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棄的高速公路上,見不到一輛行駛的車,反而風大了會掀起陣陣塵土。
亂糟糟的頭發,臟兮兮的臉蛋,還有一雙冷漠而平靜的眼睛。
陸安怎么看,怎么覺得阿夏比夏茴要可愛,那個死性子也不知道怎么養成的。
經歷對人影響蠻大,阿夏就不會像夏茴那樣氣人,說話也都直來直去,社會我夏姐,一言不合就綁人。
夏茴只會抬著下巴,用睥睨的眼神掃視,嘴里念叨著‘納頭便拜’‘我要電你’之類的。
她倆要是組個隊……
陸安想了想那副畫面,把人俘虜了之后還要誅心,阿夏負責抓人,夏茴負責氣人,完美。
“我們要走快點了。”
阿夏抬頭看看天色,比往常還要暗一些,風很大,估計要下雨。
高速路上下雨,他們也可以翻過欄桿,到路下面的凹空處避雨。只是那樣的話今天無論如何都趕不到下一個服務區了,憑白浪費時間在路上。
陸安捂緊臉上的布加快趕路速度,這是用來防塵的,這個世界的高速公路上滿是灰塵,很像他小時候的那種土路,風稍微一大,就會卷起塵沙,迷人眼睛。
好在風一直刮,雨卻沒有落下來,兩個人緊趕慢趕,在比預計時間提前大概一小時,就到了今天的目標點。
阿夏照常提著武器查看一下各個房間,陸安分頭去另一邊,這個服務區很大,三層小樓,他們如果想睡得安穩,每個房間都要看過。
一樓是大廳,不用多費太多事,順著樓梯上二樓,陸安已經成為合格的求生者,提著棍子一腳把門踹開,然后迅速閃身,察覺到沒有危險再進去,不僅防備危險,還要搜尋所有能用得上的東西。
房間里幾具枯骨,歪七扭八地分布在各個地方,很明顯能看出人形,只是有些地方比較奇怪,他微微感到不適,臨出門再回頭看一眼,不知道這間房當初發生了什么。
“那邊都沒東西。”阿夏速度很快,提著幾口破爛的鍋過來,看來已經去過廚房。
“這邊也沒有。”
陸安漸漸放松,“只看到一些死人骨頭,很舊了。”
像第一次那種大貓是意外,接下來的這幾個服務區,最多有幾條小蛇,沒有太大的威脅性,被阿夏抓來加餐,放鍋里和粥一起燉了蛇羹。
阿夏點點頭,提鍋出去門外放到地上,這天氣很可能下雨,水總是不嫌多的,就算無法帶上路,也可以用來清洗一下身上。
接著陸安很自覺地爬到三樓樓頂,阿夏則去一旁的修車庫里點火,解決晚飯。
遙望著遠方陰沉的天,陸安站在三樓邊緣,一低頭就能看到遠處阿夏在忙碌。
她身上是利落的長袖長褲,淡黃和茶色混搭,有點像迷彩,這是長久以來的習慣,給陸安選的也是同樣風格,因為鮮艷的顏色更容易引起獵手的注意。
把鍋架起來放水和米,再扔一些零碎進去,她便坐到地上,一邊觀察遠處,一邊輕輕揉自己腳腕。
不經意抬頭,她和樓頂陸安的目光遙遙對上,陸安朝她揮了揮手,示意安全。
風吹動服務區的招牌,發出嘎吱響聲,陸安長長出了口氣,也坐在邊緣,看下面阿夏解決晚飯。
如果不是夏茴的另一人格,他甚至懷疑兩個人究竟能不能活下去。
在高速路上走了太久,除了趕路還是趕路,蒼茫天地間,好像只剩下他們兩個人,推著一輛自行車,進行這場不知道終點的旅途。
水滴悄悄落到臉上,而后是第二滴,第三滴,很快,密密麻麻的雨珠從高空落下,天地蒙上一層雨簾。
陸安到第三層的房間躲雨,阿夏做好飯把火滅掉,也抱著飯盆跑上來。
窗戶的玻璃早已破碎,風吹雨斜,陸安坐在床上瞧著窗外大雨,旁邊是狼吞虎咽的阿夏。
“你說人類只剩下我們兩個會怎樣?”
“不怎樣啊。”
“你就沒什么想法?”陸安問。
“等死。”
阿夏說。其實剩幾個都無所謂,都是等死。
人固有一死,不過早晚罷了,在那之前,還是要吃飽,努力活著。
“唉,什么死啊死的,不吉利。”陸安抬手揉了揉她臟兮兮的頭發,摸了一手灰塵。
阿夏低頭啜一口粥,沒有說話。
外面暴雨傾盆,這時候躲在房間喝一碗熱粥下去,是最幸福的事。
可惜陸安這家伙體會不到,他有毛病,不用吃飯。
阿夏惋惜地喝完了粥,倒點水進碗里涮一下再喝掉,摸摸肚子算是飽了。
吃過晚飯就該休息了,今天卻走快了一點,天還沒黑,兩個人都懶懶的不想動,在這個破爛的服務區旅社,斜靠在床上,看著外面暴雨出神。
全世界只剩兩個人會怎么樣呢?
也不會怎么樣,雨還是照常下,風也照常刮,地球還是這般模樣。
直到陸安重新拿起棍子,去找另一個窗戶和門鎖完好的房間,最好還要在角落……
查看完角落的房間,他找出最合適的一個,和阿夏一起把上面朽爛的被褥扔到一旁,鋪上自己帶的墊子,這時天已經黑了一半。
阿夏照常進行捶打,長時間趕路的疲乏,讓她的小腿偶爾還會抽筋。
“我幫你揉揉?”陸安考慮了一下道,他不僅多出一倍時間,還可以去外面餐館吃得飽飽的,阿夏能不能撐得住才需要注意。
“你好好休息吧。”阿夏搖頭拒絕,她很好奇陸安究竟靠什么恢復體力,一點都不科學。
有幾次看他很累了,但是晃一下神,又變成精神滿滿的樣子,推著自行車大步往前。
陸安笑了笑,“我坐著就能休息,不是說了嗎?”
“就這樣坐著?”
“就這樣坐著。”
陸安看她不信,也沒多說什么,伸手幫她捏捏小腿和腳腕,時不時捶兩下。過一會兒讓阿夏躺平,不用靠在床頭,這樣怪累的。
“你為什么這樣幫我?”
“因為我認識一個和你很像的人。”陸安借著天黑前最后一絲光線,看她和夏茴一樣的臉龐。
明明是同一個人,卻有著天淵之別。
她在興致勃勃當富婆,也在末世等死。
窗外雨聲不停。
阿夏不知不覺睡著了,呼吸逐漸平穩,陸安放輕了動作,幫她揉著小腿肚子。
她發出幾聲囈語,含糊不清,陸安停了一下,給她蓋上棉被,輕嘆口氣。
不知不覺,他好像成了守望者,在無邊黑暗里等待黎明,也等她夢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