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謂吉利服?”
眾人對這個詞匯很是陌生。
沈棠比劃了個數字:“老六摯愛裝!”
人人都討厭被老六搞,但人人都想當老六搞人,不圖別的,就圖讓敵人稀里糊涂得死,那可太爽了!她解釋道:“所謂吉利服其實就是一件做了偽裝的外套……”
“做了偽裝的外套?”
沈棠道:“例如弄出一件跟巖石顏色極其接近的外套披在身上,躲在山壁陰暗處,再搭配言靈陣法便能完美欺騙人眼。即便有細心的人發現痕跡,那也來不及了。”
這個時代的伏擊戰,要領就是行動迅速、反應敏捷,派遣斥候提前對伏擊地形進行勘察摸索,并且嚴格保密伏擊計劃,免得被敵人先一步察覺,伏擊戰打成攻堅戰。
什么是最佳的埋伏地勢?
自然是高山峽谷,借著地理優勢讓被伏者看不到伏擊者,在敵人進入埋伏范圍的時候,從上往下丟滾石、潑熱油、澆金汁。
至于弓箭手?
那玩意兒成本太高,射程范圍太近。
想要形成有效打擊就要萬箭齊發,密集齊射才能達到殺敵效果,等敵人反應過來,扛著尸體當靶子撤退,想追也追不上了。
架不住這個世界設定不太一樣。
弓箭手的打擊范圍沒有增長多少,倒是反伏擊手段節節攀升。先鋒斥候的武膽圖騰在天上轉一圈,便能看到視野范圍內有無敵人和敵人的動靜。為了完成一場完美伏擊,齊刷刷在言靈陣法的距離極限下功夫。
為的就是瞞過這些斥候的武膽圖騰。
擱在沈棠來看,付出和收獲不成比啊:“為什么就死咬著言靈陣法卷?為何不能讓士兵做好偽裝,融入伏擊環境?我之前特地跟斥候了解過,他們礙于實力有限,并不能跟自己的武膽圖騰共享視覺,武膽圖騰在高空盤旋,偵查內容也是有無活物移動。”
斥候會根據這些信息判斷敵人行蹤。
當然,二者能共享視覺也無所謂。
在那么高的距離,下方做過偽裝的靜止物體是很難被發現的,蒙騙斥候比蒙騙武膽圖騰還簡單。為了證明自己的猜測,沈棠還讓云策幫忙做實驗,讓他的武膽圖騰雪鸮升空,找到下方一個披著草皮的試驗品。
嘿嘿,就是她自己。
云策提醒披上簡易“吉利服”的主公,道:“主公,雪鸮肉眼可比人敏銳。”
又因為他的武膽等級,這只雪鸮絕非普通先鋒斥候能相比的,主公絕對會被抓。
沈棠信心滿滿:“讓它找到我再說。”
云策引動武膽:“去吧!”
結果就是雪鸮在朝黎關里里外外徘徊十幾圈也沒發現沈棠,這支巨型雪鸮還險些被關內守將當做敵人的挑釁打下來。看著無功而返,鳥臉委屈的雪鸮,云策只得服輸。
他氣沉丹田,將聲音傳遍朝黎關。
“主公可以出來了。”
下一秒,校場角落一塊石頭吐出人言。
“嘿,我在這兒呢。”
包括云策在內的眾人瞳孔震動。
“主公?”
“主公一直在這里?”
云策看著被沈棠一腳踹開的,底下挖了洞的大石頭,半晌說不出半句話。年輕人的眼神仿佛在控訴她不講武德。要知道云策可是專程命令雪鸮多多注意草叢樹林的!
當然,其它細節也不能放過。
沈棠道:“我讓先登披著那件偽裝躲別處了,一樣沒被找到。至于我?我只是跟你們開一個小玩笑,開拓一下野外伏擊的思路。格局打開,咱們甚至能躲進樹干!”
雖說西北大陸的野外樹木多以中小規模為主,極少有那種幾人抱不住,樹干堪比十幾層小樓,但大陸其他地方有啊。日后打過去,或許能玩一玩不一樣的伏擊戰。
誰能想到樹里面能躥出敵軍?
