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曇前往咎王嶺時,為避霓山、庾羅二宗突然發難,便有意隱瞞了自己立宗一事,是以宗門內知道她行蹤的,除槐禪以外只有二弟子鄂海一人。
至于三弟子孔少英,卻是因性情沖動,行事略顯魯莽的緣故,被槐禪摒除在了此事之外。
而鐘曇回轉山門后,亦閉門與師尊槐禪上人言談一番,此后便如未曾離宗一般,對與趙莼結下口約之契的事情守口如瓶,甚至連鄂海對此事都了解不多,只是曉得師姐曾赴約前往咎王嶺,但事后卻未見咎王嶺中來人,故也以為此事未成,心中亦多憂慮于門派來日之命運。
這段時日內,鞏安言也甚少注意于含光觀上,他從師兄龐北河處聽聞了甄止盈閉關一事,返轉洞府后,便立時遣了弟子前去查探內情,看近段時日內庾羅教中有無大事發生。等再過幾日,那弟子有了結果,遂回宗上稟于鞏安言,稱庾羅教中近日有弟子大比舉行,由另一位真嬰上人賀昆主理,拿了諸多法器、靈丹出來作獎賞,使得庾羅教一眾弟子興奮不已!
許是那些法器、靈丹確是少有的珍貴之物,便連這回話的弟子眼中,都不覺流露出意動之色,只是鞏安言聽后不僅沒有松懷,神情反還更添凝重。
他揮手遣了這弟子退去,獨自在房中暗暗思索。
旁人或不曉得,但他卻是知道的,庾羅教在依附于魔門冥影宗之前,實則也是處正道宗門,門中自有傳承功法,并不事事都依托于冥影,而甄止盈與眾多教中弟子,亦非邪魔道中人。便是因著這一點,叫冥影宗對庾羅并不夠放心,故才另外安插了修士在教中,一是為增添庾羅教實力,使之能與霓山派抗衡,二則是監督甄止盈行事,不讓其生出叛逆之心來。
庾羅教第三位真嬰修士賀昆,便就是冥影宗的人。
只是他身為邪修,并不敢露面于人前,以至于庾羅教弟子都甚少有見過此人身影,此番現身主持弟子大比,未免讓人好奇。
不過鞏安言所想的,卻是另外一件事。
庾羅教背靠冥影宗,除卻為此宗打探消息外,更為重要的,實還是提供爐鼎。
卻說庾羅教在千三百余載前,還是一處正道小宗,門中功法名為《庾羅生脈經》,乃是此教開山祖師經得一番奇遇后,才意外得來的一門上乘功法,弟子修習此經后,雖在斗法一道上無甚助益,但卻可延年益壽,使根基扎實,氣純息平。
哪想突有一日,冥影宗一外化尊者途經此處,見山上弟子皆都氣息純凈,實乃上佳的修行爐鼎,他心中驚奇,當即就擄了數十弟子而去,后發現這些弟子皆都修行了一部名為《庾羅生脈經》的功法,作爐鼎后的壽元大大強于其它,效用亦非尋常修士可比。
此人連忙將此事稟于宗門,庾羅教這才淪落入冥影宗之手,只因著這事,教內嫡系弟子再不敢修行《庾羅生脈經》,而是順著冥影宗的意思,在山下百姓中招收弟子,讓他們修習功法,筑基后便送往冥影宗內。作為交換,冥影宗又會為庾羅教提供大量修行資源,兩者各取所需,直至今日。
霓山派作為羅峰山立派最久的宗門,根基底蘊更甚于其余兩宗,是以冥影宗才與庾羅教接觸時,此派便已有了察覺,只是冥影宗乃是擁有洞虛大能坐鎮的大宗,在靜山鬼蜮諸多魔門內,也算赫赫有名,霓山派自覺實力微薄,又哪里敢表露半分。
以冥影宗的實力,若非揚水江對岸就是昭衍屬地,只怕整座羅峰山都要被它收入囊中。霓山派擔驚受怕數年之久,見此宗只是與庾羅教暗中勾結,并無對其余宗門出手之意,便才安心不少。
也便是遇上了霓山派,他等心中有鬼,并不敢與昭衍作多接觸,才將此事隱而不發,若換了旁的宗門來,只將此事告知于昭衍知曉,那庾羅
教都不至于淪落至魔門手下這么多年。
想到從庾羅教手中得來的那枚人修真嬰,鞏安言一時有些心虛,而這心虛之下,卻又伴著幾分僥幸,如不是庾羅教與冥影宗勾結,他等也難以從靜山原中買來這許多妖嬰來用。那庾羅教雖成了魔門爪牙,可到底也獲益不少,這般看來,是利是弊都說不準呢!
鞏安言哼笑一聲,繼又想到甄止盈閉關之事。
今年的妖嬰已經送來,便意味著庾羅教又往冥影宗送了爐鼎去,按往年的規矩,爐鼎入宗的后十日,經檢驗無誤后,冥影宗就會將承諾好的修行資源送往庾羅教中。而此番弟子大比上的諸多寶物,應當出自于冥影宗的手筆。
甄止盈作為庾羅掌教,得到的只會比弟子更多,冥影宗突然送來如此巨量的資源……
鞏安言心中一震。
難道她是要鑄就法身了?
他越想越覺得這一猜測大有可能,畢竟羅峰山方圓千里都算貧瘠之地,并無多少靈物產出,此地修士除非遠渡萬里,去往外界尋找可以外煉法身的寶物,否則在外煉一道達成圓滿的可能性,稱得上是微乎其微。
端看含光觀觀主槐禪上人就是個例子,他原是北地修士,因得罪了人才來此偏遠之地躲藏,在羅峰山上修行千年之久,也沒能尋夠外物達成外煉圓滿,如今雖鑄成法身,卻是落至下三等中,此生外化無望,只能含恨坐化!
鞏安言深以為戒,哪怕一直不鑄法身,也不愿流入下三等,只盼有朝一日,至少在一道之上達到圓滿,才敢閉關突破。
像他這樣想的修士不在少數,這也是為何羅峰山上,只有槐禪一人鑄成了法身的原因。
至于為何不求內渡與開元一道的圓滿,便只能說法身三項有層層渡進之規律,如若能先成外煉圓滿,那么達到內渡圓滿的可能性就會大大增加,此后的開元一道亦是如此。
而外煉一道未成,在其余兩項上達到圓滿的事跡雖不是沒有,卻是少之又少,多為修士得了驚天奇遇,一時窺破天機才成。
尋常人等,哪敢作如此肖想?
閑等渡鴉飛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