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冷靜,也知道我在做什么。”
姚子邑看著姚氏夫妻,絕望地道:“爹娘,對不起您二老,如果不是我,今天這一切也不會存在。”
“這些都是孽。”
姚夫人哭著喊道:“子邑,這和你沒有關系,娘求你了,你不要出事,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娘活不成了啊。”
“娘求你了。”
姚子邑也不舍姚夫人,可是現在他必須做些什么。
其他人看著也跟著揪心,展宇幾個人站在高臺下很緊張著急,這種事落在任何人身上,都受不了。
“你不要傻了。”陳王妃低聲道,“姚家夫妻本就是我們養的人,就是家奴,他們一家三口的命是我們的。”
“我們給他們權位和榮華富貴,他們為我們做事,這是天經地義。”
“不是,不是!”姚夫人走上來,猛然推了一把陳王妃,后者沒站穩,摔倒在地,姚夫人猛撲了上去,騎坐在陳王的身上,“你可以要我的命,可我的孩子無辜,他只是個嬰孩啊。”
“你太狠心了,你的良心呢,你的良心呢!”
姚夫人又怕又怒,她此生沒和人吵過架,更沒有打架,更何況,打的還是她的主子。
她胡亂抓陳王妃的臉,又揪住了發髻,提著頭陳王妃的頭往地上砸。
但也就一會兒,陳王和陳王的人上來拉架,汪公公抓住了姚夫人頭發,葉文初正要上去,忽然姚仕英沖了上去,掐住汪公公的脖子,將他掀起來,直接丟看臺下去了。
姚夫人被人拉開夠不著陳王妃的頭,但抓住了陳王妃的手,逮著她的食指咬住了。
陳王妃疼得尖叫嘶喊。
姚夫人不松口。
等松開的時候,陳王妃的食指,已經只剩下一點骨頭連接。
姚夫人已是披頭散發,因怒火而發紅的雙眸,死死盯著陳王妃。
“我要喝你的血,吃你的肉!”
姚仕英抱著自己的夫人,讓她安靜下來。
“來人,來人,來人!”陳王妃抓著血淋淋的手指,“殺了他們,射殺他們!”
一支箭從屋頂射下來。
沈翼將其擋了,姚子邑也上前擋在了姚夫人前面,他盯著陳王妃吼道:“一!”
“二!”
他脖子上的傷口越來越深。
血也流得更多。
“不要,不要。”陳王妃跪坐在上,一只手去抓姚子邑的衣擺,“子邑,你不能這么對娘,娘只有你一個孩子!”
“你若沒了,你讓我和你父王怎么活啊。”
陳王妃哀求著。
姚子邑面無表情地掃了她一眼,接著喊:“三!”
陳王安靜地站在后面,姚子邑還在數。
陳王妃跪著求姚子邑。
“六!”姚子邑道。
陳王妃一抖,猛然看向陳王,喊道:“退兵,王爺退兵!”
“七!”姚子邑提高了聲音。
“王爺退兵啊,王爺。”陳王妃知道,求兒子沒有用了,她膝行著去找陳王,“不要,我們都不要了,沈大人并不打算立刻要我們的命,我們回京好不好?”
“茍延殘喘也沒有不好,至少兒子還在啊,王爺!”
“八!”姚子邑雙手去握刀。
姚夫人和姚仕英也在苦苦哀求。
“王爺,王爺啊!”陳王妃尖叫,去抓陳王的衣服,陳王后退了一步,眼里的激動在慢慢平復,歸于冷漠。
陳王妃仰著頭困惑的看著他。
她明白了什么,忽然笑了起來,她用她的斷指指著陳王:“男人,這就是男人!”
陳王要舍棄姚子邑了。
“我跟著你,賭上我全族人的性命,到頭來,你只顧著自己?”陳王妃指著姚子邑,“親生兒子在你面前,也不值一提?”
沈翼適當提醒她:“楊大人的信王妃看到了吧?”
陳王妃不解地看著他。
“楊大人在大獄中給你寫的信。你全族人的被圈禁著。”沈翼掃了一眼陳王,“你不知道?”
陳王妃看向陳王:“你不是說我哥哥的信中說,他借外調的名義離開京城了嗎?”
陳王冷著臉。
“怎么可能呢?”沈翼告訴陳王妃,“王妃久不在京城,是忘了什么是皇權嗎?”
陳王妃笑了,她忘了,她把什么都忘了。
她嚎啕大哭去質問陳王,陳王將她推開。
陳王垂著手,斷指詭異的耷拉著。
不重要了,真的不重要了,她看向姚子邑:“娘錯了,不該搭上所有。你別死,乖,你別死。”
她死。
陳王妃說著,袖子里多出一把匕首,她突然刺進自己的心口,疼到跪坐在地上。
“沈元帆,”陳王妃看著驚駭想要來扶他的陳王,“我、我在陰曹地府等你!”