挖空石頭躲里面也是不錯的點子。
武膽武者的用途又開發了一種。
說話間,姜勝慢悠悠走了回來。
身上確實也披著那件簡易偽裝,只是灰頭土臉的模樣看著不是很樂意。他一來就簡略說了一下體驗感受:“若伏兵還能收斂自身氣息,偽裝效果或許能更上一層樓。”
姜勝還舉一反三,認為偽裝不拘泥草皮樹葉藤蔓。舉個例子,倘若埋伏地點是沼澤,還能就地取材,將布料染上泥巴蓋在身上,騙過偵查的武膽圖騰不難。若在融入環境上面下功夫,還能蒙騙靠近的肉眼。等敵人發現偽裝,那個距離也來不及反擊。
“……當然,弊端也是很明顯的。同一地點的偽裝伏兵數量不能太多。數量越多越容易露出破綻,這種法子更適合小規模的精銳伏兵。”說著,姜勝眸子明亮不少。
這支奇兵用得好了,效果絕對不錯!
埋伏地點的地勢情況早已摸清楚,最后敲定五百伏兵,沈棠率隊。因為姜勝用文士之道估算敵人大致數目,不超兩千。在占據先手的情況下,五百人馬足夠打了!
于是,便有了埋伏地點沈棠打噴嚏的一幕,而此時距離率兵埋伏已過去一日。
敵人的鬼影都沒有瞧見。
沈棠鬼鬼祟祟窩著,低聲私語。
“先登,你這卦準嗎?”
本以為姜勝的文士之道圓滿,她就能成功解脫,孰料這廝坑自己不罷休。從基礎狀態的“望氣”,一日索要一塊文磚,進化為啥都能算一算的神棍,還能借她文氣。
自己反倒成了他的備用充電寶。
說起充電寶,沈棠無端想起此前的經歷——她亂用言靈→文宮耗盡→帳下僚屬給她補充→姜勝再借文氣。好家伙,這家伙才是食物鏈頂端。姜勝間接擁有好多充電寶。
姜勝道:“尚生疏,需磨礪。”
言外之意,多來幾次。
沈棠:“……”
一時間,她臉色比腳下泥巴還要難看。
家人們,誰懂啊,一夜過去手腳差點兒軟成面條的痛苦。她都恍惚了,自己虛的不是文宮而是腎了。感覺她找十個八個男寵做點有意思的事,都不及這一夜消耗。
正腹誹呢,一團草叢嗤笑。
沈棠一個眼刀甩過去:“在埋伏呢!”
一點兒職業操守都沒有!
顧池忍笑道:“池已經很努力了。”
在碰見主公前,他一直以為自己在控制情緒這一塊是專業的,誰知一山還有一山高,主公就是他克星。姜勝也不友好瞪他,顧池直接夾著嗓子,在那兒陰陽怪氣。
“噫,好可怕的先登。”
主公不也承認了?
十個八個男寵不虛,一個姜勝要她命。
嗯,當代妲己!
姜勝:“……”
他的同僚多少都有些病在腦子上!
轉眼又過了半刻鐘,顧池也忍不住道:“先登啊,你的文士之道真的靠譜嗎?”
他們是來埋伏敵人的,自然不能埋鍋造飯,稍微吃點干糧保證體力。當然,最佳狀態是食物也盡量少攝入,為的就是減少生理問題。幾百人吃喝拉撒痕跡哪瞞得住?
有些士兵消化好,只能讓犢鼻裈承擔一切,慶幸的是這樣的人不多,不然早就臭氣熏天了。敵人光是聞味兒也知道有埋伏!
顧池:“一天還好,兩天扛不住。”
即便抗住了,作戰狀態也受影響。
姜勝這拉跨狀態,徹底打消顧池對于圓滿文士之道的執念,折騰半天沒屁用。
面對質疑,姜勝只是淡然對待。
“手生,尚需熟悉。”
有個兩天的誤差不很正常?
他是軍師謀士,不是街頭神棍啊!
就在此刻,沈棠突然將耳朵貼在地面,沖姜勝二人打了個手勢,二人瞬間斂息。
沈棠低語道:“有人來了。”
又道:“但距離還很遠……”
顧池二人對視一眼:“是敵人?”
他們聯手在隱蔽處設下的言靈陣法并無反饋傳來,這意味著敵人尚在距離之外。
兩地的距離——
便是十六等大上造也不能這么敏銳吧?
關于這點,沈棠自己也說不清楚。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自己的感知并未提升太多,卻無端可以覺察到感知極限之外的一些動靜。為此還特地找了公西仇,后者比她進入十六等大上造更早,經驗更豐富。
公西仇的回答并無多少參考性。
他只說他在重新收服自己的武膽圖騰之后,身體與其再度融合,獲得某些武膽圖騰的特質。也正因為如此,他失明之后還能正常生活。瑪瑪的情況,多半也是如此。
沈棠感覺自己懂了又好像沒懂。
首要問題是——
我的武膽圖騰是啥?
