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陳洛臉色凝重,心中又是憤怒又是驚詫。
憤怒的是,是誰下如此狠手,讓一尊堂堂王駕只有半幅身軀。驚詫的是,這樣的狀態下,韓擒虎居然還活著。
“豐都王見諒,本王氣力不濟,讓將臣與你說吧。”血色玉石中,韓擒虎虛弱說道。
一直站在陳洛身后的將臣王這才出聲道:“還請豐都王隨我移步正廳,讓韓大哥好生休養,一個時辰之后,他還要以完整身姿在城中露面。”
陳洛再次打量了一下壽光王韓擒虎,這血色玉石中似乎有什么力量涌動,讓他身軀斷裂處有絲絲肉芽長出,隨即收回了視線。
“壽光王保重。”陳洛微微點頭,就跟著將臣走出了密室。
“我們,被設計了。”正廳中,陳洛剛剛坐下,將臣王就直接開門見山說道,“中了白蓮偽佛的圈套。”
陳洛沒有說話,等著將臣王繼續往下說。
“豐都王知道白蓮凈土在幽冥的根基嗎?”將臣王正要往下說的時候,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發問道。
對于他們這個級別來說,這個答桉就是個常識,不過將臣王突然想起眼前的豐都王駕是陽身入幽冥,所以問了一聲。
人間說不了幽冥之事,因此假如沒有人專門告訴豐都王,他就真的不知道。
“根基?佛門輪回大道嗎?”陳洛回道。
將臣王聞言,點了點頭:“這么說也對,不過落在幽冥,還有具體的說法。”
“白蓮偽佛在幽冥的基本便是所謂的白蓮凈土。”
“白蓮凈土與中央婆娑凈土雖然聽上去類似,但本質完全不同。”
“想必豐都王也知道白蓮偽佛的來歷。那是第五代如來凝聚大道佛韻,斬碎血海不滅規則,導致佛門大道被魔意污染所來。”
“因此,白蓮偽佛竊取婆娑真佛的大道,在幽冥立輪回佛國。每一座輪回佛國,其實便是以魔意煉化的冥土。”
“而婆娑凈土,與我大豐一樣,不煉化冥土,而是梳理一方天地的道理而已。”
將臣王的話有些繞口,不過陳洛微微思索,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說白了,冥土就好像自家一大片未開墾的田。無論是婆娑凈土的上古佛門,還是麟皇的大豐,都是過來拔草翻土,開墾農田的。
而白蓮偽佛就不一樣了,他們不是自家人,頂多是個鄰居,但是他們穿著上古佛門的衣服,化妝成上古佛門的樣子混了進來,不急著開墾,而是直接過來劃地,插一塊牌子,聲明這一片地方是他們的。
嗯,大概是這個邏輯。
見陳洛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將臣王才接著往下說道:“偽佛的修行,在進入三品之后就會出現質的改變。”
“除了戰力的飛躍外,更重要的還在于能夠凝聚法身。法相承載的道理化作輪回浮屠塔,鎮煉冥土。”
陳洛點了點頭,懂!
就是三品以后,就可以在田里插牌子了。
“但是偽佛有一點卻比較棘手,那輪回浮屠塔一旦顯化,又會獨立于法身之外。”
“因此即便我們將菩薩打死,但輪回浮屠塔卻依然存在,鎮煉的冥土不會少一分。”
“我大豐對白蓮連年征戰,本質上就是不讓更多的通天浮屠塔擴展。”
陳洛聞言,微微蹙眉,但很快也聽懂了這話里的意思。
就好像一個人寫了一本書,即便人不在了,這本書里的道理還是存在的。
又好像一個人貸款買了一套房,即便房子爛尾了,貸款的債務還是存在的。
“所以進攻白蓮凈土的關鍵,就在于摧毀這些輪回浮屠塔。”將臣王接著說道,“而每一座輪回浮屠塔所在的位置都是白蓮凈土的機密。”
《高天之上》
“這一次進攻白蓮凈土,其實就是覆蓋式搜索輪回浮屠塔,并將其摧毀。”
“之前人間的那道攻擊打在白蓮凈土上,對偽佛傷害最大的并不是打死了幾尊大菩薩,或者磨滅了幾尊菩薩,而是無差別地摧毀了一批輪回浮屠塔。”
陳洛聽著將臣王如此大費周章地和自己解釋,再聯想如今的近況,開口問道:“你們得到了一座輪回浮屠的具體位置?”
將臣王聞言,苦笑了一聲,點了點頭。
“輪回浮屠塔根據主人修為的不同,鎮煉冥土的范圍也不相同。弱的話只有方圓百里,而一些大菩薩的輪回浮屠塔甚至能鎮煉方圓數千里。”
“我們得到情報,是一尊已經入滅的大菩薩的輪回浮屠,鎮煉三千里。”
將臣說到這里,頓了頓:“向西三百里,是一條滾滾長河,源自血海,喚作三途川,是白蓮凈土的一道屏障。”
“壽光王得到那座輪回浮屠情報后,欣喜不已。若是能將其摧毀,我大豐便能將三途川化作內河,將戰線推到三途川之后。”
“這一次是借了人間攻勢,才能如此迅速突破三途川。但白蓮凈土底蘊深厚,眼下雖然陷入被動,但只要打不死,就會有卷土重來的可能。所以壽光王與我都想盡快將攻勢轉化為勝勢!”
“但是沒想到,中計了。”
陳洛點了點頭:“是情報出了問題?”
