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外,清辭雙膝并攏,撲通跪在了圣駕前。
傅景翊眉心微蹙,“怎么。”
“一時失手,殺死了萬華生。”
傅景翊看著她跪地請罪的模樣,不禁有些頭疼。
嘆了一聲,“不愧是你。”
清辭虔誠道:“我愿為陛下效犬馬之力。”
先前她不明白皇上為什么不殺秦玉,又留下郡主腹中孩子,現在算是明白了個透徹。
皇上什么都知道,他還想將萬華生收為己用,因而沒有廢他,只喂了軟筋散。
她原本還能跟師父談談,可現在不行了,沒有哪個父親會放過背叛親兒的女人。
師父離開牢獄之時,就是她的死期,她又怎能留師父性命?
可她殺了師父,皇上必不會輕饒了她。
能將師父囚于天牢,皇上身邊必有高手和手段。
唯有再表忠心。
傅景翊沒有溫度的目光注視了她半晌。
“人已死,朕不追究。”
清辭松了口氣。
傅景翊又道:“你留在宮中不得擅離,任朕調遣。”
意料之中。
清辭老老實實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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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欣宜宮中,清辭無頭蒼蠅似的到處抹來抹去,最后抱著一個瓷瓶使勁的擦。
“清辭?”
洛詩妍喚了她數回,沒有回應。
小蓉不輕不重的掐了清辭的腰間,“想什么呢?”
清辭猛地抽回魂來。
“哦,沒事。”
洛詩妍擺手示意旁人退下。
小蓉和別的婢女立刻出去關上了殿門。
洛詩妍坐在黑漆圈椅上,平靜看著清辭。
“皇上帶你出宮了?”
清辭走到她身邊,“去了趟天牢。”
“看太師?”
清辭頓了頓,坦言道:“不是,沒見太師。”
“那是?”
“皇上有意避開你說話,郡主還是不要多問的好。”
洛詩妍淺淺一笑,“寧可沖撞我,也不拐彎抹角的欺瞞我,你竟是這樣的性子。”
“郡主聰慧,哪里欺瞞得了。”
實則在郡主發問前,清辭就想過編造個什么理由糊弄過去,可實在靜不下心來去想法子。
“當著皇上的面,還說愿為我刀山火海呢。”
洛詩妍輕捋鬢發,抬眸看她,“這就是你刀山火海的誠意。”
清辭看向她盈盈一握的腰間,腹部尚看不出起伏。
那里面,是她師父的孫子,是秦承澤的骨血。
清辭自嘲般笑了笑。
“你是怎樣知道我存在的。”
“嗯?”
“郡主是如何知道,秦承澤身邊有個我。”
洛詩妍饒有意味道:“之前不是不感興趣么?”
“現在想知道了。”
清辭很平靜。
洛詩妍在她眼眸間探究了一會兒,到底沒看明白她到底是因為在意,還是純粹的扯開話題。
無論是什么,這個話在她心里憋了很久,她早就想說出來。
“在我回南境后,他千里迢迢來過一趟。那時我真的以為他愛上了我。”
“而他與我去逛南境不夜城的時候,他看到個稀罕玩意兒,下意識的喊了我一聲阿辭。他說,阿辭,快過來。”
“我以為喊錯了名字也是常事,我沒有放在心上。他看起來是那樣愛我啊,我怎么能懷疑他。”
清辭深吸了一口氣,這樣的感受她也有過。
她一直以為自己跟秦承澤之間,是輸給了懸殊的身份,輸給了太師蓬勃的野心。
可在霽月樓事發之后,她才明白,這一切都是秦承澤的選擇。
他不是無可奈何,他只想左右逢源。
洛詩妍唇邊那抹淡笑依舊,眼尾卻緩緩潤透。
“可我聽到了他和林合的對話,他讓林合去買避子藥,要下在我茶水里。林合說,懷上了才好,襯了太師心意。他說……懷上了,該怎么跟清辭解釋。”
“他還說,一定要跟清辭有過夫妻之實了,才能讓我有孕。這樣清辭哪怕要離開他,一輩子也不會忘記他了。”
“我才知道,原來有個女子叫清辭。”
清辭突然明白了,他那時為何天天急著要跟她肌膚之親。
唯恐南境王悔婚,他一面賣力讓郡主有孕,一面又想綁住她。
明明鎖魂木鎖的是他秦承澤自己。
他卻交托在她手中。
“真可悲啊。”
清辭嘆道:“不夠衷情,也不夠絕情,注定要完蛋。”
“我嫉恨過你,”洛詩妍坦然道,“可秦玉欺你,他竟能袖手旁觀,這讓我覺得害怕。那是秦承澤第一次讓我覺得可怕。”
“對你尚且如此,那么我呢?”
清辭沒想到,自己那樁事落在郡主眼里,她是這樣看待的。
洛詩妍伸手握住了清辭的手,“我不知道為什么你又提秦承澤,他即已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代價,我也不想怨他了,更不會怨你。清辭,我相信你不是因為恨才留在我身邊的。”
清辭點頭,“的確不是。”
洛詩妍深吸了一口氣,把她拉近了一步,拉到自己身側。
“你走后,太后派人來傳了話,讓我明日午時去壽安宮。”
清辭道:“郡主不必心慌,太后縱使心中不喜,南境王正為國效力呢,她不會做什么的。”
“沒慌,”洛詩妍語氣柔和,“太后若有賜教,我也當好生聽著。畢竟她盛寵八年,靠得不僅僅是美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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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落旭升,新的一日。
洛詩妍推卻小蓉捧上的雙鸞點翠步搖。
“在欣宜宮中如何花枝招展都無礙,切不可現眼到太后跟前去。”
小蓉不解,“為何?”
洛詩妍道:“按我說的做吧。”
壽安宮。
清辭和小蓉一左一右站在郡主身后,立于寢宮之外靜靜候著。
太后身邊的芳姑姑出來時輕輕關上殿門,再面向她們道:“太后昨夜為先帝誦經累著了,還未起身呢,郡主且耐心候著吧。”
洛詩妍頷首恭謹,“是。”
這一等,一個時辰晃眼過去,面前緊閉的大門沒有打開的跡象。
小蓉嘟囔了聲,“都巳時了,太后怎么可能還未起。”
洛詩妍瞪了她一眼,小蓉趕緊閉上了嘴。
儼然,太后有意為難。
只是罰站倒也罷了,可郡主有了身孕,還未足三月,近來心氣又重,久站于胎兒無益。
清辭道:“我去找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