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下,讓朕來  1383我的公義啊(下)

類別: 玄幻言情 | 東方玄幻 | 退下 | 讓朕來 | 油爆香菇   作者:油爆香菇  書名:退下,讓朕來  更新時間:2025-01-21
 
“欒君面色蒼白,可是昨夜未能安寢?”

天光乍破,寂靜營寨恢復了喧囂。

欒信這也來了個不速之客:“林安之?”

他跟林素也算有緣分,上次林素現身西南戰場,主上火急火燎喊他回去復制這廝的文士之道,結果林素跑得飛快,失之交臂。欒信也只從他人口中聽到對方相關的情報。

兜兜轉轉,文士之道還是入了自己口袋。

呵呵,該是自己的,總會是自己的。

林素沒想到他能一眼認出自己,頗為榮幸,拱手行禮:“晚生林素,見過欒君。”

不管是論年紀還是論輩分,林素都比欒信小一些,自稱晚生也合情合理。不過,這種親昵示發生在二人有過沖突交手的當下,便顯得陰陽怪氣了。欒信側身避開他的禮。

“你我并無交情。”

“欒君可是還惱怒昨晚之事?”

欒信眼眸深沉看他,緩聲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該學過圣人之言,知曉何謂‘有朋自遠方來,不亦說乎’。來的是友,自然開懷,但若是來的人是‘敵’?”

也就是他脾氣好,要是換主上,巴掌沒呼上林素臉,那都是主上修身養性的結果。

林素跟欒信算是互相明牌。

欒信知曉對方文士之道的能力,自然曉得昨夜將他困在夢中,又故意讓他目睹主上跟顧池謀算秋文彥的往事,本身就存了挑撥離間的惡意。林素也不吃虧,他借夢境,趁欒信被真相打擊心神失守的罅隙,窺探到秘密。

二人碰面,確實沒必要再虛情假意寒暄。

林素道:“欒君是萌生殺心了?”

說完,安靜等欒信緩沖結束。

“倘若欒某有這能力,自然要讓你血濺當場,少個隱患。”欒信對這份殺心毫無掩飾的意思,誰讓林素不長眼戳破那層窗戶紙?

若未曾戳破真相,欒信還可以繼續相信一切是顧池的陰謀,反正記恨顧池的人也多,不差自己一個——顧池自個兒都樂在其中。

林素唇角笑弧壓下,欒信不想他提,他偏偏要提:“如此說來,沈國主謀殺欒君先主一事,這算揭過?那可真是太好了,林某昨夜輾轉反側,總覺得自己做了件錯事。聽坊間傳聞,沈國主與欒君雖非相識于微末,但也互相扶持多年,堪為一段君臣美談。如此感人肺腑的君臣佳談因林某而生嫌隙,那真罪過。”

欒信的臉色先一步黑沉下來。

林素嘴上說著不怕,但右手很誠實探上了劍帶:“欒君還真是愛沈君愛得深沉。”

康國君臣在民間就是一國亂燉。

一些非法刊物在坊間黑市頗受歡迎。

不少底層庶民都能清楚分辨三省六部有誰,對國主姓名事跡也能談個幾句。看似非常平常的細節,擱在其他國家卻是不可能的。庶民光是求生都耗費了全部的力氣,他們甚至不知道府衙大門朝哪邊開,本地官員姓甚名誰,更別說距離他們萬里之遙的王庭。

這個細節能反應兩點重要信息。

其一,民風開放,不禁止庶民議論官員,甚至會強制要求官員去跟庶民多打交道。

其二,庶民的生存壓力不似別國大。

議論閑談需要耗費大量時間精力,分給八卦的時間精力多了,用來謀生就少了。庶民用五成時間精力也能達到十成時間精力才能達到的生存線,可見康國物產并不貧瘠。

欒信:“……你究竟有何來意?”