“對!”說起這個,將臣王捏緊了拳頭,“跟了百年的老部下。”
“戰功赫赫。”
“直到背叛的那一刻,我們才知道,從一開始他便是奸細。”
“他叫宇文杰,是白蓮一尊菩薩的輪回奴。”
陳洛微微皺眉:“這個查探不出來嗎?”
將臣王搖了搖頭:“若是還存在白蓮偽佛的印記,自然瞞不了,可是他沒有啊!”
“沒有了印記,其實便是逃脫了那尊菩薩的輪回佛國。”
“一個奴隸,在獲取自由后,又得到了足夠的財富、榮譽、和尊重,你覺得他還會放棄這一切重新去當奴隸嗎?”
“如今大豐正興,卻改旗易幟,投奔被動的一方,這合理嗎?”
“但是這個宇文杰偏偏這么做了!”
陳洛微微皺眉,腦中突然蹦出一個詞:狂信徒!
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西域佛門本質上畢竟是個宗教,這么多年,若是說培養不出狂信徒也有點說不過去。
“對方實力如何?接下來有什么打算?”陳洛又是一連問出兩個問題,說實話,以他目前的實力,獨自行動的話,只要不被兩三尊五衰境菩薩包圍,想要突圍并不是辦不到。
不過若是能拉一把壽光王和將臣王,那就最好了。
“這是另一重意外!”將臣王接著說道,“其實我與壽光王并非沒有做最壞的打算。”
“但是從我們得到了其他戰場的情形來看,眼下白蓮凈土戰力調配上出了問題,就算情報有誤,有我與壽光王兩尊一品王駕坐鎮,撤退的問題不大。”
“可是沒想到,白蓮凈土竟然度化了血海的迦樓羅王!”
陳洛臉色疑惑:“迦樓羅王?”
“嗯!”將臣點了點頭,“第五代如來道斬血海,導致佛門大道被魔意沾污,但血海同時也有佛韻侵入。”
“迦樓羅便是血海中半魔半佛的一種魔獸,以族群部落而分。”
“在我等發現情報有誤的時候,打算回撤,卻在渡過三途川時,遭遇他們的突襲。出手的迦樓羅王一共有兩位,一尊一品,一尊是匹敵求索的巔峰。”
“壽光王為護住眾將士,主動承受了他們的襲擊,導致被轟碎了半具身軀!”
“我率軍退回,占據了這座長津城。”
“至于接下來的打算……”將臣沉默了片刻,“孤軍深入本就是大忌,又有三途川阻隔,倒是不用期待救援。”
“若是豐都王有能力,在下有個不情之請!”說到這,將臣起身,朝著陳洛深深一拜。
陳洛側過身,不受這一拜,澹澹道:“你是想要我帶壽光王返回?”
將臣站起身,點點頭:“長津城中還有兩萬士卒,帶著他們也很難回返,在下打算繼續沖擊白蓮凈土。”
“能做多少,就做多少!”
陳洛擺擺手:“飛蛾撲火而已!先不必做必死的安排!”
“我倒是有個想法……”
人間,中京,皇宮。
葉恒坐在御書房里,面色陰沉,面前韓青竹、周左風、程南松還有首奉太監侯安站成了一排,都是笑嘻嘻的模樣。
“你們早就知道陳洛入幽冥了?”葉恒說道。
侯安連忙往旁邊挪了幾步,和他們拉開了距離,說道:“陛下,老奴也是剛剛知道的!”
周左風左右看了一眼,眼下他是文相,必須先出這個頭,于是開口道:“是顏百川說此事機密,不要告訴不相干的人!”
“老臣以為他告知了陛下!”
韓青竹和程南松頓時反應過來,也是點點頭道:“正是,正是!”
“文圣也是這么跟我們說的。”
“怎么?難道文圣沒有告訴陛下嗎?”
葉恒一愣:當然沒告訴啊!
你們跟朕裝什么湖涂啊!
葉恒就要脫口而出的時候,突然停了下來。
不對!
這個不能承認!
承認了,不就是說明在顏百川眼里,自己是不相干的人嗎?
明君的面子!
“似乎,文圣是和我說了一句。”葉恒摸了摸胡子,彷佛想起了什么。
我在撒謊,我知道你們知道我在撒謊,你們也知道我知道你們知道我在撒謊……
但是!
聽到葉恒的話,三大相爺都是“恍然大悟”地點點頭。
“我就說嘛,怎么可能不和陛下說?”
“就是,陛下可是大玄之主,哪能有不知道的事情!”
“對對對!”
葉恒輕哼了一聲,看向侯安:“侯安,此事你怎么不提醒朕?”
侯安:(´д`)y
我……
這和我有什么關系?
怎么燒到我這來了?
“是老奴疏忽了!”侯安嘆了一口氣,躬身受罪。
終究還是我這個元陽永駐之人背負了所有。
“罰俸三年吧!”
“謝陛下!”
處罰了侯安,葉恒感覺心理暢快了一些,這才點頭道:“也不知道那小子在幽冥的那件大事辦的怎么樣了?”
周左風等三人彼此互相對視了一眼,又看向葉恒:“陛下,陳洛是去辦什么大事?”
葉恒一臉高深莫測說道:“涉及幽冥,你們不到圣位,不可說……”
“不說這個,先議一議偏倚處怎么辦吧……”
葉恒望著三尊相爺吃癟的表情,終于——
舒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