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禹山土地所講,那虎妖占了山神廟,奪了他一方神位,故而可以借助神力施為,實力絕非等閑分玄可相提并論,趙莼若貿然前去,少不得要栽個跟頭,
不若先出了這禹山,將他殘魂交予肉身,待靈肉合一后,屆時便可趁交戰之際,入得廟中去奪回自家神位,而虎妖自不足為懼。
且山神土地受地界所限,出不得禹山境內,那虎妖更是緊緊守著神位,
連一方小廟都離不開,
此也算是給了土地與趙莼一個準備之機。
趙莼仔細琢磨了此事,心覺有可行之處,遂將禹山土地寄存的蟾蜍收入袖里乾坤內,轉身才把屏障撤下,便見天際遙遙現出一道身影,她暗暗掐算時辰后,方知原是與申屠隆約定好的時日到了。
那廂申屠隆拂袖下落,瞪目往府邸中一望,正好瞧見趙莼自涼亭中走出,不自覺間,心中竟忽生些許緊張之意,定睛再瞧府邸內里禁制并未有破除之兆,這才神色少見緩和,
抬腳上前道:“道友和尋到東西了?”
趙莼目光下垂,憾然搖首,言道不曾。
也不知是否為錯覺,
在她說出不曾后,面前人隱隱有舒緩姿態現出,
更是抬手輕捋短須道:“禹山地大,一時半會兒定然難以尋個透徹,道友不必心急。”
申屠隆道完此句,又以山神之說邀趙莼先行返回申屠家,趙莼自是點頭同意,起身便走。
而見她面上毫無異色,申屠隆眉眼間劃過幾分兇厲,欲要出聲將身前女修喊住,但斟酌良久后,終究沒有下定決心開口。
兩人一路到了申屠家,迎接之人早已盈門,卻見趙莼嘆息著搖了搖頭,便知她此行并未成事。申屠隆正好站于她身側,當即暗忖片刻,順勢開口邀趙莼多留幾日,后者心有此意,自是含笑應下。
只待散場之后,
申屠隆頷首屏退下各方人等,
踱步向房間而去,細細思忖起這兩日的所見所聞來。
自那日與趙莼別過,
他便向山頭廟中一行,至如今歲月里,旁人只淺淺知悉這禹山中有山神存在,卻不曉得山神具體為何方神圣,更談不上拜祭供奉,便是申屠隆自己,都是自父親壽盡坐化之際,才從其口中聽聞了三大家族與山神的交易。
而現在,知曉此事的應當也只有三大家族當家家主。
不過父親吐露之事并不完全,申屠隆今朝曉得的,乃是三大家族在禹山內立足,是蒙受了山神土地之恩,故而每年每月都要奉上珍稀靈物,與大量錢財入廟。此外,那山神還貪食人肉葷腥,每月都要食人,如此舉止倒不像護佑一方土地的神靈,反倒似山野妖物,邪祟不堪。
然而申屠隆雖心知有異,卻又畏懼山神之威,曾見得其血門大口一張,諸多妖獸精怪,便順著喉間腥風入其口中,其間不乏實力還甚過于他者,委實叫人膽寒。
此回與之相見,將上貢之物奉去后,那山神忽然捧著肚腹,鼻子聳動兩下,砸著嘴道:“這是什么味道,好生香甜,申屠隆,你家中可是又有什么細皮嫩肉的修士了,還不快快如實招來,若是敢欺騙本神……哼哼,你自曉得后果!”
虎妖一雙棕黃大眼泛著邪光,叫申屠隆霎時面色慘白,這妖物說是山神,但平生罪行罄竹難書,凡人百姓于他而言,不過簡單打打牙祭,偶有嘴饞之時,便忍不住在三大家族內,選些資質上佳的修士來吃,年歲大了嫌肉柴,偏要鐘靈毓秀的少男少女,一年吃去四五個,使得他這做家主的,只能以夭折一說向族中隱瞞。
申屠隆額上冷汗密布,見虎妖張了嘴向自己逼近,喉眼兒中的腥臊之氣幾乎要撲上面龐,此番情形,更叫他口不擇言,一連串說了許多名姓,連自家胞弟、女兒的名字都在其中。
可那虎妖面皮皺起,渾不滿意道:“你那胞弟是什么皮硬肉柴之輩,本神拿了他也沒下口的地兒,倒是你女兒生得不錯,可惜境界不高,皮肉里的靈氣太少,本神現在吃她,只能過個嘴癮,還是再慢慢養著,等到以后再吃……”
他說話囫圇一片,嘴中口涎啪嗒啪嗒滴了滿地,竟是早已將申屠曇給謀劃好了,如此細細想著,忽又怒目一張,吼道:“休要在本神面前賣關子,你身上味道的主人,必定是個分玄境界的女修,就如你那妻子一般,給本神仔仔細細地想清楚了,近日究竟和什么人打過交道!”
虎咆聲在廟中掀起一股陰風,申屠隆嚇得直咽口水,猛然間眼前一亮,應道:“稟山神大人,最近貧道家中來了客人,正是個外來的分玄修士,貧道與之見過幾面,想來這身上氣息就是那時所留。”他暗暗留了個心眼,并未告訴虎妖趙莼就在禹山內,意圖借著如此說法,可從廟中脫身。
而那虎妖當下并未全信,卻又嘴饞于申屠隆所說之人,暗道這氣息乃他平生僅見,光是氣息間的靈氣就已有滿盈之態,可見此人必定資質非凡、修為出眾,此番將之吃下,自己必定可以道行大漲。
抬眼見申屠隆目中滿是驚恐,虎妖又一改先前的強硬姿態,反倒抽身遠離了幾分,嬉笑道:“申屠家主,你與令尊加起來,已經和本神糾纏了數百年之久,恐怕心頭早有厭煩之意,想要早日脫離本神控制。”
他伸手止了申屠隆的辯解之辭,復又磨著牙言道:“不必和本神說什么虛頭巴腦的東西,本神最厭惡你們人族的就是這一點,總是一面假惺惺,一面又做著奸惡之事,你面上是正人君子,最后還不是貪生怕死,將你那妻子騙到廟中,叫本神飽腹一頓了?
“本神曉得,你與那易家、康家的家主沒什么兩樣,若不是本神實力甚過爾等,只怕早就被你們合起伙來扒皮抽骨,表面上恭恭敬敬,出了這山神廟,還不是恨得本神牙癢癢。
“不過眼下卻是有個辦法,能叫你徹底擺脫了本神,只看你愿不愿做罷了。”
申屠隆心頭鼓跳不停,抬眼正好與一雙泛著兇光的虎目相對,棕黃眼瞳內,是自己咽了咽口水,雙目鼓睜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