他主動敗下陣,不愿再提上面話題。

林素敏銳察覺到危機解除,恢復此前笑容:“其實欒君用不著如此,林某只是在其位,謀其職,負其責,盡其事,秉公辦事而已,并無其他惡意。譬如,欒君的秘密,林某就沒有對外透露。唯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林素指天地,又指自己跟欒信。

欒信對他這話并不相信。

若林素沒撒謊,那他跟中部分社這幫人也是貌合心不合,各取所需。兩面三刀之人總是討人嫌棄的,欒信最后也沒給對方啥好臉。

林素就是過來確認契卷條款的,兩家需要約定好交換贖金俘虜的時間以及地點,這期間需要短暫停戰,算是禮崩樂壞亂世背景下,戰場上面少數沒有被玩壞的君子約定。

在欒信檢查契卷條款細節的時候,林素扯起閑聊:“晚生近來與友人把酒言歡,趁著醉意說了不少胡話。其中有一部分讓人印象格外深刻——智者,可否令天下太平?”

“智者?或許可以。”他想到主上。

林素道:“但友人跟晚生感慨,智者囿于壽數,天下太平不過百年,豈非可惜?”

“總有后來者承襲前志。”

“誰能保證后來者沒有私心?與其害人害己,倒不如選擇更穩妥的辦法——讓智者壽數長久乃至永生……再用權術讓愚者疲于奔命無法思考反抗,天下將再無戰亂。”

乍一聽,似乎有些道理。

“智者,愚者,誰來界定二者?是你口中的智者?還是被打為愚者的愚者?這位智者有多智,那位愚者又有多愚?怕只怕,是這智者別有用心?”林素口中的“智者”明顯不是指自家主上,欒信自然就無法贊同他的觀念,甚至有些火大,“你說的究竟是治世之道,還是豢養之法?倘若天下太平這么簡單,吾主十余年勵精圖治,豈非笑柄?”

簡直就是損人利己!

欒信冷笑道:“私以為,你說的還不夠周全。正所謂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千慮必有一得,萬一哪天愚者不想當愚者,智者還能高枕無憂?倒不如將人都弄成傻子!”

傻子肯定造反不起來。

“你那友人,簡直不知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與這般友人往來親密,林君該小心警惕才是。”這朋友真不是林素他自己?

欒信這番話并未激怒林素。

為什么這么確定?

因為林素前腳回去復命,欒信后腳提出告辭,無人阻攔,痛快答應放行了。離開那片渾濁區域,欒信覺得呼吸到的空氣清新甜美。

心情暢快了沒一刻鐘。

回程之路便是決裂的不歸路。

契卷先一步送歸王庭,欒信一行人則放慢速度趕路,還要著重遠離欒信的過敏源。

殊不知,沈棠這邊也忐忑不寧。

欒信送回來的契卷也沒心思仔細看。

顧池撿起來看了眼,評價:“敗家子。”

“什么敗家子?”

顧池道:“我就說欒公義那個做什么都慢的人,派出去談這個不妥。討價還價不僅要技巧,也要語速,豁得出臉面。他那個反應,別人罵他七八句,他剛想完第一句。”

有理由懷疑欒信被當肥羊宰了。

顧池甚至能腦補出一群人圍著欒信嘰嘰喳喳,欒信面對敵人的漫天要價,急得額頭冒汗,偏偏嘴巴說太慢,聲音又小,臉皮又薄,根本不是別人的對手。還不如他來呢。

“人能平安回來就好。”

欒信出門也是為了摸敵人底細啊。

吃點虧不算什么的。

顧池掐著嗓子翻白眼,酸溜溜地道:“嗯哼,人能平安回來就好,聽得臣都感動了,恨不得為主上盡忠,肝腦涂地!萬一他不領情,一回來就拔劍相向呢?”

沈棠被顧池說得有些忐忑。

“這不至于,公義還是講道理的。”

“臣現在就能為主上肝腦涂地!”

近在咫尺的不要,非要惦記遠在天邊的。

“……望潮,你老實說是不是也擔心?”

顧池死鴨子嘴硬道:“……沒有。”

沈棠拍拍手讓人送來一堆等著批閱的奏折,將想要拔腿跑路的顧池拉回來:“既然沒有擔心,那孤的御史大夫不妨留下來,替孤分憂解難?最近批這東西手都要斷了。”

某種時候非常想跟化身交換一下。

化身來干活,她出去浪。

天知道她看到兩道化身的記憶,而本尊只能蹲在小小殿內辦公,內心會有多抓狂!

都是她自己,憑什么化身就能逍遙?

“……臣還病著呢。”

奈何他的對手是沈棠,文武雙全的BUG,兩根手指就能壓著他肩膀讓他無法起身。

贖金自然要跟戶部那邊申請。

荀貞聽到數字,不可思議。

“這么多?”

