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琬:“……”
呵呵。
她輕咳一聲,腦子都還沒來得及多轉幾下呢,忽見清平伯面色一變。
清平伯又在屋中四下一轉,謹慎地再次確認了一遍談話環境的安全之后,才重新走到江琬身邊,傳音道:“琬娘,你老實告訴阿爹,你所獲得的柳無雙傳承究竟是什么?”
江琬:“……”
便宜爹的腦回路究竟是怎么長的?
但很快,江琬也明白過來,清平伯為什么會有這樣的反應。
他一定是以為,江琬能預先對雪災有所應對,實際上就是通過柳無雙的傳承獲得了一定預言能力。
雖然這種設想好像也沒錯,江琬能預先知道雪災,確實是因為之前在柳無雙墳前看到了他的預言影像。
但這種預知,跟清平伯以為的預知又有不同。
清平伯以為是江琬自己有了預知能力,可實際上江琬并沒有這種能力,她只是抄了前人遺留的答案而已。
不行了,江琬自己都快被繞暈了。
她連忙解釋:“阿爹,柳先生傳承給我的,一方面是醫術,另一方面是危機感應能力,沒有預言,我從前同你說過的呀。”
咳,她也不算欺騙清平伯。
望氣術能辨人氣機,在望聞問切四診法里,它能算得上是望診法的超級升級版,所以說柳無雙傳承給了她醫術也沒錯。
至于危機感應能力,那也是望氣術的功能之一。
當然,初級和中級的望氣術雖然沒有預言能力,但高級望氣術可以使人看破命運因果,頂級的望氣術還能測算國運,這個,江琬就沒必要解釋給清平伯聽了。
反正她現在的望氣術還只是中級水平,要再往上一步,無疑千難萬難,還不知道有沒有那一天呢。
所以她說自己不會預言……這也不算欺騙清平伯。
清平伯輕輕松口氣,面上卻仍然微現凝重之色,道:“琬娘,測算天機,尤其是國運,此為偷天之舉,從沒有不付出代價就能輕松預言的。真要有能隨意預言之人,往往也必定下場凄涼。”
江琬:“……”
心口一跳。
清平伯的話,讓她突然想起來江元芷的死!
江元芷應該就算是那種不但擁有預言能力,還常常隨意預言的人。
然后,她死了,死得干脆又凄涼。
她明明身懷預知靈覺,還擁有摩云珠那等異寶,可以說是一手好牌在身。她又有齊王的庇護,還有老夫人的偏愛,更有京城第一姝的美名。
有此種根基在,她這一生不說必然順風順水,也肯定少不了前程錦繡,風光無限。
可實際上呢,江元芷卻早早離世了。
在江琬的請求下,她被秦夙出手一擊,就喪失了性命。
她就那樣輕易死了,這真的是因為江琬報仇得力,還是說,冥冥中確實有股天意,在未名處引導?
仔細思考,這一切確實是有其內在邏輯的。
根源還在于江元芷最開始對原主小江琬動的那一次殺機。
如果江元芷最開始不派人暗殺小江琬,小江琬不死,那么異世的這個江琬就不會過來。
以原主小江琬的性格和能力,她就算順利回到清平伯府,也不可能對擁有諸多底牌的江元芷造成威脅。
江元芷甚至都不需要多做什么,她就能輕松碾壓原主,跟她形成對照組。
那江元芷為什么一開始就一定要殺小原主呢?
江琬后來仔細分析過,她認為,江元芷此種行為,應該不僅僅是出于嫉妒,又或者是想要獨占清平伯嫡女名號……這類原因。
江元芷并不是一個狹隘的笨蛋,相反,她心機深沉,思慮周全,能忍能放,其實不太容易犯低級錯誤。
再回想起江元芷初見江琬時,那一瞬間流露出來的驚慌。
江琬猜測,或許從最開始,江元芷就通過預知能力,預知到了后來回府的“江琬”,會對她造成種種威脅。
所以在最初,江元芷才選擇了先下手為強!
可擁有預知能力的江元芷卻又偏偏看不破,這一切因緣,其實也正是從她這個“先下手為強”開始。
再換過來說,江琬穿越來到這個世界以后,為什么越到后來就對江元芷的殺心越重?到最后,她甚至不惜請動秦夙出手,也一定要絕殺江元芷?
那還不就是因為江元芷的預知能力太可怕,太不可控,所以江琬才不愿等,不敢等?
這仿佛就是一段繞不出的閉環,不論哪一條,都令人細思極恐。
而這一切的一切,又都從預知而起。糅雜人間貪嗔癡,匯入命運與因果。
或許,預言的能力,真的不是天助,反而是天誅。
比如江元芷,比如柳無雙。
柳無雙又遠比江元芷更加透徹無數倍,然而正因為如此,他的投崖之舉才又更加令人深思。
誰又能說,這究竟是他自己的選擇,還是命運的推動?
思及此,江琬后背忽忽然就驚起了一股白毛汗。
她沒忍住,立刻問清平伯:“阿爹,既然測算國運,是為偷天之舉,那裴監正……”
裴玄此番測國運,又要付出什么代價?
清平伯道:“所以玄學家才需要官封吶!欽天監有四象混沌儀,又有名分有官印,總的來說,預言國事,比起其它野路子,付出的代價還是要少許多的。”
少許多,不代表就沒有。
清平伯又道:“你看那裴家的裴卓,生來便體弱,要不是打小就給送到了望仙谷去養,還不知道能不能立得住呢。”
江琬這才明白,為什么裴卓身為欽天監世家的子弟,卻反而拜入了望仙谷。
世上之事,一飲一啄,莫不有玄妙。
江琬有那么一刻,心生寒意,只覺得莫大恐怖,難描難測。
但很快,她又自己調整過來。
多想無益,自己嚇自己,回頭再給嚇出毛病來,那才真是上了命運的大當。
江琬于是跟清平伯說起了自己在建州福林寺后崖祭拜柳無雙時,看到了他的預言影像之事。
清平伯是親爹,這個事情在他這里好像也確實沒有什么不能說的。
反正現在欽天監的預言也已經做出來了,江琬眼下要跟清平伯說的又不是秦夙的身世,也不是魏皇寶庫,更不是簽到的秘密。
柳先生遺澤嘛,江琬也不是第一次得他好處了。
清平伯就聽得:“啊?哦……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