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明關坐落于長脊山脈函虛峰之上,宏偉城門巍然聳起,百丈黑墻向兩側延伸而去,登臨關口就如踏上云巔,身處云霧繚繞之中,翩然若仙。
關內為洞明主城,以函虛峰山北半壁鑿開作將軍府,向北環出廣闊城池一座,其間郁郁山林擁溪流穿行,樓閣屋宇,荷池綠柳,不一而足。
往來百姓錦衣玉冠,不可計數,坊市商鋪整齊排布街道兩旁,其上有人推窗呼客,言笑嘻怡。
趙莼領鹿甘百姓從陣臺而出,周遭贊嘆聲即不絕于耳。
她不欲耽擱,見洞明城內已有修士作等,便上前遞了敕令,言道是鳴鹿關來人。
那修士道觀道袍著裝樸素,聞言將手中拂塵倒在臂彎,接過敕令查看。
確認無誤后,他方露出客氣一笑,道:“趙驍騎。”
“便將鹿甘鎮百姓留與此地就成,之后登記文書之事可交由貧道完成。”
按敕令中的說法,須得是趙莼親自監督這萬余百姓登記入冊,領下文書,才算是了結此任,與修士所言并不相同。
趙莼尚未出口詢問,他又道:“本是要趙驍騎自行前去的,如今大將軍要見您,便令貧道前來代行了。”
她不由心中一震,大將軍?
洞明關中有真嬰期修士三位,俱是大將軍職銜,就不知是哪一位要見她了。
“如此,就勞煩道友代為行事了!”
“無妨無妨,趙驍騎,且隨這引路童子前去罷。”
他拋出一只小小傀儡,落至地上后,四肢靈動仿若活物,面容亦是非常秀美可愛。
趙莼隨這傀儡童子一路行至將軍府。
重兵值守之地,氣氛格外肅穆,有傀儡童子在,守門將士又看過她驍騎敕令后,倒不曾詢問一句。
傀儡童子最后將她領到一處池畔亭臺,池中花葉俱都枯敗,莖桿摧折,卻造出另一分殘缺的雅致來。
亭臺中有兩人并坐,右座男子身軀偉岸,眉目清正,戚云容則坐于他身側,抬眼見趙莼到了,頷首道:“你來了,進來說話。”
趙莼將神色一正,上前拜道:“鳴鹿營青武衛趙莼,見過大將軍。”
偉岸男子將眉頭一挑,復又指向亭臺中空出的一座:“不必多禮,入座罷。”
趙莼這才依言落座。甫一坐定,身前忽地襲來一只云霧大手!
她雙眉蹙起,無形罡風自身外升起,須臾后就見云霧大手在罡風中散盡,仿若從未有過。
“果真是第四境劍罡,流風如刃,戚旗門同我說時,你應是剛入此境,尚還未完全掌握劍罡之力。”
方才那只云霧大手正是偉岸男子所凝,是為試探趙莼劍道境界而來,如今摸清之后,他不由更為滿意:
“短短兩月,你就已能做到收放自如,苦功是固然是緣由之一,個人天資還是占了上風在的。”
趙莼面上鎮定自若,只暗暗在心中舒緩了一口氣。
真嬰期強者的試探,雖未用幾分氣力,可撲面而來的滔天氣勢,已是讓人心神震動。
后由戚云容開口介紹,趙莼才知曉面前這人乃是紹威軍三位大將軍之首,法號東麟,人稱東麟上人,亦為昭衍仙宗客卿長老。
“我受巫蛟相邀,才在仙門中領下長老一職,只是虛名罷了,既是在軍中,稱我一聲將軍就成。”
東麟上人大手一招,桌案茶水自斟,后在趙莼面前落下清茶一盞,聽他道:
“世人皆道筑基劍氣境,為劍道奇才,如今你以筑基修為破至劍罡境界,莫說是我,就是上報至仙門之后,也引得長老們嘖嘖稱奇,好一番震動。”
趙莼淡笑,端起茶盞謙辭幾句,又聞他道出今日來意:
“故而令你借領率百姓撤離之名到洞明關來,是我的軍令,亦是仙門的旨意”
那日戚云容返回洞明關后,即將趙莼劍道突破的消息同時上稟軍中與宗門,卻不想因命符之故,宗門中竟是早已知曉她突破劍罡境之事。
如趙莼所想,重霄昭衍中與她一般,要去爭奪大尊徒位的弟子,還有多位。
便是在這等頂尖天資的弟子中,也有高下之分,趙莼從前以大日真氣、筑基劍氣境的資質,可為上乘。
然而在她以筑基修為成就劍罡境界后,單論這堪稱曠古絕今的劍道天資一項,就已能讓她悍然壓下其余弟子,凌于首位!
諸多要爭大尊徒位的弟子中,她修為境界最低,宗門亦因此呈觀望之態,欲待她成就凝元之后,再傾注心神培養。
“不過如今不同了。筑基圓滿突破凝元時,須提一口靈蓮清氣,此物需心靜神明,探尋道心真諦,是為突破中最為艱難的一步。”
“仙門的意思,是要提前中止歷練,將你接回宗門,有長老點撥心境,辨明道心,你亦能早日提出靈蓮清氣,凝聚元神,破入凝元之中。”
“此前知你正為掌握劍罡之力苦修,便沒有打擾,現前劍罡修行已備,我看已是時候送你返回昭衍了。”
趙莼知曉仙宗旨意后,心中并無驚愕狂喜,反而是一種塵埃落定,合該如此的從容。
她輕吐濁氣,念起心頭之事,拱手向東麟上人道:“蒙受宗門看重,趙莼喜不自勝,然而當前另有要事,恐難脫手不顧,但請將軍再予我幾日時間,將手頭要事了結。”
常人聞宗門召回,雖不至于面露狂喜,但也少有目中無波者,更別談趙莼這般,甚至還想要推后幾日。
東麟上人見她言道“要事”二字時,目中眼神堅定不移,心中也知曉此事怕是無有轉圜之機,但也疑惑問道:
“不知是何事如此要緊,讓你連返回宗門的日子都能往后推延。”
身為宗門長老,東麟上人對門中弟子也頗有愛才之心,忍不住語重心長勸道:“筑基圓滿后,因靈蓮呈九九之數,真氣極盛,隨時都會引來道心之問,若在此問上出了差錯,當會有損后續修行。”
“早日返回宗門,得長老點撥護法,對你也是有益。”
趙莼知他是為自己著想,然而燕歌之事關乎叱圖,自己實難甩手離去,不管不顧,便只好離座一拜:
“將軍好意,晚輩感激不盡,實不相瞞,晚輩已在鳴鹿關中將靈蓮清氣提出,桎梏已破,將軍與宗門無需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