她迄今為止也沒有那個玩意兒!
解不開,沈棠干脆就將問題放到一邊。只要感應不是她的錯覺,那就是好事兒!
命令傳下去,原先還有一點點松懈的精銳全副心神投入備戰,盡可能收斂氣息,待在各自的埋伏地點,一動不動。這時候,就算有動物爬到身上也只能咬牙憋著。
數里開外,一伙兵馬悄然接近。
雙方人馬都不知道,此刻動靜都落在一雙無悲無喜的黑眸之中。趙奉看到兩隊人馬靠近,也下意識屏住了呼吸,險些喘不過氣才想起來自己是可以喘氣的:“公肅?”
營帳內,煙云繚繞。
秦禮道:“沈君挺有意思。”
若非他親眼看著沈棠幾百人在地點偽裝埋伏,即便是他文士之道的視野,也很難發現這些伏兵的蹤跡。行事手段倒是跟惡謀祈元良有些相似,心思巧妙又令人意外。
趙奉摩挲著下巴:“是挺有意思的!”
他考慮要不要鍛煉這么一支。
秦禮眼底泛著掩不住的倦色,手中是一桿不怎么多見的煙槍。趙奉道:“被埋伏的兵馬沒有戒備,埋伏他們的又是沈君,此番勝負應該沒有懸念。公肅,收了吧。”
文士之道發動會消耗文氣。
圓滿狀態的文士之道消耗只多不少。
正常狀態,開啟半個時辰就已經很吃力,而秦禮這段時間開啟的時間抵得上過去總時長了。為彌補這個短板,秦禮的文宮構造特殊,能將每日多余的文氣儲存起來。
當然,一次儲存量并不大。
即便文氣提供不成問題,維系文士之道還需要消耗大量心神,為此秦禮連早就戒掉的煙槍都掏出來。二人認識這么多年,秦禮依靠這玩意兒提神醒腦次數屈指可數。
記得上一次還是故國被滅那會兒。
秦禮不知出于什么想法,戒煙了。
趙奉這會兒軟聲相勸,秦禮卻不肯。
隔著云霧的臉有些模糊,眼底翻涌著趙奉看不透的情緒,他道:“再看看。”
趙奉:“……我再給你拿壺酒?”
秦禮道:“烈一些的。”
趙奉低聲嘀咕著轉身去拿酒。
雖是趙奉手中最烈的酒,但秦禮喝起來卻跟喝白開水一般,動作儀態始終優雅。
趙奉看著沙盤上已經進入埋伏范圍的倒霉伏兵,太無聊的他開始跟秦禮閑談。
“說起來,這些煙有些年頭了吧?”
這么些年都沒有換一換?
轉念一想,這些東西在西北大陸并不流行,只有一小撮人喜歡,一袋品質不錯的煙草都能賣出黃金價格。以公肅的生活習慣,確實不會在這種事情上浪費金錢……
秦禮隨口道:“就是當年那一袋。”
趙奉當年在秦禮身邊還幫他保管過。
“公肅,我心中始終有個疑問。”
“你問。”
“你何時學會這個?”他以為相較于煙草的氣味,秦禮更適合清淡的熏香。
秦禮回答:“朋友教的。”
他以前也不怎么喝酒。
趙奉驚了:“朋友?”
這還是第一次聽秦禮提及這個朋友。
他壓制不住好奇心:“誰?”
秦禮垂眸,手中精致又華麗的煙槍沖著沙盤敲了一下,趙奉仍不解:“是誰?”
“沈君帳下惡謀,祈元良。”
趙奉:“……”
秦禮似乎被他滑稽的銅鈴大眼睛逗笑。
“祈元良那些年到處流竄作惡,什么地方都跑過,哪都有通緝他的人,總需要手段解壓。而男人解壓的手段不外乎那么幾種。可他不好美色,甚至畏美色如蛇蝎,懼怕留下血脈羈絆,所以孤孑一人。既如此,那他不好煙酒好什么?被這么多人索命,這么大壓力還什么都不好,不覺得更可怕?”
趙奉:“……”
祈元良教秦公肅喝酒抽煙沒什么,畢竟勛貴就是什么愛好花錢享受什么,但他驚悚的是惡謀為什么是秦禮的朋友啊???
秦禮和元良也有過友好的蜜月時期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