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羅林奇這會腦海中除了憤怒,最多的居然穆蘭當初的一句話在不斷回蕩:
“作為在復蘇者中比較笨的那一類......在復蘇者中比較笨的那一類......比較笨的那一類......”
法羅林奇心中充滿懊惱,明明心中已經充滿疑惑,明明已經察覺到一些不對勁了,但自己處理得還是不夠謹慎,如果是穆蘭在這里肯定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吧?
此刻是法羅林奇少有地慶幸自己是復蘇者的時刻,否則身上的這些槍傷足以致命了。
警局窗口,幾把手槍一直到打光了子彈才收手,而法羅林奇已經沖入了一個拐角小巷。
“讓他跑了?”
“不用著急,趕緊帶人追,他中了這么多槍肯定活不了多久的!”
“走!”
警局內很快響起哨聲,大批警員和警探集合后全副武裝地出動,街上的行人都驚慌失措,紛紛四散逃離,以為有什么兇惡之徒在犯罪。
雖然中了很多槍,但法羅林奇強撐著快速移動還是不成問題,最大的影響或許是子彈撕裂身體時造成的影響。
大批警員第一時間當然是順著法羅林奇逃跑的方向追,但血跡在拐角的弄堂口就消失了。
“他一定進入附近的房子里,給我搜!”
“分隊前進,這種危險的犯罪分子不能讓他亂跑。”
“快快!”“他槍傷嚴重,是很容易到手的功績。”
警員們三到四人一組,紛紛沖向附近的民居和樓房,不論對方合作與否都不能阻擋他們的腳步。
附近的居民區一陣雞飛狗跳,夾雜著居民和警員警探的罵聲。
一名警探站在巷口彎下腰去,皺眉看著地上的血,不是小一灘一小灘那種,而是一小坨,他伸手抹了一把地上的血,觸感非常粘稠。
警探微微有些頭皮發麻,作為有經驗的人,他知道這不是活人的血該有的狀態。
果然,一上午時間,警局的大隊人馬沒有人找到那個罪犯,于是乎下午時分,城里各處開始張貼通緝海報。
海報雖然是素描,但把法羅林奇那張被欠了很多錢要不回來的死人臉刻畫得惟妙惟肖,并將法羅林奇描繪成一個無惡不作,制造了多起殺人和害人案件的兇惡罪犯,最近的一些案件也全都算到了他的頭上,包括昨晚的一起兇殺案。
黃昏時刻,城東磨坊的谷倉外,法羅林奇躲在靠河的一個爛草垛中,地上有不少血跡,一顆顆或完整或變形的子彈頭被法羅林奇用手指頭生生從身體內摳出來,有一顆甚至已經扎到了心臟,但因為法羅林奇的身體強度較高,所以并沒有穿進去。
而此刻,原本槍傷的傷口已經開始愈合,不少地方只剩下了一個淺坑,法羅林奇的行動能力也恢復得差不多了。
身旁的水流略顯湍急,一張通緝海報順著河邊漂流下來,被法羅林奇伸手抓住,上面的畫像正是自己,后面有一堆罪名。
縱然法羅林奇涵養再好,這時候也忍不住罵出了聲。
“這群爛蛆!”
法羅林奇平復了一下心情,現在的處境實在是不妙,有人在搜查他的同時天上的大太陽也大大限制了他的移動。
一片陰云籠罩了遮住了天上的太陽,法羅林奇跳下了河,用身上脫下來的破衣服罩在頭頂潛向上游,冬天刺骨的河水至多讓法羅林奇手腳僵硬卻不會讓他凍得受不了。
傍晚,西斜的陽光被很多建筑擋住,法羅林奇也找到了目標,一座沿河建立的圣堂。
“咣當”一聲,圣堂的一扇彩色大玻璃被人從外面砸碎,正在搞衛生教士愣了一下,然后瞬間大怒。
“圣光一定會懲罰你——”
教士放下拖把,氣鼓鼓地走向碎玻璃的地方,這城里的人太不像話了,來禱告的信徒少也就算了,居然已經有人砸圣堂的玻璃了,哪怕涵養再好也火冒三丈。
但砸碎玻璃的不是單純的石塊,是一塊綁著一張紙張的鵝卵石。
教士蹲下來撿起石頭,走到大廳后邊側門處,打開門望向外面,除了荒草地外就是平靜的河流。
教士關上了門,解除綁繩后展開那張紙,是一張有些破也有些濕的通緝海報,因為具有一定的防水性,所以泡了河水也還沒爛。
“這人犯了這么多罪嗎?”
