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瞞您說，我分不清楚奇幻和魔幻的區別。”
“其實不用分清楚，我認為不是特別重要，關鍵還是你要寫的故事本身是否精彩。”
林然這么一說，晴朗受到了鼓勵，夜色已深，她的笑容卻更燦爛了，那是一種完全沒有城府的笑容，好像天下人都和她一樣單純的笑容。
說起來，于夏笑的時候也是這樣。
林然記得《倚天屠龍記》中張無忌的母親殷素素曾經告誡兒子的話，“千萬不要相信女人，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會騙人。”
林然沒有戀愛過，確切地說，沒有和女生正式交往過，愛慕之情和曖昧也是有的，在初中和高中時代，單純而美好的學生間的友達之上的情感，心頭飄動的漣漪，四季里都曾出現過的心頭的美好女孩，當然，這些都是轉瞬即逝的，說到底，林然沒有和女生正式交往的經驗，同時也缺乏被女生傷害的慘痛教訓，看待周圍的女生，除了覺得麻煩，大部分時候還是與己無關的態度。
但是從本質上來說，林然更愿意相信人本身都是單純的，即便是寫作推理類的時候，主角是一個殘忍的殺人犯，林然也會感到，在變成殺人者之前，主角本身也正是單純的熱愛著這個世界。
心思單純這一點恐怕遺傳自大大咧咧的母親？林然無法確定，母親看似樂觀開朗甚至沒心沒肺，實際上，越是年歲增長，林然越是感覺母親身上藏著的秘密是他無法接近和揭開的，大概這就是成年人的秘密吧。
自己身上應該也有這樣的秘密，比如對蘇歌的欽慕之情，比如私定終生一般，沒有和任何人商量，就將生活的大部分交付于寫作，毫無目的也沒有長遠打算的寫作生活，就這么過了好幾年。
“老師在想什么呢？”晴朗捧著豆漿，大熱天的便利店里空調不要錢一般開的極低，幸好買的是熱飲，要是剛才買了冰咖啡，不知道現在會不會冷到胃痛。
這地方也沒打算讓人久留啊，故意把空調溫度調低，吃完便當就請客人離開嗎？
在看店員，穿著整齊的藍白色長袖襯衫和藏青色長褲，臉上還戴著口罩，完全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當然不會覺得環境溫度有些過低。
“這地方好冷啊，但是晴朗現在是心潮澎湃，感覺我離寫出自己偉大磅礴的故事僅僅一步之遙。”
“啊？也許，也許是的吧。”林然撓頭，這話真的不好接，于是裝作對筆記本上之后的內容充滿好奇，認真往后看了起來。
看著看著，字跡不再是那么難以理解，涂改的地方雖然還是很多，大概是用多色圓珠筆書寫的，一會紅色，一會黃色，一會又是藍色，這筆的顏色大概有七八種，似乎就代替了標點符號，從來沒有看到過有人用不同顏色的筆來實現分句作用的。
但是故事——卻是腦洞開闊，簡直讓人瞠目結舌。
運用到的典故也不少，什么《世說新語》中“雪夜訪戴”的小故事，被晴朗運用于巨人的公主在天上下著巖漿的夜晚奔波百里前往金葉峽谷拜訪一位機械昆蟲族的科學家，結果跑到峽谷之后，巨人族的公主又返回巨人領地，族長為她未能見到科學家而失望生氣，公主卻說到了金葉峽谷，她就明白了科學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要再見到科學家已經不再重要。
“你不會真的把我們古代的典故用到你的西方背景的中吧，還有這個是什么，這里。”林然指著筆記本上一塊綠色筆寫的文字，文字旁邊還畫了一團團螺旋的結構，看起來像是雙螺旋的DNA結構圖。
“這里嗎？這是庫塔拉，它們是一種類似于精靈的小東西，他們的能力是鍛造，可以鍛造一切的能力。”
“有點像矮人？很多故事中的矮人都是武器大師，他們的鍛造書總能給主角提供非常棒的武器。”
雖然也很有趣，但這種設定并沒有太多新鮮感。
“不，他們不是一般的鍛造能力，他們的鍛造能力，鍛造的是一切，不僅僅是武器，就像科學、魔法一樣偉大的存在，他們的能力就是鍛造。
“這么說，也是魔法的一種？”林然努力跟上女孩的想象，這對一個作者來說很有趣，猜測另一個作者的構想，看看有多少是重合的，或者期待被新的點子所說服，這種過程類似于前幾日和忘川他們聚會時玩的作家游戲。
“不是一種魔法，我已經說過了，鍛造是一種和科學能力，魔法能力等效的力量，是庫塔拉所特有的。”
“很難理解。”
“很難嗎？偉大的力量都是很難理解的。”
“當然，只要寫的足夠有說服力，就是沒有問題的。”林然安慰道，也算不上是安慰，事實上只要能寫的有趣又動人，一個先天邏輯不足的設定也能產生神奇的效果，人類對故事的期待究竟是什么，身為讀者的時候，他們自己也說不清楚，希望被故事吸引，喜歡猜測劇情，又期待出乎意料的結果，讀者在閱讀時的心理過程十分復雜，也沒有完全弄清楚的必要。
林然不想讓晴朗感到自己說的話給她帶去壓力，但是效果并不理想，晴朗方才還在笑著，信心滿滿地催促林然繼續往下讀，此刻，臉上卻有些尷尬地像是要哭。
“別，你別這樣，我只是，只是不了解庫塔拉的鍛造力和我所了解的鍛造力是不一樣的，你跟我解釋完了我就清楚了，你不要這么——”
“玻璃心對嗎？”晴朗忽然神情沮喪，肩膀下沉，整個人失去了活力。
“不是，再說玻璃心也沒什么大不了的，誰還不是玻璃心呢？”
“啊，對啊，剛才那個學霸哥哥也是玻璃心，因為學長寫了一本學霸文火了，他也想照著寫一本，還給老師看開頭，說到底就是希望被認可吧。”
“這——”林然楞楞地喝著豆漿，想著玻璃心這種東西也許不解釋才是更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