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破,要開始了。
江琬上回就兌換過乾坤離恨經的悟性時間,對這門功法的理解已經十分深入,再加上這一次在望仙臺悟道,一時之間,只覺得靈感如泉涌,火候全數到位。
再加上這一次簽到獲得的十年功力,一個助力,那一層屏障就仿佛是易碎的紙張般,噗——
被沖破了!
真氣如浪濤翻滾,逆行涌上,從丹田而至膻中,再從膻中又至泥丸。
從明見肉身奧妙的見微境,到觸碰自身神明的窺神境!
窺神是什么?
就是明了自身精神意志的存在,換句話說,窺神境,可以使原本虛幻的、難以觸摸的精神力量,被人實實在在地感受到。
用修煉的術語來說,這種精神力量則被稱為明神之力。
境界低的窺神境,只是能感受到這明神之力的存在位置,比如江琬。
而境界高的窺神境,比如說秦夙,是不是還能夠使用這種明神之力呢?
這個江琬就不知道了,以前功力相差太遠,這方面她跟秦夙也沒什么好討論的。當然,等這次突破徹底完成之后,她可以再去問秦夙。
江琬意識轉動,這一刻,只覺得自己的整個精神都仿佛有了質量。
她搬動不了自己的明神,卻能將意識涌入上丹田的眉心泥丸之中,活潑潑一番交融。
太美妙了,窺見明神之后,整個世界都不一樣了。
她明明還是閉著眼睛的,明神也無法探出體外,真正去看到外界景象,但其它各方面的感官,比之從前卻仿佛有了質的突破。
外界,風聲像是有了具體的形態,吹過每一片雪花時,她都仿佛能感應到那雪花的大小。
雪落在地上,無需丈量,她也知道,此時此刻,地上的積雪有三寸厚了。
那夜、那云、那風、那雪……還有那一棵立在院中的菩提樹,自然而然,便在她心中交織成了圖畫。
如此靜美,又如此靈動。
還有她身旁的秦夙。
明明看不到,但江琬卻仿佛能立時在腦海中勾勒他此時的形象。
他已經摘下了面具,他沒有坐下,他就站在她的對面,靜靜地、溫柔地、充滿關切地注視著她。
這不是憑借回憶在臆想,而是切切實實的,她就是有了這種感覺!
江琬細細體悟,這就是窺神境的不同。
至于真氣方面,變化就更大了。
從當初首次獲得第一縷真氣,再到如今,時間雖然不長,可江琬已經從一個小小的“茶杯”,而變得真正擁有了一方“池塘”。
想當初,她還只是通幽境初期的時候,用望氣術觀察到清平伯的“池塘”,是何等欣羨向往,但而今,她也擁有池塘了!
江琬滿心喜悅,又細致搬運了一遍真氣,正要準備收勢。
忽然,她感覺到自己的眉心泥丸中仿佛有什么不對。
是什么?
江琬將意念又聚于明神之處,細看了片刻,忽然間卻只覺得眼前一花。
她……仿佛跌入到了一個什么奇異的世界中。
四野茫茫,是灰霧般的混沌。江琬也感覺不到自身實體的存在,只是飄飄蕩蕩,如此一陣游弋,忽見前方空茫處,漂浮了一道纖瘦的人影。
人影本來是垂首的,這時忽然抬起頭,睜開眼,一道仿佛沒有焦距的目光就落在了江琬身上。
江琬驚“咦”一聲。
這人影居然與她十分相似。
不,不是十分相似,而是根本就是她自己!
不……也不對,更準確地說,這應該是這具身體的原生魂體。
原主,小江琬!
可是,原主小江琬不是早就已經消散了嗎?
當初江元芷被殺時,江琬就感覺到了,冥冥中束縛自己的枷鎖像是去了,可為什么這個時候,她又看到了原身小江琬?
這個……真的是原身小江琬嗎?
而意識空間之外,現實世界中,原本正靜看著江琬的秦夙卻忽然面色一變,暗斥一聲:不好!
江琬晉級窺神,觸發心魔亂神了。
她還是晉級得太快了,這一關,她能過去嗎?
秦夙下意識地往前走了一步,想要出手幫助江琬,可手才剛伸到一半,他卻又生生停止住了。
不行,他不能急著出手。
心魔是每一個修行者都難以避免的劫,雖然出現得或早或晚,可一旦出現,就是修行者自身的戰場。外力不可干擾,否則與之有害無益。
他應該相信江琬,她一定能夠自己度過去。
意識空間中,瘦弱可憐的小江琬抬起頭,雙目空茫地幽幽開口:“姐姐……我的身體還好用嗎?”
這是一道極弱、極柔、極其無力的聲音。
像在最令人困乏的春夜里,吹起了一道熏然的風。
江琬有一瞬間心亂,她險些就往后退步了,但一向來的堅定還是令她定住了身形。
她反問:“你是誰?”
對,她沒有順著對方的話題說身體的事,而是反問了一句對方是誰。
這真的是小江琬嗎?
小江琬空茫的眼睛中沒有睛珠,但她仰起小臉時,眼睛就仿佛是在哭泣。
“姐姐,你居然問我是誰?你是打算自欺欺人,拿著我的身體就不還給我了嗎?”
這句話,直擊江琬內心!
她一向自詡坦蕩,剛開始穿越來的時候,也曾想過若是原主還在,就交還身體。可事實卻是,原主確已死去,既然如此,她留下來又有什么不對?
穿越就像是一場天賜,她并沒有主動要求穿越,穿進小江琬的身體中來,也是自然而然就達成了,并非她奪舍。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穿都穿了,她總不能再自殺一回,只為脫離魂體吧?
江琬問心無愧,因而沉聲道:“你既已魂散,我便復活于此,為你報仇,再繼續活下去,又有什么不可以?”
小江琬幽幽道:“可是,這還是我的身體呀。我也沒有說要你替我報仇以做交換呀……姐姐,你這是強買強賣么?”
強買強賣么?
不,江琬之前明明有種感應,她對此,就是情愿的,甚至是期盼的。
殺死江元芷,因果已解,突然冒出來的這個,才是在強詞奪理!
江琬不動搖,立時抬手并做劍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