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莼自是不知,琿英大尊既敢以三種撰寫排列重新編排《亂心經書》,就定然不會讓今日擇徒大會的弟子,如此輕易便將其改動串聯。
不過若說此部經書完全不可改動,那也不然。
琿英端坐元凈天,心下十分好奇,趙莼如今碰了壁,
接下來又會怎么做。
是心灰意冷開始如旁人一樣修行,還是堅定自身之念,繼續尋找它法。
趙莼凝神將白紙捏起,在幾乎是謄抄下來的上冊中,尚有靈力存留,但到了中下兩冊,即便是用神識浸入,
經文間也毫無動靜。
她不信邪,埋頭執筆,
又將玉簡內中下兩冊原封不動地抄錄下來,與方才的上冊擺放一處。
如此便又用去半日功夫。
眾人見她把改動后的白紙放于一側,奮筆疾書寫的全是玉簡內既有的內容,不由心中暗嘆,揣測這弟子許是破罐子破摔了,但這樣的話,未免也太過于執拗了。
眼下才過去不到兩個日夜,若馬上開始照著玉簡修行,倒也不是完全沒有機會。
何至于此呢?
她再次聚精會神細讀經文的舉動,已然不像先前那般令眾人動容,正好其余開始修行的弟子,
大抵也進入了上冊經文解除貪嗔癡的靈虛幻象部分,
他等皆神情各異,一時引了眾人目光過去,趙莼受到的關住,便越發少了起來。
此些分宗掌門們,也是看著靈虛幻象在自家弟子身外浮現,
才曉得這一關的考驗心性,絕對不像自己想的那般容易。
“那是什么,靈虛幻象怎可引出如此場面,便是我等真嬰時的修行,也不曾有過這般考驗吶!”
“我看必不會錯,那定是山河萬象圖隨心擬化而來的景象,有靈虛幻象困其心,又受山河圖擾動,這《亂心經書》雖然被琿英大尊簡化了許多,但弟子們想要入門的難度,可未必遜色于我等初入真嬰之時!”
原來在圖卷外的眾人凝神觀看時,隨著弟子們接二連三進入靈虛幻象,他們身外本白茫一片的虛無景色,竟開始緩緩轉化為困在其心頭的貪嗔癡之欲。
有人身外場景化為無上宮闕,群仙萬族皆拜服而來,有人逍遙天際,揮手間四海傾覆,山岳夷為平地,
亦有人身邊處處是財寶功法,猶如身處藏寶窟中,
各般奇珍唾手可得。
靈虛幻象放大了修士的欲念,為其幻化出世人皆夢寐以求的場景,修士初見此景,或會一時警惕,但也極少有人能守住欲求,不沉溺于如此美妙之景象。而山河圖的作用,又加重了這般影響,令弟子慌亂從幻象中脫身醒轉時,向四周一望,見身側之物亦如幻象之中,虛實交映,徹底亂心!
如此考驗,連元凈天中的長老們,也得拍案稱一聲奇。
先前預計此關能有七八成過關的人數,如今竟是連十之二三都不敢肯定了!
三日,僅僅在此關開啟的第三個日夜,就有弟子在虛實交替中辨不清自我,離了蒲團向四周景象撲去,而他亦在身軀前傾的瞬間,眼前莫名一花,回神時已成黃煙一道,從山河圖中被移到了原時座處。
而便是云里霧里入了座,此人面上仍舊還留著大喜過望的神色,琿英低嘆一聲,彈指間施下一道清心咒去,才令此人心中迷障盡除,也算不曾誤了弟子的道途。
這人霎時清醒過來,發現自己已然淘汰離場,而先前被貪欲所迷的景象陣陣浮上心頭,亦不由使他臉上青一陣紅一陣,深感羞愧難安。
不過長老們心中卻并不苛責于他,這一關本就難度頗高,再看他只得凝元修為,各般見識閱歷自比不上修行已久的弟子們,撐到了三日當是實屬不易的。
而自他之后,不過小半個時辰,山河圖中屈指可數的凝元弟子們,便接二連三被移出了圖卷,他們也如第一個弟子那般,入了迷障,沒能守住本心,先前被移出的那名弟子見狀,心中這才釋懷些許,逐漸放平了心態。
在第四個日夜開始時,池藏鋒成功進入中冊的修行,速度冠絕旁人,而其余被移出圖卷的人當中,也逐漸有了分玄弟子的身影。
但趙莼卻仍舊拿著紙張,陷入長久的沉思。
眾人此刻,已是完全猜不透她心中所想,每每看去,眼中唯余疑惑與不解。
以池藏鋒的速度,或許要不了十五日,他就能將《亂心經書》成功入門,而此關的第一似乎也非他莫屬,旁人再難追趕得上。
“若此關第一是夔門洞天那人,諸位以為其下二三又當是誰?”
“北炬燕氏之子,或許當得這第二人,此些弟子除去池藏鋒,當以燕氏子為首!”
“第一已出自主宗弟子,難道二三就不可能為我分宗門下?貧道以為,那象陵分宗的沈樂章,論修行速度可是半分也不遜色于燕氏子!”
真傳弟子席中正論得激烈,趙莼冥思苦想,卻終是柳暗花明,有了些許眉頭。
“串聯靈力走向的,并非是經文,而是其中單獨的篆字,冗長繁復的經文似一張密網,將蘊含靈力的篆字錮在了當中,而不考慮篆字所在,就直接改動經文,自然會使通篇靈力全消。”
趙莼而今才將其中關鍵摸索了出來,但現在面臨的難題,卻是她原本能根據上冊的排列規則,推演出中下兩冊,因著此舉本就是依照著既有之物進行淺顯的改動,換一個人也能做到,可到了篆字排列時,她渾然不知規則,也沒有參照之物,自然是寸步難行了。
“每一處篆字的所在,好像都被安排好了一般……”
她手指點過紙張,順著各處蘊含靈力的篆字游走,也便是跟著這游走順序移動的些許神識,令趙莼心中一動。
眾人只見她再取出白紙一張,將上中下三冊的篆字按照原來位置拓到了紙上,看似零散的篆字,在脫離經文的禁錮后,開始隱隱透出新的形狀。
“天?”
趙莼才拓出部分,就在紙上看到了極為熟悉的文字。
舊篆古文,受命于天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