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道！”陳洛和云思遙對視了一眼。
佛門說輪回，便是以六道為橋梁。其中分為三善道：為天神道、人間道、修羅道；三惡道：畜生道、餓鬼道、地獄道。
“小友了解佛門嗎？”崔山闕問陳洛，陳洛楞了一下。
你要是說那個“慈悲”的大乘佛教，我是了解的。你要是現在西域那個疑似被天魔奪舍的佛道，那我可就不了解了。
陳洛微微搖頭：“儒道兩門前輩和師兄師姐將我保護得很好，和佛門并沒有太多的接觸。”
云思遙也插話道：“我家小師弟的武道和佛門有些經義相沖，故而我等沒有和他詳細解釋。”
崔山闕點點頭：“我崔家自六祖之后，對佛門多有研究，要說清這六道主的問題，非得從佛門說起，僭越了。”
崔山闕說僭越，是指陳洛既然有師門，這種指點的事情該當由竹林來做，如今他要當著云思遙的面向陳洛解惑，有些不合禮。
“得崔前輩指點，是小師弟之幸。”云思遙頷首還禮，那落在崔有度身上的挾持力量象征性地減少了一點。
崔有度感覺自己這個崔氏家主屬實沒有什么面子了。
“姑妄言之。”崔山闕清了清嗓子，“佛門之修，與儒門道門都有不同。”
“佛門三境：金剛、羅漢、菩薩。”
“金剛分為九品沙彌，八品苦行，七品開悟。”
“沙彌境時，與凡人無異，初讀佛經，感悟輪回真意。”
“苦行境，便要從上師處領一戒，持戒遠行，將那戒化作業力，方有術法之效。”
“在苦行境中，去領悟那戒持中的一絲精髓，得一脈菩薩智慧光，便是開悟了。”
說到這里，崔山闕輕輕一笑：“第一個大境界，儒、佛、道殊途同歸，其實都是看書、明理、吸收。”
“及至第二大境界，羅漢境時就有了差別。”
“六品殺賊羅漢，殺心中賊，去煩惱絲。這個境界是佛門殺意最顯的一層境界，煩惱有內，殺不去則成心魔；煩惱有外，殺不盡則無法更近一步。有佛門中人將內心之賊落在外界，便不是殺賊，而是殺生了。”
“五品無生羅漢，又叫敢死羅漢，到這一境界，佛門修士就要去感應輪回。他們幾乎都要尋死一遭，與生死大恐怖中去領悟輪回奧秘。領悟了，就晉入下一品，不領悟，那就只能繼續在生死邊緣試探，直到真正死亡。”
“無生羅漢之上，就是四品應供羅漢。顧名思義，應供應供，是要受人供奉的。所以這一品級的佛門修者，最愛在人世中游走。詭詐術法，假慈假悲，尋求與眾生建立因果相連，收眾生靈光玄奧之力。這股力量，佛門內部稱為愿力，對外則說香火。”
“大玄之所以排佛，就是因為這應供羅漢修行太過詭異，奪人族族運于一人之身，太傷世俗。目前大玄依然只是允許苦行金剛行走大玄，無生羅漢入玄必須接受文昌閣之管束，否則一旦發現，直接擊殺。”
說完羅漢境界，崔山闕明顯停頓下來，似乎在斟酌用詞，過了片刻，才緩緩開口。
“佛門第三大境界，菩薩境。”
“此境界，相當于儒門大儒，道門道君。”
“三品法相境，收信眾愿力凝聚一道金身法相。”
“佛門經義自有奧秘之處，三品菩薩可以驅使法相入冥土，以輪回真意侵染一方冥域，號稱凈土。凈土獨立于冥土規則之外，成為三品菩薩的化外之地。”
“但是法相入冥，時時也被冥土排斥，需要愿力來抵消。所以如今的菩薩，建立地上佛國，歸根結底也是為了入冥法相提供支持。”
崔山闕看著陳洛：“不要小看佛門菩薩。平日我們所見，都是肉身菩薩，法相藏于冥土。正要拼死斗戰，菩薩可以召回法相合二為一，實力至少提升三成，強大者甚至能提升一倍。”
“當然，法相若離開冥土太久或者調用太多力量，凈土就會崩潰。所以不到見生死，菩薩不會輕易動用法相。”
“平日里那些菩薩背后出現的法相，就是一點氣息凝結而已，偏偏凡夫俗子，嚇唬人用的。”
說道這里，陳洛輕輕一笑。
故弄玄虛這一套，玩得很溜啊。
崔山闕的臉色稍微鄭重了一點，接著說道：“等到二品境，佛門算是真正修出了意思。”
“二品菩薩，叫做三身境。”
“而為三身？過去身、現在身、未來身。”
“我儒門說歷史長河，道門說眾妙之門，但是在時光之道這一點上，佛門三身法卻最是玄奧。”
“三身鼎力在過去、現在、未來，時時為過去，時時是現在、時時向未來，連接起一道特殊的時光通道。”
“過去為風，今日為雨，明日成電。”
“過去為花，今日為妖，明日成鬼”
“過去為獸，今日為人，明日成佛。”
“生命之奧妙，盡在這三身建立的時光通道之中，他們將這通道，喚作輪回！”
“受起法度的眾生，都將受其輪回牽引，死后得完整神魂，入凈土佛國，再由其安排輪轉投胎，轉世成其地上佛國的一員，以此循環往復。所修所得，死后盡歸菩薩；然后新的一世，重新開始。”
“因此，輪回建立越久，佛國越大，信眾越多，菩薩的實力也就越強大！”
陳洛瞇了瞇眼，好家伙！
這槽點太多，一時不知竟然從何吐起。
真·下輩子我還給你打工！
崔山闕沒注意陳洛的臉色變化，繼續說道：“輪回建立，便是一品輪回境了。”
