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府占地頗廣,東側修筑園林,甚是清幽。
戚云容呼吸微窒,只覺其中氣息十分冗雜,不過威勢卻可見一斑,而按邵言生所說,褚家除了褚振群這一分玄外,還另外奉養了兩名分玄修士,想來便是在褚府東側修行了。
而西側論面積來說,其實較東側還要大些,只不過房屋修筑得更多,故而顯得擁擠狹小些許。
屋舍多,行走其間的修士自也更多,戚云容淺淺一望,便能看見數位練氣、筑基修士身影。
觀其衣著打扮,能知曉他等為褚府仆役的可能性極小,應當為褚振群收授的門徒之輩。
師尊巫蛟曾告訴她,像他這般的宗門修士,一身傳承皆以宗門為本,即便不幸身死道消,中道崩殂,功法術式也有宗門代代繼承下去,而散修多是只身一人踏上道途,一旦隕落,傳承幾乎就此斷絕,故而散修之輩極為重視師徒傳承,即使自身大道未成,也會選擇收徒,以防道統無人承繼。
又因天下俊才多被宗門招攬的緣故,能甘心被散修收作門徒的人,往往資質也遠稱不上極佳,為此,散修等人只好廣收門徒,期望能夠從中發現遺珠一二。
戚云容暗暗點頭,眼前這些修士的身份,大抵也與自己心中所想無差了。
一面想著,
前頭二人腳步減緩,
已然是到了目的地。
她抬眼一看,
入目是一片雅致庭院,占地廣大,一眼竟望不到頭,
觀近處怪石上字跡才知,其名作蕉園。
“此處乃近來才修筑完工之地,
還不曾有人入住,
請小友來,
正是為了在此中布設法陣,作最后的完善。”褚振群望著蕉園,
竟少有地流露幾分欣喜自得之態,“鎮宅、聚靈一類的法陣自不必說,老夫更額外想托小友,
在蓮池那處布設一座助益水屬修士修行的法陣。
“不必擔心靈物,
只若小友有所需求,
老夫一定傾力滿足。”
不過是多一處陣法,
倒也不是什么難事,何況靈物還有邵振群一力承擔,
邵言生頷首答應下來,思忖片刻便道:“既如此,那晚輩就在東南西北四角各布小四象鎮宅法陣,
正中安置一座接脈匯靈大陣,至于蓮池,
或可布設善水小陣一方,此陣對修行水屬功法的修士頗有妙用。”
“老夫也不懂什么陣法,
皆按小友的意思辦就成!”褚振群狀似爽快,只眼中精光連連。
正想再問幾句,
身旁小道中卻快步走上一位管家打扮的筑基修士,嘴唇微動,并無聲音傳出。
只見褚振群登時面色一變,倒也不曾顯露什么情緒,面龐上唯有雙目含著幾分不悅,轉而對邵言生二人笑道:“老夫手頭還有些事情,無法作陪兩位小友,此乃我褚府管事,褚莊,小友但有所需,與他說一聲就是。”
那筑基修士連忙上前叩首,而后畢恭畢敬地站起身來:“褚莊見過兩位貴客。”
褚振群確是焦急難掩,叮囑褚莊幾句,便面含歉意地抽身離去,留戚云容二人面面相覷,疑竇滿腹。
“不知貴客可有吩咐?”褚莊極盡卑躬屈膝之態,生怕惹得二人不悅。
只觀此人情狀,戚云容也敢篤定,那褚振群絕非邵言生口中,單單謙和有禮之輩!
“不必多禮,”邵言生本就是少年模樣,又生得俊秀溫雅,柔聲之下,立刻叫褚莊有如沐春風之感,“勞煩管事先將貧道二人引去客居之處,到時貧道再將布陣所需的靈物列出,
管事只謄抄下來后,
把靈物支取放至蕉園,貧道就可著手布陣了。”
褚莊不敢怠慢,連忙“誒”道兩聲,遂將二人引入褚府東側的水榭樓臺中。
“此處環境清幽,
不知兩位貴客可還滿意?”褚莊一副若兩人流露些許不喜,就立刻更換的模樣。
好在戚云容與邵言生都不是挑剔之人,點頭應過后,方才見褚莊松下口氣。
他似也瞧出兩人性情都是挺好相處的一類,目中微微閃過遲疑,又仿佛捏定主意一般上前輕聲叮囑道:“這東面的園子里住的都是鄙府貴賓,中有兩人乃是鄙府奉養的分玄修士,平素都在清修。兩位所在的是池東水榭,池西則住著另外的客人,若無要事,兩位還是不要驚擾于他們才是。”
說罷,便恭敬退下。
戚云容若有所思的眼神,倒是跟了他退走的身影一段距離。
“我等可要按此人所說,避免與對面接觸?”此行看似以邵言生為主,卻實是個幌子,且他出行前便被宗門囑咐過,萬事先聽從戚云容驅使,不可干擾其行事。
“倒不必刻意提防,”戚云容微微搖頭,“以靜制動便是。”
正好今晚褚振群設下洗塵宴,先看池西水榭之人來不來再說!
兩人遂就此分開,戚云容靜心入定,準備今晚赴宴,邵言生則著手列出布陣靈物,以便褚家開庫尋找,或出門采買。
至于急匆匆離去的褚振群,卻是三步并做兩步,徑直走到一處幽靜院落。
院內花草繁茂,馨香四溢,蝶影于花中穿行,繪出一幅艷色春景。
只可惜兩側奴仆侍女皆屏氣凝神,面上冷汗涔涔,生生在這一處愜意景象中,添上緊張沉悶的氛圍。
褚振群方走入院落,就見一少年跪在正中。
他亦不過十三四歲,筑基初期修為,著絳紫繡金絲衣袍,頭頂玉冠溫潤似一捧流水,頸戴各色寶石瓔珞,就連腰間佩飾,都是一枚雕作纏枝花朵的黃翡,此些種種,無不昭示其身份不凡,家底豐厚。
少年似很是不服,即便跪著,也挺直了身板,可惜面上卻涕泗橫流,叫喊道:“母親為何罰我,我不服,不過就是個筑基期的嘍啰,殺了也就殺了,以前不是也殺過不少,怎的母親這次卻要生氣!”
他正對著的一張大椅上,坐著位眉眼如畫的錦衣少婦,其身形略微豐腴,年歲看去似是花信之年,與少年不像母子,更似姐弟一般。
哐啷!
那美婦將手中茶盞砰地砸下,驚得周圍侍從抖若篩糠。
“那些小嘍啰你殺多少,母親都不在乎,只如今情形不一般,你要是還想拜入上人門下,就給我把以前的脾氣收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