊是值得尊重的老人。
“那么朕就在外面等候，徹侯可以多待，但最好不要太久，這里畢竟很快是先帝的終焉之地。”
“待太久，會引起不好的影響。”
“多謝陛下成全。”
“老臣不會久留的，半個時辰之內就會離去。”
王翦感激，胡亥點頭，帶著其它人離去，走下玉階，遠離少年和王翦。
兩人的身影逐漸被黑暗吞噬，胡亥帶人越是遠離，越是什么也看不到。
期間李斯，馮去疾，蒙毅三人都會時不時回頭，看向少年的修長身影，心中有著復雜和彷徨。
不知道為何，隨著距離越來越漫長，他們對于少年的身份，也越來越模糊。
如果忽略年紀和體型，這股神韻，這股傲然，簡直就和陛下是一模一樣。
只是可惜，這絕對無法忽略的差別。
少年是少年，陛下是陛下。
胡亥帶人離開，要去建立一個新的帝國。
不久之后，就會有人拉動這十二金人，去鎮壓天下的龍脈。
整個天下，如同陵墓頂端那個宏偉的地圖，在燈光的分割下，似乎在以十二個龍脈之處逐漸分裂。
或者說，它們從來都不是一個整體。
可惜，除了少年一直在抬頭，其它人都沒有留意到。
“陛下……”
高臺之上，王翦喉嚨顫抖，看著負手看天的少年。
話語到了嘴邊，可僅僅只是兩個字就無法繼續說下去。
少年負手而立，看著十二金人，看著它們頭頂的大秦地圖，也沒有多說什么。
此時的章邯也離去了，帶著胡亥等人離開，這里就剩下他們兩個人。
兩人站在冥殿之前，如同守衛的神像。
“哈哈！”
看著少年專注的樣子，徹侯最終還是無法說下去，淚目笑了起來。
“真好！真好啊！”
“你和先帝小時候，簡直就是一模一樣，一樣的專注，一樣的英氣十足！”
“看得本侯，眼淚……都……”
淚水滴落，王翦，這位大秦的徹侯完全失態，當場哭泣。
如同一個孩子，再也沒有任何的威嚴。
有事觸景生情，就是如此簡單，如此順其自然。
“可惜現在老臣已經老了，什么用處都沒有了，陛下你依舊……依舊……”
“徹侯大人，先帝已經死了，永遠都不會再活過來。”
“現在的天下，已經沒有先帝了，他只要想要一個自由自在的解脫。”
少年閉眼，來到老人的身前，將其輕輕扶起，一如當初。
二十四年前，李信討伐楚國失敗，喪兵辱國，秦王嬴政也是將王翦扶起，給他六十萬大軍，再攻楚國。
二十四年后，冥殿之內，少年也是如此，將哭泣的徹侯扶起，勸他不要傷心，告示他，先帝已經死了。
“他再也……不會回來了。”
時光之奇妙，所在之處就是不斷的重復和繼續。
可就算是如此，它依舊讓無數人動容落淚。
先帝不可能回來了，永遠都不可能了。
但現在有政，依舊可以扶起崩潰的王翦，依舊在站這里，俯視人間！
“政，請問先帝可有給我們王家，留下明路？”
哭泣不知道多久，王翦重新站起。
“不知道，但先帝如果還在……”
少年迎著王翦期待的眼神，笑著道：“一定會認為你現在所做的選擇，做得對！”
“對的？”王翦雙眼再度模糊。
“是的，你所做的選擇都是正確的!”少年含笑點頭！
“哈哈！哈哈嗚嗚！”王翦腳下，淚水滴落。
小半個時辰后，驪山皇陵外。
“徹侯，你終于出來了？”
胡亥看見從龍道出現的王翦，喜上心頭，李斯等人也是如此。
他們出來之后，都是越想越是害怕。
王翦留在陵墓之中，真的不是在緬懷過去，而且他的年紀已經不小，哪怕是突然逝去也沒有什么好奇怪。
他們真的很害怕，王翦會在緬懷過程之中，突然失去了氣息。
這是很正常的事情，正常到讓他們害怕。
現在看到王翦平安出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先帝已經逝去，大秦不能再忍受失去徹侯。
“多謝陛下，多謝各位關心。”
王翦行禮，眼中雖然還有些發紅，但誰也看不出他曾經哭泣過。
仿佛剛才在陵墓之中，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可惜有些事情，哪怕看不出，也知曉發生過。
“沒事就好。”
胡亥欣喜點頭，想要將王翦扶起：
“回去吧，朕的登基大典，還需要徹侯在場見證。”
“陛下……”
胡亥正要回宮，去接受皇位，但王翦卻突然道：
“請寬恕老臣冒昧，老臣想要告老還鄉？”
“告老還鄉？”
聽到這里，不只是胡亥愣住了，就連李斯，馮去疾等人也是如此。
王翦不是一直都在隱退狀態嗎？
還能夠怎么告老還鄉？
“諸位，老臣想要離開咸陽，想要用生命剩下的歲月，帶著子孫再好好這大秦河山。”
王翦深深行禮，帶著懇求：
“現在先帝已逝，老臣愿意退位讓賢，此生不再踏入咸陽。”
“希望陛下成全老朽，讓老朽祈骸骨，讓老朽可以在山河之中了解自己的生命。”
王翦低著頭，沒有抬起，讓胡亥一陣不知所措。
王翦是誰？
那可是大秦的徹侯，現在居然自己還沒有登基，就要告老還鄉？
這是不是有點太不給面子自己了？
尤其是王翦還說，還要帶著王家所有人離開，那豈不是王離，王賁也要跟隨？
大秦最為顯赫的軍門世家，居然要以這樣一種荒誕的方式，就此退場？
“可否告訴朕？你打算讓王家何去何從？”
胡亥沒有立刻答應，而是問起了另外一個問題。