陳王妃倒在地上。
陳王收回去扶的手,徹底將自己從眼前的一切剝離出來,任何情感都沒有了。
“來人!”陳王盯著姚子邑,“這里所有人,格殺勿論。”
他話剛落,姚仕英忽然站上了圈椅,沖著四周的兵士們吼道:“誰敢!”
“誰敢!在這里,此時此刻只要你殺一個人,你就是造反,造反者是要誅殺九族的,為了這樣的人,你們值得嗎?”
“我一心待他,忠心耿耿,我是什么下場?”姚仕英指著自己,“他不值得,不值得。”
圍著的人并就沒有動,此刻聽完姚仕英的話,立刻有人丟掉了手里的刀。
陳王傻眼了,他指著姚仕英:“你這個叛徒。”
“你才是那個真正的叛徒,沒有心沒有血的叛徒。”姚仕英說完,沖著屋頂上的人吼著,“兄弟們,這里的人都是百姓,這么多條人命,抵不過一個日薄西山的陳王嗎?”
“你們當兵是為了造反?你們是為了一口吃的,是為了保家衛國!你們能回來殺自己的親人近鄰嗎?”
姚仕英做監軍的時間不長,可他在軍中行事素來正派,縱是王彪的部署,都對他保留著尊敬。
所以,他在軍中說話的說服力,僅次于王彪。
很多人都在動搖。
陳王懊悔不已,他機關算盡,卻漏算了姚家人會在這樣的場合知道一切。姚家三口的性格他當然考慮到了,他做了防備的,他甚至怕姚子邑不愿意接受一切,而背著陳王妃多生了一個孩子。
孩子由劉兆平女兒養在番禺,此事除了他自己,世上無人知道。
現在的局勢,對他不利,他對四周道:“本王的命你們也不聽了?”
“不要信其他人蠱惑,沒有本王你們就會解散。你們可以想想,哪個地方會養這么多兵?”
“不從軍,你們如何養家糊口。沒有本王,所有的一切都會支離破碎,愚蠢。”
他的話是對,沒有陳王廣南東路不可能養六萬兵,沿海守國線防海盜和倭寇,也不需要這么多人。
只有陳王不計代價的養兵。
有人舉起了箭,再一次對著他們。
“將刀拿下來,怪疼的。”葉文初和姚子邑說話,握著他的手沖著他柔聲道,“你死了,傷心的是姚夫人和姚大人。他們已經那么慘了,若沒有你,他們一定活不成了。”
“你是好孩子,”葉文初將刀拿下來,用布給他裹住了傷口,“好好活著,你值得。”
姚子邑落著淚,他心里痛苦,可他沒有資格痛苦,因為姚氏夫妻比他痛苦得多。
“王爺,你聽。”沈翼微側著耳朵,又提醒所有舉著箭的人,“大家聽一聽!”
有打斗聲傳進來,兵器交戈喊殺如雷鳴。
陳王錯愕看著個沈翼:“誰?”
“王彪?”他問道。
沈翼頷首。
陳王不信:“王彪能調用的人很少,他不是張角的對手。”
“你、你有人?”
沈翼道:“是啊。托你的福,架橋修路招兵簡單很多。”
陳王惱羞成怒,忽然后退,去抓離他最近葉月畫做人質,沈翼又怎么會給他機會呢。
屋頂上有人射箭,人群中有人飛身上屋頂。
百姓由人引導迅速后退撤離。
“王爺,”張角一路打了進來,跌跌撞撞跪在遠處,隨即被無數刀押住,他喊道,“王爺,他們有兵,王彪也沒死……我們、我們輸了!”
他防止王彪的人會叛變,所以將王彪的幾個親信都捆住關押起來。
派人一直跟著歸去。
但他沒有想到,沈翼還有兵馬。
在城門口等著,將他的人殺得四散潰逃。
陳王看著張角。
“殺了!”沈翼攔住了陳王,陳王又豈是沈翼的對手。
兩個回合就落敗了。
陳王瞠目結舌地盯著張角,眼睜睜看著他被砍了倒在地上。
“沈、臨、川!”陳王窮途末路,“你怎么敢?圣上和太后讓你將本王帶回去,本王如若死了,你是沒法交差的。”
沈翼告訴他:“你想多了,我收到的旨意就是將你就地正法。”
“讓你活著回京的人,是我。”
“你讓我活著?”猛然間,他想到一件事:“是臨江王、不對,是瑾王對你交代了什么?”
沈翼笑而不語。
陳王懂了,沈翼要帶他回去,不是不讓他死,而是,讓他換個地方死,為瑾王更大的籌謀擋著箭而已。
百姓們,一邊往后退,一邊喊著:“殺了陳王,殺了陳王!”
陳王抓著沈翼架在他脖子上的刀要自殺,沈翼都沒有攔著他,挑了挑眉。
陳王自殺的手遲疑了。
他看著沈翼,盯著他從他的臉上看到了熟悉五官,心里一直存著的疑惑,在這一刻突然跳了一個答案出來。
“你、你為什么能保我?”
不等沈翼說話,忽然有人舉著刀沖了過來,那把刀沖陳王的側腰,穿過去……
陳王停頓,看向殺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