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石碑?”
沈棠瞧著來找自己的流民主事。
流民主事是個膚色黑中泛紅,粗糙干裂,相貌粗獷的中年男子,據說此前是個小部落的首領。他此時虔誠跪在沈棠腳下行著大禮,只為了向她討要那塊天降石碑。
“倘若郎主能答應,俺這條命便是您的!”流民主事也不是個滿腦子肌肉的蠢貨,見沈棠神色漠然,
無動于衷,便知道自己這條命在人家眼中不值一文,又想到沈棠招攬他們的種種條件,腹中醞釀的話改了改,“俺有個兄弟在另一處,手下有三千人!”
“郎主需要,俺就幫您去聯絡。”
“俺還在其他部落安插了人手……”
流民這個群體組成很復雜。
來自不同部落。
逃出來的淪為流民,
沒逃過被戰勝部落瓜分成為最廉價的奴隸,
肆意買賣,在底層流通,分布廣泛。若通過關系網將碑文輻射出去,無需多久就能遍及十烏。
他瞧得出來,沈棠跟他們一樣痛恨那些殘暴的大部落,又給他們帶來充裕食物,偏巧這時候先祖降下指示——他相信,這位年輕的郎主將會給十烏帶來新生!
這塊石碑是先祖的指引。
一定不能被毀壞。
他與其他幾名兄弟商量了許久,由他作為代表向沈棠表達忠心,換取石碑。
沈棠神情玩味:“……橫豎這塊石碑對我而言也沒什么用,給你們倒也無妨。”
“不過,我有條件——”
當流民主事滿面喜色回去,幾個兄弟立馬迎上前,其他流民也投來目光。
“怎么樣?”
“有沒有答應?”
“你倒是說啊——”
流民主事笑著擺擺手,
示意眾人稍安勿躁:“答應了,
答應了,不過俺們要幫人家做些事情,
也不是給人賣命……”
一句話安了眾人的心。
保下石碑、供應糧食還不需要賣命,
天底下的好事兒竟然真被他們碰上了?
“說說,究竟什么事兒?”
眾人焦急催促。
流民主事道:“就是聯系聯系以前的親戚,看看人家肯不肯過來。這個天氣搞糧食不容易,咱們現在手里頭不缺糧就缺人,多招人。回頭干一票大的……”
這事兒沈棠不提他們也準備干的。
這時,一人道:“就這?”
還有人擔心:“咋感覺沒好心?”
流民主事呸了一聲:“人家不安好心,好歹也讓伱吃飽肚子了。你看看那些高貴老爺,人家屋子里的羊肉爛了也不舍你一條蛆蟲!反正老子這條命是抵出去了,活著吃飽飯比什么都重要。誰讓老子吃飽飯,老子就給誰賣命。你不稀罕,你滾出去別吃!”
在敵人上面,沈棠跟他們一條戰線,說沈棠壞話就是幫王庭走狗說好話。
眾人紛紛點頭應和。
可不是?
他們要是有這群外鄉人武力,早就抄著刀子屠光部落,搶走所有糧食了,現在人家幫著當打手,他們一點兒力氣不用出就能分到所有糧食,人家算啥“沒好心”?
被噴的年輕人神色尷尬地閉嘴。反對聲本就不多,被這么一噴直接銷聲匿跡。
誰不指望沈棠多干兩個部落,
能跟在身后多撿一點兒便宜?但人家不可能一直幫忙,他們需要借著機會強大起來,途徑不外乎吸納更多的人。有了人就有了力量。
在顧池等人安插的內應推波助瀾下,三言兩語就將此事確定下來。幾十號青壯帶上充足干糧,去聯系臨近流民群體,去其他部落“探親”勸說親戚過來投奔的……
顧池選中的幾人則負責悄悄傳播先祖指示,讓更多族人知道誰才是真叛徒!
這兩日,每日都有人在山谷進出。
林風試探雀頭。
看看后者有無警覺。
結果——
她似乎多慮了。
顧池對此哂笑道:“……這有什么好奇怪的?人家可是身份尊貴的大王后之子,能引起他警惕的,可能是他的兄弟,可能是王庭勛貴,也可能是手握重兵的權臣,但絕對不會是一群連吃飽都費勁兒的流民。螻蟻就是螻蟻,抱成一團,再鬧騰也是蜉蝣撼樹。”
底層螻蟻怎么會撼動云端的他們?
正因為了解這種心態,沈棠等人的一些布置,根本沒有刻意隱瞞雀頭。
后者也不會覺得自己身份暴露。
在相對放松狀態下,破綻更多。
事實也正如顧池所想。
相較于碑文對十烏“驗明真身”的貢獻,底層流民這點兒微不足道的抱怨根本入不了他的眼睛。在碑文沒出現前,這些流民就一直靠著騷擾部落、打家劫舍為生。
碑文出現后,也只是抱怨多了點。
抱怨兩句能推翻王庭嗎?
林風癟嘴道:“在窺察人心這塊兒,學生確實還沒到火候,只是先生——何時能找到此子本體所在?一直這么拖著不能殺,眼睜睜看著他在咱們地盤活著,心中不是滋味。”
殺再多人都無法平復這種焦躁。
她要親手殺了此人!
顧池道:“莫催莫催,已經在找了。”
林風愁,他何嘗不愁?
雀頭就是個隨時爆炸的隱患!
林風追問:“可有頭緒?”
顧池道:“翻到了看似有用的言靈,但能不能奏效就難說了,此子情況又特殊……尋常言靈對人家不奏效……這條言靈我此前沒用過……效果不好說……”
“什么言靈?”
“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
“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顧池的表情似一言難盡。
他這陣子翻找各種帶有搜尋效果的言靈,還用姜勝和主公反反復復實驗,可目標一旦變成雀頭就失效。他的庫存都要翻沒了,偏偏姜勝和主公又有其他事情,幫不了他。
林風道:“學生或許可以試試。”
顧池好笑道:“就你?”
林風撇嘴:“就我,怎么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