教士看完之后正想丟進垃圾桶,但也翻過反面來看了看,結果發現反面還有字,十幾秒鐘后他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邪教?警察局也勾結其中?”
如果是惡作劇,那惡作劇的人太無底線,一定會受到懲罰,但如果是真的,那......
教士有些不敢想了,說不定城里來圣堂的人這么少就與邪教有關。
借著黃昏的掩護,法羅林奇已經躲遠了,他是不愿意接近圣堂的,因為他嚴格上屬于不死生物,是圣堂定義中的邪惡存在,但這份舉報信他必須投出去,他就不信圣堂也和邪教同流合污。
是的,哪怕是復蘇者,除非是認識的,否則尋常圣堂神職人員是很難分清法羅林奇這種存在是否邪惡。
而做完這些的法羅林奇選擇先出城,他自問實力不足,況且如今圣堂應該是會介入了,他留著搞不好被一起當邪教不死生靈給滅了。
至于圣堂信不信,法羅林奇一點不擔心,他連密道和地下大廳的位置都寫得很具體,這種痕跡可不好消除,隨便一查就知道了。
這次順流而下,在夜幕中,法羅林奇猶如一具泡在冰冷河水中的尸體,很快就逃出了城外,一直到距離城市挺遠了才爬上岸,進入了邊上的樹林中。
法羅林奇討厭自己現在的樣子,連像個人都做不到了,從貼身口袋中取出兩本書,曙光之書和穆蘭的筆記都沒有受到河水的侵蝕,讓他微微松了口氣。
法羅林奇需要他快點找個地方休整一下,最好能換上一身干凈整潔的衣服,否則連做人的儀式感都沒了,活脫脫一具僵尸。
一片背風的林地凹坑處,法羅林奇脫下身上的衣物,小心地掛在樹枝上風干,自己則爬上了附近的樹,坐在樹枝上展開了穆蘭送給他的筆記本。
中心位置作為書簽的是幾張大面額迪爾迦錢幣,這種似乎是生前就有的習慣讓法羅林奇這會不至于身無分文。
拿開錢幣,看到了穆蘭寫的一句話:
作為復蘇者,不論你愿不愿意,首先得接受自己并不是人類了,這不是簡單的事實層面的理解,而是從心靈上認可,很難,不是么?
這仿佛就是法羅林奇此刻心靈的寫照,法羅林奇甚至想不起來穆蘭什么時候寫下的這句話,明明筆記本上的字應該是當著他的面記錄的。
法羅林奇翻過一頁,后面的好似依然是穆蘭對他此刻的忠告:
法羅林奇,我的朋友,你要相信,復蘇者道路是能打破生與死界限的道路,自己總有一天能夠重新擁抱光明,總有一天能夠重新進化為人,但你必須正視自己,逃避并不是勇者所為。
“只有擁抱死亡才能重獲新生......”
法羅林奇喃喃自語著,他低頭看向胸口,現在只有心臟位置的傷口還有血跡,即便用手捏著傷口,也只有觸感沒有痛覺,只要不被打爆腦袋,估計自己都不會死。
法羅林奇放下筆記本,不知道第幾次將曙光之書擺到膝前,他伸手觸摸書封,卻沒有打開,只是呆呆地望著。
只是捧著這本書,法羅林奇都能隱隱有種感覺,這本書中隱藏著天大的秘密,尋常之人難以承受的,正如穆蘭曾對他說過的一樣,閱讀這本書需要莫大的勇氣。
“或許我又一次辜負你的期待了,穆蘭,我連正視自己都做不到......”
法羅林奇不知不覺間睡著了,他開始做夢,夢見了生前的一些事,全都是碎片般的場面。
夢中畫面有兒時的,也有成長和愛情,都是一些很幸福的回憶,睡夢中的法羅林奇的死人臉上都流露出笑容。
穆蘭不是復蘇者,更不可能了解天然復蘇者內心,他的筆記寫得太細致,分析得太到位,寫得太殘酷了,復蘇者需要接受現在的自己,需要接受原本的靈魂已經磨滅,現在的自己理論上是新生的死靈。
或許身軀的記憶能很大程度影響復蘇者,但那畢竟是對方的記憶,再幸福再美好也只是能看到,不屬于自己......
那份美好的記憶既是屬于法羅林奇心中甜蜜的禮物,也是一種難以打破的桎梏,他一直把自己當成那個同名同軀的人,那他就一直徘徊在現在這種狀態,這種活死人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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