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霄世界縱是廣袤無垠,但人族所據終究有限,三州之地中,唯有東西極為偏遠的山嶺,方算得上地廣人稀。
好在河堰小千世界被邪修占據近萬載之久,正道修士數量一減再減,如今盡數轉移到上界,倒也不算太過艱難,還是有可行之處。
“進駐小界的宗門分支,叫他們回來就是,至于原本就在小界的,我看西部邊境,與極東沿海地界都還寬闊,不如將其盡數整合,各請一枚土地令符,就此安置下來。”姜牧三言兩語便將此事敲定,見施相元仍在思忖,不置可否的模樣,又輕笑幾聲。
“你什么時候成了優柔寡斷的性子了?”他將手下人遞上來的玉簡平鋪于案,凝眉道,“不該我等擔心的,少去插手就是,天地爐一事極為詭譎,正道十宗都有發現異動,不過即便天塌了,那也有仙人們頂著,與其憂心那處,不如擔心擔心這幾年來禁州邪魔的變化,若是在你我任職期間出了事,誰都脫不了干系。”
這話也勾在施相元心弦之上,令他立時回過神來。
姜牧所言有其道理,天地爐首次暴露出來,還得追溯到萬年之前,甫時引出的震動比今日更甚數倍,只可惜一直未得結果,也不知其從何處而來。疑云延續至今,早已不是區區外化尊者能螳臂當車的事情。
況且重霄世界也不是安穩平和,自數年前放棄邊境數座小關口后,禁州處籠罩的瘴霧越發濃重,遣去調查探索的真嬰修士也已有兩三人隕落其中,天下大勢盛極而衰,此般詛咒式的命數好似亟待印證,重重壓在人族尊者心頭。
“博衍道種圓滿,可點化真嬰,過幾日我便送他前往上界,而待大尊擇徒,趙莼也離去后,我會與澄陽師兄親自往禁州一探究竟,不過那時勢必會驚動對方,大戰一旦開始,要想停下來就很難了……”施相元從案上取了玉簡,眉心御出神識一照,其中大抵也是些邊境情況。
觀其態勢,至少近二十年不會有太大變動,他神情稍緩。
關博衍道種圓滿!
姜牧神情一頓,心中只略微有些悵然若失的感受,不覺如何驚訝:“看來還是被你那徒兒勝過一籌,白憶的道種尚缺幾分悟念,這幾年間難成圓滿,只看天劍臺后會否得有寸進。”
他低嘆幾聲,沉吟片刻又道:“以關博衍的資質,真嬰后必登龍虎榜,將來入萬族御宴也并非全無可能,且還有趙莼這樣一位幾乎是板上釘釘的大尊親傳,日后你我再好好把重霄邪魔的事情了結了,如此功績,回去后必得嘉賞,或可將功抵過,消了那位心頭怒火。”
施相元神情淡淡,目中流露出幾分苦澀:“你不是不知,朝師兄是那位心中禁忌,這些年來門中也對其諱莫如深,我那時是初成尊者得意忘形,才被奸人引入劍冢誤毀了碑石,這彌天大禍我并非全然無責。”
“再是禁忌,人都已經隕落這么多年了,連元神都滅在魔淵里,難道要叫生者殉死不成?”姜牧面露不忿,少見地動了怒氣,“當年若不是溫仙人保你,巫蛟又請了王女出面,你就算僥幸活下來,如今也該在魔淵駐守,哪輪得到重霄這般好去處。”
“溫仙人是破劫關頭,避生殺孽,王女也是巫蛟舍了王族身份才請來,他們母子本就生疏,經此一事,更悉如外人,我一人的過錯牽連甚多,當初看守劍冢的弟子或貶下界,或放逐天南……雷霆一怒,可堪流血千里。”
“若是趙莼劍意未成,將來入我門下,有博衍做她師兄加以看顧,即便那位是洞虛大能,我也要為他二人爭上一爭……如今罷了,博衍氣候已成,我重返上界便立時閉關突破,將來趙莼有其師長,我再從旁庇護,就算她出在我任職期間,當初害我的人也不敢妄動。”施相元長長一嘆,指節微微顫抖。
今日的趙莼像極了從前的關博衍,同樣是天賦驚人,同樣是出自于他任職的分宗之內,恐暗處隱敵再度出手,他可以將之庇護在門下,只可惜趙莼卻有不同,她的天賦顯露得太早,太鋒芒畢露,難以遮掩,已非自己能收為門徒的資質,只望她有著和天賦齊平的機遇,尋到一位強勢的師長,能在其羽翼未豐時加以護佑。
短短一載有余內,風云變幻莫測,趙莼卻甚少知曉。
她來一玄劍宗潛修已有將近兩年,聽從危月上人的指點,幾乎叫得上名號的劍塔,都已被她請教一番。
如今再臨謝凈洞府外的劍臺,劍意可引得山林樹葉搖曳不止,若葉根不穩者,甚至會脫離樹枝,緩緩飄搖落地,無論從何處看,陣勢都比之前強過許多。
“你的進展比我想得快很多,恐怕用不到四年,就能進入第二重求敗,倒時我還得去劍宗典籍里添一筆,講你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了。”謝凈送完桐榆上界約莫半年,便回了劍宗助趙莼打磨劍意。
她聽聞危月上人建議,登時也十分贊同,而有她支持,趙莼在各處劍塔間更是暢行無阻,劍意亦因此一日千里。
“如今劍意無為的長老們晚輩都已試過,只待危月長老領晚輩前去那幾位劍心境長老所在的劍木林,取用些許劍意氣息來修煉便可。”趙莼收了劍意,心中也很是松快,許是《太乙庚金劍經》中的磨劍法門極為上乘,打磨劍意過程比她想得更為順利,照此下去,天劍臺論劍前必能得以突破,這樣與寂劍真人斗劍才能有幾分勝算。
謝凈聞言卻怔愣一瞬,旋即哼道:“你當我這大長老是虛名不成,還需危月領你去搜羅劍木上的那點兒可憐劍意,你想找那幾個劍心境的請教,我立刻就能帶你去禁地一趟。”
相識兩年,相處一載,趙莼對這位游瓏上人更添幾分了解,她生性不羈豪放,偏愛逍遙自在,為人更粗中有細,并非簡單魯莽之輩,不過有一處英杰天驕的通病,便是極為自傲,不喜生人忤逆。
與之相熟后,或能從旁規勸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