“雖然這是你們王家的私事，但朕畢竟是皇帝，應該有資格知曉內情吧？”
“稟告陛下，老臣想要讓王家跟隨王圣人。”
王翦沒有隱瞞，真誠請求：“希望陛下成全。”
這個答案，有人覺得出乎意料，也有人覺得合情合理。
但無論如何，這都是一件很恐怖的大事，作為大秦的軍門世家，居然要跟隨王遠。
面對這種選擇，李斯，扶蘇等人什么話語都說不出。
曾經先帝在，他們對于王遠是十足十的信任，但現在先帝已經不在了。
有些猜測，讓他們一旦升起，都會覺得害怕。
胡亥轉身，微微嘆息。
“那好吧……”
“朕準許徹侯的請求。”
雖然王家選擇離開，但這個皇帝之位，終究還是他的。
更何況，王遠和秦始皇一直有著某種神奇的默契，也許讓王家跟隨王遠這件事情本身，就是秦始皇默認的。
這種情況下，他再反對的話，恐怕只會激起王家的反抗情緒。
雖然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會有朝一日登基，但胡亥還是做過準備的。
最終，王翦離開了。
而胡亥也回宮登基。
沒有舉行儀式，因為先帝還沒有安葬，胡亥想要等嬴政落土為安才最后登基。
沒有了趙高，有了扶蘇在身邊，胡亥很多事情都沒有如同歷史上那般荒誕。
如果換做是一個平和的時代，他絕對可以算的是一個守成之君。
但可惜，這個時代注定不平和！
數日之后，正在帶著眾人在咸陽中游玩的王遠，被邀請到了王家，見到了王翦。
“圣人料事如神，胡亥已經準備登基為帝，希望圣人帶領王家，從此王家為王圣人為首！”
王翦恭敬行禮，而王賁，王離在身后，一人憤怒，一人歡喜。
“父親，你為什么黑著臉？”
王離不明所以，他剛剛回來，知道爺爺要將王家交給王遠，一直十分高興。
在他看來，能夠跟在圣人之后，不用動腦子，是很幸福的事情。
“蠢貨！”
王賁咬牙，直接一拳頭給王離打出一個大包！
他無法把怒火發泄在王遠的身上，只能發泄在兒子身上。
誰叫你好死不死撞上來的？
“我……”
王離在委屈，而王遠則是陷入沉思。
繼位的人，是胡亥？
聽到這個消息，王遠第一反應就是王翦在欺騙自己，歷史都被自己弄成這個樣子，居然繼承秦二世之人還是胡亥？
這簡直就和你明明朝南，可是最后莫名其妙還是在北一樣！
明明毫無理由，但一切就是如此順其自然的發生了。
雖然可以用歷史修正力解釋，但真的是歷史修正力嗎？
直到看見王翦再度點頭，他才明白，才醒悟，自己沒有聽錯。
歷史真的如同被一只大手撥弄，無論自己怎么去改變，該發生的事情還是會發生。
“徹侯，可否講的詳細一點？”
王遠追問，完全無視一旁的臉色漲紅的王賁，讓王翦將情況說明，所有細節都沒有放過。
一開始還好，知曉秦始皇邀請他們進入皇陵，宣讀遺詔。
可是后面就逐漸變味道了，尤其是王翦說道，在那個宏偉的漆黑高臺上，有著一個和陛下神似的少年。
仿佛是一尊不可被褻瀆的神峰，胡亥，扶蘇，李斯等人全都顫顫巍巍。
“你們是什么時候進入皇陵？”
王遠詢問，心中浮現了一個少年的身影。
當初自己第一眼看到他，也是如此的驚為天人！
雖然王翦沒有說名字，但他還是猜出是誰。
“昨日！”王翦回復。
“原來如此……”
王遠露出笑容，他已經明白了一些事情。
或者說，除了這個猜測之外，已經沒有第二個猜測了。
再度無視王賁，看向了大門處，在那里，政剛好趕來。
章邯和頓若都不在，似乎被安排出去。
也是，王翦還在這里，他們又怎么能夠出現？
王遠看向了政，政也在看向王遠。
兩人相視一笑。
“既然如此，那么王家以后就跟隨于我！”王遠點頭。
“我不敢做出太多的保證，但只要我還在人間一天，那么王家的香火永遠都不會熄滅！”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我不被封王，不在明面上，那么就沒什么事情。
“多謝王圣人！”王翦激動，這就是他夢寐以求的承諾了。
在風暴之中，保全好王家！
“徹侯……”王遠說著。
王翦心中大事落地：“王圣人，老夫已經不是徹侯了。”
“哈哈！那好，王老，王家以后就交給我了。”
王遠點頭，政也含笑上前。
既然選擇要戰，那就戰他個天崩地裂，戰他個日月換天！
先讓六國之人先上，我在后面看著就可以了。
偷偷發育，然后一網打盡。
嘻嘻！政哥正好，我立了那么多大功都沒有給我封王，當初我無法理解，現在才明白這全是政哥的良苦用心啊！
王遠心中給歇菜的嬴政的點贊。
“咳咳！”
心聲響起，政神色微微一動，咳嗽了兩聲，迎著眾人的目光走了過來。
隨即單手放在身后，當著逐漸懵逼的王遠，慢悠悠拿出了一份圣旨。
“兒……主上，剛才頓若交給我一份圣旨……”
王遠：“啊？”
“這好像是先帝留下的……”
朕露出真摯的笑容，將圣旨交給逐漸石化的某人，一臉憨厚：
“……封王圣旨，表彰王圣人你一直以來的功勞。”
“哈哈！主上你怎么高興到不會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