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衣女子飄然躍上戰臺,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
趙莼毫不客氣的回敬之語入她耳中,也只得了個輕蔑的勾唇淺笑。
自她足尖點在臺上的那一刻,戰斗便已然開始,女子的碧藍法衣制成羅裙樣式,踏來時裙擺舞動猶如孔雀翎羽,趙莼眼中神光一閃,覺察出此人法器應就是法衣本身!
果然,見對面女子前踏三步,步步如舞,潮水一般的氣勢即撲面而來,渾身法衣散出耀目光華,映她面容圣潔高傲如降世仙娥。
“是錦羅仙子耿曼沅!”臺下有銅刀營將士認出女子身份,頓時大喜過望,驚呼出其名。
只是她名姓趙莼并未聽聞,橫眉冷對去,即便對方是筑基大圓滿,也未叫她退讓半分。
兩人氣勢在身前碰撞,耿曼沅勃發真氣如潮水漫來,趙莼卻如磐石巍然不動,將那幾要縱上天際的巨浪劈斬為二,而后磐石化為巨劍一柄,劍氣大盛直將浪潮逆向拍回。
空以真元之勢相斗,竟是筑基后期的趙莼勝上一籌!
“上宗弟子,越階如飲水,可見一斑。”看臺上蒲掌分玄摸了摸鼻頭,忽地想起還在紹威軍駐地時,看到的那位亦是出自昭衍的旗門,幾乎一連挑翻了十數座大營的凝元修士,不由感嘆大宗之可怖。
而場中兵衛沒有他這覺悟,怔怔看向站臺上,耿曼沅面色一白,踉蹌退了半步,先前的氣定神閑已盡數轉為戒備,美目驚疑瞪來,貝齒將下唇緊咬。
她動了動唇,卻什么也沒說,兩手合于胸前,蔥白細指翻飛出數個手訣,碧藍裙擺化出上百道光刃,細看下還真是纖毫畢現的雀羽!
耿曼沅揮出一臂向前,掌心對于趙莼所在,怒喝一聲:“去!”
漫天雀羽如驟雨突降,旋飛而來,其上耀目的靈光直令場內將士大嘆出聲。
趙莼只是默然站在遠處,手扶劍柄視雀羽襲來,沒有人見到她動了,但她確確實實向前踏了一步,黑劍歸殺不知是什么時候出的劍鞘,無有赤金真氣燦如朝陽,無有銀白劍氣橫分半空,她只是以力向前揮斬而出。
雀羽深深貫入戰臺,猶如利刃割開金石,發出“鏘鏘”勁聲!
這聲音無人不入耳中,卻又無人在意。
他們看見一輪極淡的弦月從漆黑長劍上揮出,與弧形刀刃一般,銳利雀羽在其面前,有如絲帛綢緞,輕飄飄分作兩段,隨風飄落在地。
有雀羽未被弦月所斬,從趙莼身側而過,卻被護體劍氣攪碎成齏粉,霎時化作靈氣光點散去。
耿曼沅一擊未成,變換手中法訣,足邊裙擺舞出漣漪。
趙莼見狀手撫劍身,既已觀過對方大致實力,當是不愿再給她出手的機會!
眾人只觀得趙莼身軀暴射而出,身如劍虹劃過。
她手中黑劍本橫于身前,在空中上畫圓弧后,劍尖垂落向地,足下踏進耿曼沅身前兩寸之地后,劍氣狂暴擊出,自下而上似長虹貫日,整座戰臺巨震不已!
耿曼沅手中尚未結印,那劍鋒已直向面門而來,她雖立時改了法訣作防,然而劍氣爆來之時,全身卻好似被颶風席卷,落入茫然失重中。
而后銀白燦光一閃,肉身上爆出彷如撕裂般的痛楚,天穹就在此時歸入了眼中,再往后便是沉郁的長夜。
于兩營將士們眼中,卻是耿曼沅被劍氣蕩起,重重摔在臺下,胸腹處縱貫有血口一道,雙眸緊閉面露痛楚,久久未從地上站起,竟是失了意識昏迷過去!
“再來。”
趙莼信步走回原處,將長劍歸鞘,傲視臺下四野。
耿曼沅麾下主隊驚呼奔來將她帶離,后又恨恨瞪向臺上一眼,待趙莼冷眼看去,這人卻連忙移開了眼神,恨不得將頭顱埋入胸口。
趙莼想說,她斬過許多邪魔,敗過多位筑基圓滿,耿曼沅在其中尚不能排進中游,但掃過銅刀營將士面上,那屈辱非常的神情,她忽地覺得什么都不用說。
身體力行,是唯一對強之一字的詮釋。
耿曼沅的慘敗,令銅刀營數月以來對青武營的傲然頃刻破滅,趙莼立于戰臺中央,周遭敵視四起,那些藏于觀戰者中真正強悍氣息,此時才緩緩出現……
轟然間一座小山落在戰臺之上,絡腮胡男子著身軀,詭譎怪異的圖文從他雙頰蔓延下肚腹,兩臂與肩胛的連接之處,各有一雙手捏握的紋路。
“銅刀營,招隱!”
他幾乎是呼喝出了自己的名姓,光是言語中爆出的威勢,就令趙莼知曉,耿曼沅絕不能與其相較。
道出這話后,招隱即閉了嘴,兩手向前一探,軀體上圖文如火焰燃起,趙莼足下踏出,劍鋒與他雙手相擊,感其巨力后觸之即分,向后躍回原處。
“非是煉體……”
趙莼心生疑竇,煉體修士與妖修有相同處,皆是淬煉皮肉筋骨,不過真氣卻仍是出自丹田,能尋其蹤跡。
眼前這名為招隱的修士,行動間與那凡體大道修士一般,靈氣波動在外,并非自丹田而出。
可若說他是人定境也不對,凡體大士以肉身作丹田,儲蓄積存靈氣,招隱的強大卻更像是由身上圖文而來,作肉身之甲。
同時,招隱與她對招時漆黑瞳仁如濃墨化散,雙眼俱染成黑色,趙莼不能覺出其意識,故而正能觀其身體走勢,來提前預判他所出招式。
“氣不出丹田,陣紋漫身……”她恍然大悟,淡笑道,“原是陣傀之道。”
這一修行道派首次聽聞,還是從師兄蒙罕口中,他被秋剪影破了丹田,不能修行靈根之道,后得天妖族尊者相助,重修陣傀法門,得以再登仙途。
趙莼入得昭衍后,便從博聞樓中觀了大世界中多種修道法門,其中就有陣傀之道。
說來巧合,陣傀之道由來,正也與丹田破損有關。
數萬載前,有位人族陣法修士,其陣法一道冠絕同輩,又與妻子感情甚篤,其妻坐化后留下一子,受其珍愛。
其子脾性暴躁,終有一日禍從口出被一宗門掌教碎裂丹田以示懲戒。
陣修盡力保全其子性命,又恐他不能修行,將如凡人一般死去,便日日鉆研如何令丹田碎裂之人再登仙途。
試過無數方法不成,其子已垂垂老矣命數將盡,陣修走投無路下,便將陣紋刻于其子身上,將他練成陣中傀儡,不想竟歪打正著,令他意識不散,以傀儡之身尋到了仙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