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中又是一片寂然,只聽那美婦想了一想,答道:“這弟子出身下界,非是我大千世界中人,拜入師兄座下后,便聞生界魔劫興起,遂與其舊師下界平魔。而回返宗門后,又因她性情內斂,不善言辭,便鮮少與同門往來。
“師兄憐她劍道資質極佳,故令其遠赴萬劍盟參悟劍法,算來已有許多年生不曾在門中行走,因而聲名不顯也是自然。”
眾長老心道一聲原來如此,卻不免為對方此言感到些許訝異。
此般良才美質,竟是下界生人,而非出自廣袤富饒的大千世界之中,倒真稱得上極為罕有了。
而蕭應泉聞聽這話,卻是將兩眉向下一壓,心中有所思忖。
大千世界下有小界上千,偶有魔劫興起,在大能與仙人眼里,也委實算不了什么大災大劫,可若說最近的一場魔劫,那便就與重霄中千世界有關了。
此災有寰垣暗手,又得封時竟親自綢繆,他作為太元掌門石汝成座下親傳,怎會對此毫無所知?
便聽聞亥清那弟子就是自重霄而上,因平定魔劫有功,還得了封時竟一部裂神神通的賞賜,雖說昭衍自此之后,也拿了這一神通贈予天下人,可真正能將此法修成的人卻很少,趙莼當為其中一位。
趙莼之資,舉世罕有,此代年輕修士,無一人可與之相較,唯前代大道魁首斬天,方可與她一比。
蕭應泉本以為她今日之成就,除己身資質外,實還要歸功于其師亥清,但如今見了裴白憶,他卻不得不有了另外的想法。
重霄之魔劫,非一界之劫難,寰垣藉此行事,意在為禍三千世界、萬物生靈。
他為何會選中這一下界,封時竟又為何篤定自己能將之擋下,靠一不通道法,形如囚徒一般的古榕精怪?
蕭應泉暗暗搖頭,心道,只怕重霄此界本身便不簡單才是。
此番思索本該藏于心底,但隨著下一輪斗戰的開始,卻又坐實了蕭應泉心頭的猜測。
只見臺上那人玉冠白袍,身容清正,雖才結束了一場苦戰,但其面上卻無半分狼狽與疲乏之態
而在他身前三丈遠,一女子抬手微扶發髻,兩眼如刀在關博衍身上剜過,只是她早已力竭,先前縱是手段頻出,也未能奈何眼前之人,現下就更不可能勝過對方了。
“我知道你,”她咬了咬唇,目露幾分不忿,上下打量著面前挺拔俊秀的男子,“你早悟道意,明洵師姐與婧圍阿妹都對你很是欣賞,卻沒想到你比她二人想得還要厲害些。此戰我不敵你,這風云榜第六十七的位置,你且拿去吧!”
“那便多謝道友了。”關博衍拱手輕笑,語氣倒十分溫和。
只是其手段是否如本人一般春風拂面,那就只有對手才能知道了。
關博衍面前這人名為周羨寧,雖不與明洵、周婧圍師姐妹拜得同一位恩師,但卻和后者出自同族,都是太元六大族之一榆關周氏的弟子。他曾在周婧圍身邊看到過此人,而明、周二人又曾搭救過他,所以關博衍并未下得殺手,倒是留下了周羨寧的性命來。
周羨寧不知此事,卻還如旁人一般,以為關博衍尚未到能將她殺死的層次,此戰落敗后心中究竟作何想法,便就不為人知了。
她冷冷一哼,只能遙看關博衍將她取而代之,腹下丹田重新聚氣,卻是為了下一場爭奪名次的戰斗。
藉由此戰,又是將關博衍的名聲給揚了出去。
他不與趙莼、池藏鋒相類,早前雖得通神長老出面爭搶,最后卻仍然拜在舊師座下,若非施相元獲益于功德,順利突破通神境界入得九渡殿,關博衍甚至還稱不上一句長老門徒。
他在昭衍內并非毫無聲名,只是這些聲名大多都來自于他自己,從弟子小比再到宗門大比,同輩弟子們贊服于他,上座長老們欣賞于他。但褒揚歸褒揚,在眾人眼里,關博衍當然稱得上天才,可若同趙、池乃至于燕梟寧、斬天這樣的天之驕子比起來,他就要黯淡許多了。
可是今日,橫亙在他們之間的壁壘,終于被關博衍一手轟開,正如裴白憶令太元上下為之震驚一般,飛星觀上弟子與長老,對此也是大為震撼。
“此子悟得道意在身,從前卻未有大肆顯露出來,這等心性,當真可怖!”
“真嬰境界便已悟出道意,此般資質,在我昭衍門內都算少見,卻不曉得這是哪家弟子!”
便有人回答他,關博衍從下界而來,如今師從九渡殿長老壽泉大尊施相元。
正好施相元也在此行之列,眾長老心頭羨煞不已,只得連聲向其恭賀,贊他收得佳徒在下。
先不提施相元是如何紅光滿面,噙著笑意謝下眾人道賀的,鶴淵浮宮上殿內,卻有兩名年輕女子被蕭應泉召了過來。
二人上前行禮,神情俱是十分恭謹,只是左邊那女子眉目柔靜,哪怕被突然喚入上殿,也未有半分驚怕之態,反倒是右邊的女子身形不停顫抖,縱是低著腦袋,也不難看出她害怕至極,難以保持鎮定。
她的不安并非毫無原因。
在兩側坐滿通神修士,正中又有洞虛大能壓陣的大殿內,只有凝元修為的她,便好似風中飄搖的一根細草。這殿內的每一個人,都只要動動手指頭便能將她灰飛煙滅。如此,又怎能叫她不為之驚懼難安呢?
“稟長老,這位是榆關周氏的族女周婧圍。”
對這位出身望族,自身資質也不容小覷的弟子,蕭應泉亦是語氣溫和,他先喚了周婧圍起身,才從她口中聞得幾句與關博衍有關的事情。而后目光稍冷,卻是對地上抖若篩糠的年輕女子問道:
“你便是裴白憶的劍仆?”
那女子小心翼翼地點了點頭,并未否認此事。
因左翃參羽翼豐足,已不受蘇氏挾制,所以蘇家的主意,大多都會打到他這一脈的弟子身上。六大族掌握著太元的命脈,同時又將眾多族人分派至各處,以將細枝末節也牢牢抓在手中。
在長老們看來,安置洞府、派遣僮仆等事都算庶務一類,可就是這些小事,往往卻能使弟子們搶破頭顱,不得已委身于世家。
裴白憶這個劍仆,正就是秘河蘇氏派來的人。
明補二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