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真從前以貫天江為界,將外門與內門分開,這一點趙莼并不打算改變,往日宗門內的許多律令規制,如今也十分適用。
但唯有一點必須改制,那便是功法傳承。趙莼還在靈真時,宗門內雖有許多功法秘術,卻是牢牢束之高閣,叫尋常弟子根本無法觸及,李漱等人堅守師徒舊制,非門下親傳不可習其功法,導致眾多弟子若不拜入師門,就只能修習最基礎的功法,使實力大打折扣。
而昔日萬藏樓的藏書還能從壬陽尋回,幾位長老處的功法秘術,卻是隨著他們的隕落,永遠無法回到靈真了。
故而趙莼想做的,是效仿昭衍等名門大派,將修行功法這一基石向門內弟子開放,叫人人都能習得適合自身的一部,其余術式再行功績兌換之法,兩者相合,既能保證弟子基礎穩固,又可激勵其上進之心。
不過此些倒都是后事,當前還得將宗門重新修建,便按照原來的布局修葺重整。
眾弟子本還以為要費去一番功夫,卻見趙莼凌然踏在云端,駢指向幽谷內點過幾回,那荒草漫天的景象便消失不見,繼而有亭臺樓閣拔地而起,間雜著低矮丘陵,溪水潺潺。這還不算完,她沉思片刻,又抬手在貫天江外分了幾道支流出來,使滔滔河水奔走如葉脈,可堪作為藥圃與靈田的土地,竟比從前還多上數處不止。
內外門已成,其余幾處重要的殿宇也需好好規整,萬藏樓、上嚴殿……幽谷在其手下好似可以隨意搓圓捏扁的面團一般,移山開河隨心所欲,眾弟子望之更是心中折服,喟嘆其實力強大。
待將山門修葺完全,亦不過用了半日功夫,趙莼暗覺滿意,才叫連婧前來將地符請下。
土地令符端看宗門底蘊這一重關竅,趙莼從壬陽處將其洗掠的功法秘術取回,后又添了不少自己這些年在外所得的積攢,如今靈真派雖然沒了幾位長老手中的傳承,但萬藏樓藏書竟還較以前豐富不少,且趙莼的積攢俱從上界得來,各般功法秘術皆非此界之物能比,日后靈真弟子照此修行,成就必然高過以往。
故而連婧請封地符格外順利,自那土黃符詔落入手中后,眾弟子皆是心中一顫,只覺對幽谷更有幾分依賴與歸屬之感,此中草木土地,冥冥中好似與自身有了牽連一般。其實這感覺從前也有,只是失而復還才會叫人銘記于心,當下有不少人喜極而涕,歡呼雀躍起來。
不過僅有這些還是有形無實,一處宗門的底蘊不僅包含藏經,其所處地界的靈脈也是一大關鍵。
幽谷下的靈脈被壬陽掠回了風簌谷,但趙莼已不打算將之取回,畢竟那靈脈本就算不上上乘,又經過靈真幾代掌門汲取,已是負荷深重,倒不如另外去尋,直接將之移到此處來。
那些已有宗門占據的靈脈自不能動,趙莼心起一轉,將念頭放到了橫云四域的西域中。
此域修士蹤跡最為稀少,幾乎沒有什么大型宗門,要說有,也只是小門小派,與一些聚居一處的修真家族。其中靈脈或許不像其余三域一般密集廣布,但卻不可能完全沒有,又因黃沙漫天地形復雜,眾多天然地障阻絕人煙的緣故,西域內定然有未被發掘的完整靈脈,正好能叫她前去取來。
然而在此之前,還有一樁事要她親自去做。
南域,至岳宗。
自從廣陵派來后,為能夠與之抗衡,從前南域內的幾處大宗皆不得不結為友盟,如今殿內齊坐一處的除了至岳宗分玄外,便還有榕青山、丹塍門、風海樓以及長輝門這幾宗。
前幾處勢力都是南域老牌強宗,長輝門卻是在續接天路后,接觸到了上界符文要理,這才一躍而起,成為鼎鼎有名的符器大宗。
不過礙于廣陵威勢,其還是不得不與至岳等勢力結盟,今日為商議要事來此。
“諸位覺得那滅去壬陽的靈真弟子,是何方神圣?”說話之人乃至岳宗最有資歷的太上長老,一身修為已至分玄大圓滿,自認壽數不多,便不曾打算上界,只想留于橫云,多多照撫至岳些許歲月。
聽他發問,座中一干分玄冥思苦想,卻始終講不出來個所以然,那太上長老搖頭笑了一聲,道:“貧道倒是有個猜測,不知是否準確,但請諸位一聽。
“壬陽坐擁九大分玄,當日更是有廣陵派之人同在,那李秀峰與我等也算交過手,種種手段千奇百怪,貧道也得自認不如,饒是這般,也未能擋住那人出手。在貧道看來,橫云不大可能出現這等人物,大有可能是當年隨圣陀天宮尊者上界的人,也唯有如此,才能解釋她通天徹地的能耐。”
眾人聞之頷首,也算同意此言,后又有疑惑生出,便忍不住道:“可如今距那時才過了四十載,即便此人上界前就已凝元大圓滿,在四十年內成長到如此實力,未免也太過可怖!”
“只是聽上去可怖,卻不是完全不能,”至岳宗太上長老微微一嘆,“我等久在橫云,就如同是井底之蛙,看見的永遠是井口那一方寸,殊不知天地廣大,有許多我等從未聽聞過的事情,近來之事,或許就是其中之一。”
他歲數最長,見識最為廣博,眾人皆都信服于他,當下遂也不再懷疑,唯有幾人心中忽地松快起來,笑道:“說到當年隨尊者上界的人,我等門派中似乎也有幾位,倒不知他們比起眼前這人,究竟孰強孰弱了。”
一時間,殿內又突然活絡起來,想到那人滅去壬陽的強橫手段,對自家弟子的成就便也有所期待起來。
還未等議論有個結果,眾人忽地心中發緊,四周頓時為之一靜,天地之間好似有一股神威鎮下,叫他等不敢生出半分反抗之心,通身都開始顫栗不止!
這時,大殿中央一道符詔降下,凝出一女子負手而立的影像,她淡淡向眾人頷首,言道:
“趙某不請自來,還望諸位涵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