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青哈哈大笑,恢復了之前陽光爽朗的少年模樣。
宋積云松了口氣。
戴四時跑了過來,神色尷尬地道:“東家,巡檢司的人要五十兩銀子,說是那些纖夫的工錢。”
若真是纖夫的工錢,怎么不是那些纖夫來要錢,而是巡檢司的人要錢?
這分明是敲詐勒索。
這種事各地的巡檢司都常做,這還是好的,至少有個名目,有些連塊遮羞布都沒有,簡單粗暴的直接要錢。
宋積云早有心理準備。
這對商家來說也是正常的損耗。
她讓周正拿了錢給戴四時。
隨后觀察了一下邵青的神色。
邵青好像沒有感覺到這有什么不妥當的,和幾個船夫在那里哈哈地說著話,還準備和他們夜釣。
宋積云想到這一路上他對這些事的反應,可見他對這些小伎倆是不太清楚的。
跟著元允中,卻不知道這些庶務……
宋積云走了會神。
誰知道他們讓出了船位,結果巡檢司的那斗雞眼卻讓人牽了艘和他們一樣的福船過來。
福船上管事模樣的人還和斗雞眼勾肩搭背,很是熟稔的樣子。
不知道是花錢打通了斗雞眼還是和巡檢司的有什么關系?
宋積云瞥了一眼就拋到了腦后。
她反復叮囑戴四時安排好晚上的巡夜和守夜。
她不怕盜賊摸上船來,就怕巡檢司的人做賊。官匪一家還賊喊捉賊,那她這一船的瓷器就別想保得住了。
戴四時顯然也知道其中的厲害,和宋積云商量著巡夜和守夜的安排。
船頭傳來一聲罵。
宋積云和戴四時抬頭望過去。
只見邵青怒氣沖沖把魚竿“啪”地一聲丟在了漕船的甲板上,指著停在他們原來船位上的福船就大聲質問道:“這是怎么一回事?”
宋積云帶著戴四時快步走了過去。
占了他們位置的福船管事聽到邵青的動靜,不僅沒有息事寧人,反而很囂張地沖著邵青譏諷的一笑,轉頭熱情地對著斗雞眼等人高聲地道:“多謝幾位官爺。醉仙樓,我請客,今天不醉不歸。”
斗雞眼等巡檢司的人笑得也很張揚,斗雞眼甚至還出言諷刺:“有些人就是不識時務!”
邵青氣得扶著船舷就要往下跳。
宋積云死死地拉住了他,道:“我們的船上有東西,停在這里更好。”
那些和他們一樣大小的船都占據了比較好的位置,但也因為彼此的船都差不多大小,船舷挨著船舷,翻過船舷就能跳到對方的船上去。而他們的位置因為不太好,所以是大船夾雜著小船的,大船好翻到小船上去,小船上的人卻沒有辦法輕易到大船上來。
這也是宋積云愿意讓出原來船位最主要的原因。
邵青自從得知她新燒出來的青花梅瓶,一對尺高的就能賣二千兩銀子的時候,他看這一船瓷器就不是瓷器了,而是一船金子。
聽宋積云這么一說,他立刻息鼓偃旗。
斗眼雞瞥了他們一眼,和福船的管事揚長而去。
沒想到的是,第二天早上他們起來,漕運的船一艘接著一艘地離開了碼頭,巡檢司的人也開始按照正常的程序看了他們的路引,檢驗了他們的貨物,那斗雞眼卻突然帶了一群人上來,攔著他們不讓走,說是發現了逃竄的湖匪,所有經過的船只都需要重新檢驗路引、貨物。
宋積云看了看左右的船只。
大家都需要重新檢驗。
宋積云皺了皺眉。
她不怕他們再檢查一次,可這些人行事非常的粗暴,之前在他們船上檢驗貨物的時候就差點把他們一只等身高的瓷瓶打破了。
何況這斗眼雞看著就來者不善。
她和周正低聲商量:“你去跑趟巡檢司,看能不能打點打點,換別人來檢查我們的船。”
周正也贊成宋積云的辦法,他揣了一兜錢去了巡檢司。
很快,那邊就另派了人來檢查他們的船。
斗雞眼卻把人拉到一邊嘀咕了半天,另派來的人猶豫了一會,最終還是站在了斗雞眼那邊,領著那斗雞眼去了他們的貨艙。
斗雞眼看到他們帶來的瓷器眼睛都紅了,把另派來的人又拉到旁邊一陣嘀咕,等上了甲板,一群人說話的口氣全都變了:“貨物超重了,三倍罰款。”
按朝廷律令,貨物過巡檢司是要抽稅的。
也就是說,他們還要抽一次稅。
而且是上一次的三倍。
宋積云的瓷器利潤高,倒不怕他們再抽一次稅。
可這樣明擺著欺負人,就讓人不高興了。
偏生那斗雞眼還斜睨著他們,若有所指地罵了句:“不識抬舉!”
宋積云想到自己手里還有張淮王的名帖,冷冷地笑了笑,正想把事情干脆鬧大了越過這些難纏的小鬼,和閻王打交道去,邵青已回罵了一句不說,還抬腳就把那斗雞眼踹在了甲板上,指著斗雞眼道:“我倒要看看,你他媽的怎么抬舉我!”
巡檢司的人可能做夢也沒有想到有人敢光天化日、眾目睽睽、大庭廣眾之下先動他們。懵了一下。但很快就回過神來,嘩啦啦抽出腰間的刀棒就朝邵青招呼過去。
宋積云兩世都長得非常漂亮,行船走馬容易遇到三教九流的人,為了避免麻煩,她不是躲在船艙就是戴著帷帽。
聽到動靜,她抓著頂帷帽戴在頭上就從船艙里跑了出來,看見十幾個人圍著邵青一個人,戴四時和她雇來幫忙護船的鏢師都愣在了那里,不由急了起來,高聲喝斥道:“你們都是死人啊!看見自己的人被打了也不還手,誰以后敢把后背交給伱們。”
那可是巡檢司的人!
鏢師們還在那里猶豫,戴四時幾個卻知道宋積云的厲害,毫不懷疑她的能力,立刻就沖了過去,幫著邵青和巡檢司的那幫人打了起來。
幾個鏢師一看,就算他們不動手,只怕也沒辦法置身事外,干脆袖子一擼,也加入了群毆。
碼頭上人來人往,這邊的沖突很快就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巡檢司的人被人打了,這可不得(了),立刻有人去報了巡檢司。
很快,就有穿著綠色官袍的人領著一大群舉著棍棒黑衣皂靴的衙役氣勢洶洶地朝他們沖了過來,嘴里還高聲喊著:“是誰?連巡檢司的人都敢打?我看他是不要命了?”
南京下關碼頭的巡檢司可不是隨隨便便的巡檢司,別人都是從九品或者是正九品的衙門,它可是正七品。
而且它雖然歸應天府管,可當差的人卻是南京兵部五軍都督府下的親軍衛。
很多南京的功勛子弟都在這里混口飯吃。
巡檢司的人被打,這么多年來,還是第一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