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儀君果真在午前回了軍帳,見趙莼在內作等,頗為驚訝道:
“你這就把法訣解閱完了?”
兵術修習有兩處難點,一為法訣解閱,二是將真人操練,以傀儡小人行兵布陣倒是十分簡單。
從未接觸過此法的修士,往往須得半年才能解閱完成,從兵衛升上來的驍騎,因提前有過淺顯了解,解閱時間可縮短置三月到四月。
昭衍弟子有天才之名,悟性甚于旁人,常以一月之期就能解出,若是有旗門在旁指點,還能更快。袁穗兒在她身邊解軍樂之術,尚還需要三四日的功夫,不想三人中竟是有人十日就解了出來,該說不愧為昭衍門下嗎?
趙莼答了一聲“的確如此”,仇雪君便當即取了一套傀儡小人給她,爽快道:“既然已經解了法訣出來,那這二十只人形傀儡你就拿去,操使之法十分簡單,渡進真氣即可。”
“還是那句話,能快則快,傀儡兵陣熟悉之后,再來此處經我查驗,過關我就直接給你征召兵衛入隊,我可不是沈恢那種死板的人,三月修習之期,你若提前修成,我自會提前給你領兵的機會!”
趙莼覺得,她某些地方,與那綾魚妖王有些相似,都特立獨行且離經叛道,不過妖王視他人性命如無物,仇儀君倒不是如此。
甚為統管一衛的旗門,聶海又少理事,仇儀君當是事務纏身,極為繁忙,趙莼領了東西便出言告退,不欲多做打擾。
一路直返軍帳之中,與巡查將士擦肩而過。
趙莼取出仇儀君所賜的傀儡小人,其個個烏黑發亮,材質像玉又像獸骨,大約有她手臂高,關節處做成渾圓,方便小人變換姿勢,令她不由憶起照生崖的石妖,關節處和這小人倒是十分相似。
按對方所說,將真氣緩緩渡入其中,得了真氣的小人立時活了過來般,撐地站起,沒有五官的頭顱向趙莼注視過來。
趙莼又一一為其余十九只傀儡渡了真氣,軍帳居中的空地上,立時就有一隊二十個烏黑小人直直站立著,待她發號施令。
制造此物的煉器師當是技藝高深,使得傀儡小人動作靈敏,瞬時就能感知到真氣主人心中所想,繼而如趙莼腦海中的兵陣一般,排成了攻殺之術的兵衛陣。
“這傀儡與我心神相連,怪道旁人皆說兵術修行的難處不在傀儡操練之上。”
她心中有數,立即便明了了為何第二處難關就直接到了真人操練。
傀儡沒有靈智,行動變化只由她一人命令,個中配合當能做到最佳。
可實際情況中,二十兵衛各有個的想法,趙莼須得將種種緊要之處細致地為他們講解清楚,作領頭之用,而兵陣配合還是得由兵衛自行熟悉練習,能否發揮兵衛陣的最大功用,還很難說。
故而傀儡小人上的練習,只能回饋到統率者的法訣熟悉度上。
“要想為兵衛們解讀,自己就得先練到純熟才行。”難關還在后頭,傀儡操練不過是渡過難關的基礎,趙莼平心靜氣,就地盤坐下來,使傀儡小人開始依照她施下的法訣變換起來。
攻殺之術的兵衛陣共有三種,強殺、速行、回防。
此些名稱皆取得淺顯,也便容易理解。顧名思義,強殺是錐形陣,站陣時可令統率者戰力暴增,強殺敵首;速行是川形陣,增速以助追擊敵方;回防則是環形陣,以陣勢成盾,有護衛之用。
統率之人在戰時無法及時施令,是以兵衛陣的變換時機,乃是由兵衛本身來判斷交戰之勢,繼而擇選出最為適合的兵衛陣助益統率者。
趙莼首修的就是強殺,此種增強戰力的陣法,當是劍修最為偏好的種類。
馭使傀儡布陣數日,她對強殺陣的熟悉程度已大大提升,再過三四日,或就可操練速行。
不過當前,還有另外一事,令她好奇不已,甚至從軍帳中走出,也要在旁一觀。
鳴鹿關關下城門緊閉,平日里開關的,是左右各一小門,留兵衛值守,供叢州前來販貨的妖族精怪們同行。
今日兩側小門往來的商隊皆是駐足,聽城墻之上,四十八只號角同時吹響,地動山搖的氣勢里,自下難以望盡的大門緩緩向上升起,內里跨坐在巨獸之上的軍隊嚴陣以待,肅殺之氣大盛!
“啊,又到了青武營將士出關斬魔的日子了。”當中商隊有人感嘆。
“領頭的是沈、楚兩位旗門,看來是定平衛出征!”
中型規模以上的商隊們,大都傳承了上千年,比鳴鹿關的歷史還要悠久,且妖族精怪壽命又比人族來得悠長,青武營諸多將士,他們都極為面熟。
沈恢在首,楚渾夷半步落于他身后,待其手中戰旗一揮,犀角巨獸將大地踏得震動不已,安平衛三百驍騎并數千兵衛飛速向前遁出,驚起黃沙漫至天際!
昭衍來的三人果真被沈恢待在身側,因是首次出關,面上興奮之情難掩,便是最為沉靜的萬茹,眼中亦含有銳利神光。
趙莼一直目視著他們遠去荒原之中,心中滿是向往憧憬之意,轉身發現仇儀君也站在城墻上,開口時,眼神尚還落于那一片漸行漸遠的黃沙:“怎么,想出關去了?”
“凡入得軍中的將士,都會有此想法吧。”
“起初都有,往后卻不見得。”仇儀君收回靠在城墻上的手臂,輕輕揮振將灰塵抖落,也不像其余修士那般施下除塵法咒。
她饒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趙莼,繼而利落轉身離去,融在背影中的是一句:“下月就到安平衛,你可好好期待一番。”
趙莼與她同向而行,回了安平衛駐地的軍帳,繼續將強殺陣在傀儡上操使。
然而還未等到安平衛出關的日子,倒是等來了定平衛提前折返的消息。
單只邪魔尸鬼清繳起來容易,若是遇到成群的,才會糾纏些許時日。兩衛的將士皆是久經沙場的老將,出關斬魔的時日,大抵會限定在六日至八日,太短無法清繳完全,太長則容易將關口陷進兵力缺失的危險之中。
如今定平衛才出關不到三日,想是出了變故,才會急急返回關口。
“是那姚世南捅的簍子?”仇儀君從楚渾夷手中將沈恢扶過,這幾年里,已很少見得沈恢會負傷歸來,她急急出言詢問,語氣中難掩怒意。
“不關他事。”沈恢適才已被軍中醫修施法治療,只是皮肉傷看著可怖,內里倒是傷處不多,“是我與大熊的疏忽。”
“老子又不會提刀砍人去,你替他們遮掩什么?”
仇儀君單手撫在刀柄,額上兩只羚角化出,沈、楚二人知她動怒,立時急聲解釋道:“是十年前那只老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