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玥哪見過如此玉砌雕闌,仿若瓊宮玉闕般的場景,整個人鮮活了不少,一雙溜圓的眼睛撲眨著,跟在趙莼身后前去對方口中的宗門。
她對這簡單二字的了解,全都歸功于圣地中自外界而來的散修們,偶爾也聽耿如英說過幾句。
而伴隨著宗門出現的,往往又是人族三州的風云光景。在那里,再珍貴的丹藥與法器都不是什么稀奇的東西,它們被擺放在商鋪坊市的貨架上,供修士自行購用。而蠻荒中奉若珍寶的煉器師與丹師們,在三州也僅是普通修士。
那是人族中興之地,任何異族都不敢犯禁,就連沙海里橫行霸道的荒族,也沒有越界施為的膽子,因為三州有宗門,有人族最強的強者們坐鎮。
她亦聽聞過蠻荒中的“宗門”,圣地中時有向外往來的修士死于那些宗門弟子手中,耿如英說,在三州宗門的眼中,它們都是魔門邪派,是被驅逐的敗者,只敢在蠻荒為非作歹罷了。
而那些正道宗門,擁有堪稱無盡的財富,蠻荒中極難獲得的功法秘術,在其中浩如煙海,任弟子隨意翻閱修習。
“丹方法門,寶鼎異火,大宗門里無奇不有,我若進入那等地界中去,定是能突破到地階丹師!”耿如英昔時之言尚還在耳邊縈繞,蒲玥亦是因此才會出走前往三州,只是舊時光景都已化為消散殆盡。
想到此處,她收了眼神回來,心中才升起的幾分雀躍又低落下去。
身側趙莼偏頭過來,揉了揉她發頂,另一只手放在空中,抓握出漣漪狀的水波出來:“咱們進去吧。”
正如每一位初至昭衍小界的人一般,蒲玥也顯露出震驚之色來,三州修士尚還知曉小珠界的存在,她出身蠻荒,不曾了解這些,起初只以為是如寒潭秘境一般的地方,直到進入其中,才發現是個完整的小世界,日光垂照萬物,山巒丘壑遍地。
趙莼微微頓足,見來人不由一笑,拱手道:“竟勞煩師兄親自來迎。”
俊朗青年穿一身寶藍直裰,頭戴玉冠式樣簡單,顯然是便服出行,聞言笑道:“系命天鎖顯出征兆時,門中長老皆是憂心不已,如今你回來,他們方可松口氣了。”
關博衍微微側身,一瞬便將蒲玥看入眼中,也不多做打量:“想必這就是那位州外修士了。”
趙莼復將其引至身前,點了名姓出來。
“這回由我前來接應,與她也有干系,”關博衍輕輕頷首,面前少女到底年紀還小,聽了這話不由瞪著眼睛看他,“門中已有一位真人愿意將她收作真傳,我又與那位真人交好,是以擔下了接引之責。”
他引兩人往口中歸合真人所在的洞府去,交談中,趙莼才知曉這位真人身份頗有特殊之處。
如今重霄昭衍的掌門施相元是自上界而來的主宗弟子,接任此界掌門算是宗門任務之一,待千年任期結束,或是駐守的任務提前完成,就會由其他弟子前來交接,令其得以返回主宗修行。
照關博衍所說,外化尊者在須彌界的宗門里,也不過只有真傳弟子身份,算不得長老供奉之流,施相元前來此界時,身側亦有許多追隨之人同行,巫蛟是其一,另外還有數位修士,現也在宗門里任職分憂。
中有一位真嬰長老姓鐘諱攬,在宗門里司靈脈分配之職,趙莼也算見過,此次欲收蒲玥入門的月照真人,正是長老鐘攬之女,拂林洞府主人。
“鐘真人雖不是丹師,但拂林洞府底蘊尤為深厚,其內奉養有丹師數位,她過去后,自有大靈造血丹供她月月服食。”丹術高深的丹師得修士追隨,實力強大的修士自然也會有人依附,在洞府中奉養丹師互惠互利,在修真界是極為尋常的事。
蒲玥雖不清楚關博衍口中主宗、須彌界等字眼,但隱隱約約也知道自己未來的師長應當十分厲害,心下有了幾分底在。
趙莼噙著笑看她,這小姑娘怕還不清楚自己拜了位怎樣的師父,如月照真人這般背景的修士,極為受門中弟子追捧,豐厚底蘊只是其一,更為重要的,是他們隨掌門自上界而來,待掌門任期結束后,定是要返回上界主宗去的。
下界弟子要想進入主宗,須得有歸合修為,過龍門大會才能上界,可若是拜入了本就在主宗的修士門下,就能順理成章進入其中修行,這也算未成文的隱晦規定了。
兩人隨關博衍在拂林洞府見到了月照真人鐘紫云。
她面上瞧去約莫花信年華,勾了長眉入鬢,鳳眼纖長,鼻唇標致,是位極妍麗的美人,甫一看去,會覺得有些厲色在面容中,但眼里卻帶了親和之意,使人在畏懼中不由想要更進一分。
月照真人已對蒲玥的經歷有所耳聞,看她的眼神便分外憐惜,忙拉了少女的手過去,對她說起之后的拜師典禮來,又為她引見幾位師兄師姐,安排在拂林洞府中的住處。
蒲玥經了耿如英的事,不敢輕信于人,只因月照真人是趙莼同門,種種作態格外真摯,才使她露出這些日子里的第一個笑來。
趙莼和關博衍將她送到此處,便拱手辭別了,抬腳剛行出洞府,就見一道金光劃來,化作一只金色燕雀停下。
煉制成燕雀狀的傀儡法器上,躍下位蹬著赤紅四蒂紋短靴,身著蜜合色裙衫的少女來,她眼尾上挑,眉峰高起,端的是極為驕橫恣肆的模樣,不過驕橫而不縱意,見到趙莼二人便斂了神色,行禮笑道:“見過師叔!”
“這位師姐是?”她自認與趙莼素未謀面,又念及自身筑基大圓滿的修為不及眼前女修,于是頷首問道。
關博衍點了趙莼名姓,她聞言便將神情一整,肅容道:“原來是趙師叔。”
趙莼撞鐘奪氣后,在昭衍也算是名聲大振,其人雖奔赴蠻荒久不在宗門,但屹立在門中的人族三碑卻抬眼可見她的姓名,弟子等日日觀之,自是再熟悉不過。
且她又有真傳弟子身份,稱關博衍作師兄,少女既是關博衍師侄,自然也是趙莼的師侄輩了。
“兩位師叔緣何這般看著我?”少女擰了眉頭,從她落地后,趙莼眼神里就含了些深意在,連平日里頗為親近的師叔關博衍也負手抿了抿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