“在儒道佛一品中，儒門一品手段最多，道門一品下手最恨，而佛門一品，最難殺！”
“要滅殺一品菩薩，必須徹底摧毀其冥土佛國。但一道攻擊從蒼天打到冥土，不知要消減多少，因此對于一品菩薩，大部分都是封鎮，實在不行……”
崔山闕義正言辭：“請圣人出手！”
陳洛不解：“圣人出一品，佛門能認？”
崔有度撇了撇嘴：“我圣人打的是冥土，誰讓他佛門將凈土放在了圣威攻擊之下。大不了罰酒三杯，下不為例嘛！”
“他佛門又沒有給儒門分享地圖，偶爾打偏了，很正常嘛！”
陳洛看著崔有度，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
有道理！
崔山闕卻微微皺眉：“胡鬧！”
“我儒門半圣如此不講理嗎？”
說完，崔山闕淡淡補充了一句：“儒門半圣自然不會出手對付一品，但凡出手，我儒門內部必然一查到底！”
“只是半圣之威太強，沒有幾千年時間，查不出來而已。”
“一旦發現，那就必須罰酒三杯，下不為例！”
陳洛深以為然。
儒門奧義之心·五彩斑斕的黑！
“崔前輩，我聽老師說，六道主是用六位一品輪回境菩薩煉成的？”云思遙詢問道。
崔山闕點點頭：“此事不假！”
“一品之上，佛門稱為大菩薩，法相呈忿怒明王像，在佛域又稱明王，位階與半圣、道尊等同。”
“儒佛大戰時，佛門有一位大菩薩，名曰‘六道大菩薩’，不知從上古佛經中領悟到了什么，將其座下六位一品弟子煉化，將六座凈土煉制成了六道輪回。”
“又將六弟子磨滅神志，以軀體煉制成了六尊傀儡。這便是六道主的由來！”
“此事在當初惹出了軒然大波，后來被佛門命令禁止。也是從那之后，菩薩立凈土的位置也成了佛門中最私密的修行事，上師不得過問。”
“有師如此，生不如死！”云思遙淡淡說了一句。
崔山闕點點頭，又是沉默了片刻，才開口道：“佛門說完，該說說與我崔家的關系了。”
崔有度閉上了眼。
崔山闕第一句話就石破天驚：“我崔家出問題了，再也養不出半圣了。”
陳洛和云思遙都是微微皺眉，這種事，理應是一個家族的核心機密。
“這不是秘密！”崔山闕自嘲一笑，“半圣基本上都是知曉的。”
“怎么會？”陳洛不解，“我翻過記錄，崔氏總共出過六位半圣！”
“但那個時候，崔家有道理啊！”崔山闕面露苦笑，“世易時移，天地，不同了。”
“《大學》有云：茍日新，日日新，又日新。道理從來不是一成不變的，隨著這天地變化，道理也要不斷往前。”
“新的道理糾正舊的道理，新的學問推翻舊的學問，新的思想戰勝舊的思想。這是人族滾滾向前的原因。”
“但是我崔家，故步自封太久了！”
“不，所有的大家族，都有這個問題。你看看那些在‘人’朝時就已經輝煌的大家族，又有幾家至今還繁盛的。”
“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陳洛點點頭，大致明白了崔山闕的意思。
“其實六祖的時候，就已經發現了崔家的問題。崔家的家學，過時了！”
“再皓首窮經，世界卻已經大不同。道理不被天道所鐘，從一開始方向就錯了，又拿什么去立儒心天地，封儒門圣人？”
“六祖在時，就做出了改變，崔家子可以自由求學、拜師，同時，崔家高人也重新整理崔家的家傳經義！”
“但是，太晚了。家傳經義的核心道理出了問題，所謂重新整理幾乎是要重立家學。”
“就在此時，儒佛大戰爆發了！”
陳洛忍不住插嘴道：“崔圣盯上了佛門六道？”
“佛門曾經封道千年！”崔山闕解釋道，“外界所謂天魔奪舍也是以此為分界點。封道之前，佛門走的是上古佛義，封道之后，佛門便是如今的模樣。”
“上古佛義究竟的經義究竟是什么模樣，現在已經沒有人知道了。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上古佛義和儒、道同樣是通天三大道，必然有過人之處。”
“而六道大菩薩的六道輪回據說是從偶然所得的上古佛經殘卷中參悟所得，那六祖就留了一份取‘他山之石’的心。”
“大戰爆發，六祖直接找到了六道主。外界說六道主擋住了六祖一刻鐘，實際上是六祖研究了六道主一刻鐘。”
“只是……”說到這里，崔山闕有些感嘆，“佛儒有別，并不能有什么啟發。”
“六祖便動了一份私心。”
“若是未來崔家長期沒有半圣，那如果能煉制出堪比六道主的傀儡也算是增加了家族的底蘊。”
“出于這個想法，六祖摧毀了六道主，但是卻暗中保留下六道主中實力最強大的天人道的舍利！”
“我崔家，從此開始長達數千年的舍利研究。”
云思遙微微皺眉，似乎猜到了結果。
“你們崔家上套了？”
崔山闕嘆了一口氣：“前面說過，一品菩薩最難殺！”
“更何況是超品的大菩薩！”
“六道大菩薩留下了一絲輪回真意，藏在了天人道舍利之內。”
“老夫，將其喚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