“也……還好?”

“好什么好!不知當家不知柴米貴,欒公義是不食人間煙火太久了?他知道他損失的這筆錢能給將士們安置多少套過冬棉衣棉被?能接濟多少無家可歸者度過這寒冬?”

這哪里是虧錢?

分明是刮他荀含章的心頭肉!

沈棠硬著頭皮:“含章先別急啊,這事兒還有內情,你附耳過來,我告訴你——”

兩顆腦袋湊在一塊兒嘰里咕嚕許久。

荀貞的臉色終于能看了。

“他們會這般不要臉?”

沈棠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被玩壞的君子協定還少么?

亂世就是不斷拉低下限的時代。

沈棠將差事交給荀定。

荀貞這個老父親坑誰都不能坑他兒子。

她就這么數星星盼月亮,每天耷拉著苦大仇深的臉面對比人高的奏折,終于等來欒信即將入城的好消息。沈棠精神一振:“我的公義可算回來了,他人現在到哪兒了?”

想親自去接人。

接人的同時還能翹班松口氣。

“欒尚書說一身風塵不宜面君,先行回府,待明日再來跟主上述職。”隨行武將轉告欒信的話,遲鈍如他也嗅到一絲不尋常氣味。

沈棠失望,癟嘴:“好吧。”

幸好她做足了后手!

欒信現在是避而不見,這在她預料之中,所以提前給欒信臨時宅子安插了倆熟人。

兩個欒信的熟人。

管事早早收到家丁消息,命人燒熱水。

回程路上有公羊永業盯著,欒信這次沒有過敏,泡了個熱水澡,舟車勞頓的疲憊就散得差不多了。簡單用了頓晚膳,天色未暗就準備安寢,順便想想明日怎么面對主上。

然后——

他發現前院客居似有人居住痕跡。

“家中是來了訪客?”

管事道:“已來了半月有余了。”

欒信不由在心中猜測客人是誰,主人不在家中,客人一住就是半個月,實在是不合禮數。對客人不滿,嘴上卻訓斥管事不知輕重。雖說是臨時住所,但府上也有不少重要的東西,客人登門拜訪就將人安排住下來,萬一丟失點什么,造成的損失如何能挽回?

管事苦笑:“這,小的無法做主啊。”

他也想臨時租賃一間院落安頓客人,但兩位客人是上面指定要安頓的,他能咋辦?

因為——

那兩人是國主塞過來的。

三令五申,這對母子必須住在府上。

欒信歸來先去見自己,沈棠就先試著哄哄他,哄不好再打感情牌,威逼利誘總有一套能行。要是欒信歸來對自己避而不見,先回到府上,那就讓秋丞遺孀母子給他震撼。

欒信確實有被震撼到了。

他忙起身,上前相迎:“見過女君。”

欒信這些年命人照拂舊主遺孀及其子女,每年還會抽空去拜訪一趟,畢竟光叮囑不夠,時間一長底下人還是會輕慢,他親自去一趟更能表示態度。實在抽不開身,也會讓自家夫人代勞跑一趟。距離上次見面,掐指一算是三年前:“女君與小郎怎么來了?”

他口中的“小郎”撲通一聲就跪下來。

膝蓋接觸石磚的動靜,聽得欒信懵了。頭回在沒有文士之道副作用的情況下腦子卡殼,身體本能將對方扶起:“小郎這是作甚?”

“蒙欒叔多年照拂,這一拜是應該的。”

下藥就要下猛藥。

母子二人聽說欒信入城就直奔府上,不見主君,便曉得出大事兒了。二人一合計,對付欒信這種人,道德綁架比威逼利誘更合適。

于是,先發制人。

欒信想將人扶起來:“小郎言重,先主于我有救命之恩。他如今不在,這份恩情卻不能不還。天地君親師,小郎豈可輕跪他人?”

“但在我心中,欒叔早已是亞父,如何跪不得?”小郎說著,淚水應聲而下,“自阿父去后,母親與我姊妹兄弟數人相依為命,若非您照拂,這世上早已怕沒我等了。”

苗氏站在一旁垂淚。

開口就是熟練的道德綁架。

幾個小時關了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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