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語沁看起來是那么乖,那么順從的女子,怎么會干出這樣的事?
李月皎又說:“其實只要她提,我自然愿意搬的,這又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可嵐身子弱,被她嚇丟了魂,又搬了住處她適應不過來,差點沒挺過那一關。”
她平靜說起那件事,字字沒有抱怨穆語沁,卻字字都是恨意。
傅云從這才明白,她為什么挑穆語沁生產之時來尋他。她也沒有打算把自己報復心思藏著掖著,這就要看他怎么做了。
他也很識趣的,在這上山之路上,不再提一句穆語沁和她的孩子。
到山頂祭拜完菩薩,出來天色大晚。
只能在寺廟里求宿一夜。
傅云在她房門前呆坐著,直到她推開門,坐在他身邊。
“可嵐睡了?”
“嗯。”
李月皎抬頭,看著天空中那一輪彎彎的下弦月,道:“謝謝你。”
傅云從愣了一下,目不轉睛的看著她側顏。
“不要說謝,這是我應該做的,哪怕你不肯讓她認我,我還是她的生身父親,這一點永遠不會改變。”
李月皎搖搖頭,“我謝你不跟我搶孩子。我最怕的就是你們把孩子奪走,不讓她呆在我身邊。”
“不可能那么對你的。”
她受得苦已經夠多,怎么可能還讓她承受骨肉分離之痛?傅云從沒有一刻動過這個念頭。
他想了想,“父皇或許會有這個念頭,不過母后不會同意他這么做。你別看我父皇說一不二,只要母后不同意的,他什么法子也沒有,你不用擔心。”
李月皎這些日子以來,也感受到了。
本以為姨母會和皇上一樣,她到底也是估錯了,在這方面,姨母確實向著她。
“我挺羨慕姨母的,她什么都有。”
容顏,地位,夫君的愛,健康的子女,她擁有了女子都向往都在意的東西。
傅云從有些調皮的說:“是啊,她什么都有,就是沒有個聽話省心的大兒子,我但凡懂事些,早早的跟你舉案齊眉,她那日子就更舒坦了。”
李月皎臉上有了一絲絲聊勝有無的笑意,這抹笑意太淺,甚至有些苦味。
“那你有沒有想過為什么,我明知道我們之間沒有將來了,也覺得很可能面臨骨肉分離,還是要懷上可嵐,生下她嗎?”
傅云從啞聲,“我知道。”
李月皎道:“這大概是我做的最任性,最瘋狂的事了。”
比讓那些畜生去死更瘋狂的事。
傅云從看著她,道:“你從來都不會循規蹈矩。”
李月皎點點頭。
“我那天在天牢里說,你讓薛夢夢走我跟你好,是真心的。我還想告訴你,我有了孩子。”
她苦笑:“可你掐住我脖子,質問我那個問題,我在那一刻又死了心,甚至又恨上了你。我就是,不要你了,也不要你好過,更不要你忘了我。”
傅云從心口一窒。
他也想到過,那一天她過來,想叫薛夢夢走開,是要跟他說些什么的。他就沒有給她好好說話的機會。
他不肯信她,一邊眷戀她,一邊避她如蛇蝎。
所以她在那一天,給了他一場噩夢。
她本不想撕開自己的傷疤,告訴他那些事,她說出口,才是對他最大的報復。
李月皎笑著說:“你看,我那么壞。”
傅云從搖搖頭,聲音嘶啞難辯。
“你可以對我更壞一點,只要你解氣,怎么做都好,我不反抗。”
“不反抗那多沒意思,要你跪著喊痛求饒,那才過癮。”
傅云從身子一傾,雙膝落地,虔誠的跪在她面前。
“行啊,我向你求饒。”
李月皎微愣。他這么干脆的跪下來,她倒有些不自在了,本只是說說而已。
她話鋒一轉。
“對你,我不想再做什么了。只是可嵐是我的全部,傷害過她的人我不能放過。”
她看著傅云從,一字一句,殘忍地說:“我在抱著病危的可嵐肝腸寸斷之時,穆語沁在你的懷里,享盡恩寵,懷上了你的孩子。”
傅云從被她眼中的厲光怔了怔,她的話也像一把刀,狠狠剜進了他心里。
若是知道穆語沁做的事,早也恨透厭惡她了,如何任憑她給自己灌酒喝藥。
他對穆語沁依舊是一點感覺都沒有,穆語沁提出吃藥,他默認了。
也是急于從另一個影子里走出來,他心急了。
如今她想要的,一定是讓穆語沁付出代價。
傅云從低下頭,道:“她剛生下的孩子最好別動,動了父皇母后那邊怕不能善了。我會把穆語沁交在你手里,要殺要剮隨你。”
李月皎笑了,他說的居然是“最好別動”,而不是絕對不能動。
不過她對那個孩子不感興趣,沒有動的想法。
“我也沒有那么狠毒,沒有非要見血的癖好。我要你休棄她,昭告世人她失德,關在不見天日之處,今生今世不能跟親子相見。”
傅云從幾乎沒考慮就答應,“好。”
那女人沒有做,皎兒不會如此恨她。若穆語沁實實在在的傷害了可嵐,有這樣的下場不為過。
李月皎總算滿意了。
“去睡吧。”
傅云從剛一起身,又問:“你呢?也該去睡了。”
“我在佛門凈地想的卻是如何讓人遭報應,得待這兒懺悔一下。”
傅云從又坐回去,坐在她身邊。
“我陪你。”
她安靜坐了很久,傅云從就也不說話,陪她坐著,直到她人靠了過來,腦袋枕在了他肩膀上。
傅云從心里欣喜了一下,可一看,她是睡著了。
小心翼翼的把她抱起來,抱進屋子里去,放在可嵐身邊。
她沒有被這些動作弄醒,大概是今天的山路著實累到她了。
邊上小小的孩子揉了揉眼睛,醒了過來。
可嵐坐起來,看著呆呆守在床邊的傅云從,說:“表舅你出去吧。”
傅云從看著李月皎蜷成一團熟睡的樣子,有點舍不得走。
“我就在這兒陪你們一會兒,好不好?”
可嵐堅定地搖搖頭,“爹爹說了,不能讓表舅呆在娘的屋子里,爹爹讓我看著你們。”
孩子一口一個爹爹,叫的是楚天闊。
傅云從心里酸的要命,“你爹爹對你娘親好嗎?”
“當然好啊!爹爹最好了!”可嵐說:“可是爹爹也不能睡在娘身邊,娘是我一個人的。”
傅云從覺得自己聽錯了什么。
“你爹爹,不睡在娘身邊?她都是一個人睡的?”
可嵐較真的說:“娘親跟我睡啊!不是一個人!”
傅云從本是想笑的。
不知怎的,淚從眼角落了下來。
“好,表舅出去,你乖乖睡覺,不要吵醒你娘,好不好?”
可嵐認真點頭,“嗯!”
他輕手輕腳的關上房門。
對著夜空深深嘆了一口氣。
這輩子,怕是過不去這個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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