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如塵難解心中疑惑,卻想到殿內還有其余人在,便不曾直言相問,只等趙莼抬起手來,使他將那證道金冊重新喚回掌中,這才微微頷首,贊賞道:“不錯,這辨道驗考于你而言,果真不是什么難事。”
說罷,竟是微微轉身,向余下神態各異的沈正賢等人言道:“趙莼如何,爾等當是有目共睹了。”
聽他語氣有些凌厲,潘、莊二人更不敢隨意應聲,只沈正賢仿若未覺般笑了笑,雙目中異彩連連,忍不住點頭道:“趙道友果真厲害,實不愧有劍君之稱。”他本就是個溫厚篤實的個性,素來知曉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今見趙莼輕易而舉過了辯道驗考,便知對方資質遠在自身之上,雖難免為此有些落寞,卻又不會到那心生妒忌的地步,只覺得面前修士名不虛傳,也算是讓自己大開眼界了。
邵如塵閱人無數,三兩眼便能將沈正賢洞悉透徹,看他語出真心,亦是個心性沉穩的可造之材,便也沉默著點了點頭,算是將這名姓記入心中。
“道友客氣了。”趙莼微微一笑,向對方做了個稽首,當下也不愿多言,便只向邵如塵道,“而今驗考已過,弟子也便能夠安下心來了,不瞞長老,弟子此番前來得坤殿,亦是為了打聽真傳一事,順便取了宗門給外化弟子分發的五行玉露份額。
“此方事了,弟子還得往不非山一行,領了天階弟子的功職,便不在此久留了。”
不知怎的,潘裕在旁聽得這話,忽然背脊一寒,暗暗生了些冷汗出來。
邵如塵倒是神情自然,并不以趙莼口中之話為難事,當即伸手一招,邊言道:“此又有何難,真傳弟子皆乃我派來日之中流砥柱,為門中傾力供養的存在,區區五行玉露罷了,到底不是什么珍貴之物,你若有所求,派人過來取就是。
“來人,去拿些五行玉露來,送到趙莼洞府上去。”
先不說邵如塵是何等身份,就看他總掌得坤殿庫房這一點,便沒有弟子敢在這上面與他為難,現下一聽這話,立時就有兩人動身,不見絲毫猶豫。
“不必了。”趙莼目光一閃,卻搖了搖頭,連忙擺手道,“弟子此回可不是空手而歸,虧得有這位莊辛月莊道友在,弟子已是取了該有的十瓶份額在手,至于其他,便等真傳弟子的身份落實了再來支取也不遲。”
邵如塵頷首,立時又聽趙莼話鋒一轉,向身旁神情微動的女子笑道:“只這其中有些誤會,未免來日生出事端,因弟子之事連累莊道友,還得要說與長老知曉才行。”
前者眉頭皺起,心中已是往不好的方向想去,只聽趙莼講到,莊辛月取給她的十瓶五行玉露,原是從真傳弟子份額中提前支取過來的,往后若是事發,難免會對莊辛月有些影響,便不如今日就在邵如塵面前過一道,也省得再去解釋更多。
邵如塵聞此,頓時神情大霽,并不把這事放在心上,當即就要擺手將此揭過。哪想莊辛月卻是個聰明機敏的,方才一聽趙莼開口,就知道后者真正意圖所在何處,如今便趕在邵如塵開口之前,大步往前一跨,恭恭敬敬地拜倒請罪,道:
“弟子貿然動了真傳弟子份額,還請長老責罰。”
便在三言兩語間,就將庫房空缺,自己不得不挪用真傳弟子寶庫的緣由道出,叫邵如塵一聽就知曉,這其中應當另有內情。
趙莼看她跪拜在地上,姿態雖低,言辭卻流利順暢,顯然已是將大局握在手中,便也暗暗點頭,心道此事已了,自己也沒有必要繼續留在此處了。這之后,不管邵如塵要如何處置此事,卻都與她趙莼無甚關系,今日突然開口,亦是投桃報李,不想莊辛月示好于她,最后卻惹了麻煩在身上。
至于對方能借此機會做到何種地步,她倒不是十分關心。
如今趙莼的心思,不過只留了三分在旁的事情上,其余皆在思索著,適才與金冊辨道時,神殺劍道所展現出來的劍形道胎,既知自己與旁人不同,趙莼便不愿意向邵如塵等人展露更多,粗淺有了決斷后,便索性催起神念將紫府中的金光倒逼出來,以免在此物之上留下太多痕跡。
今宗門之內,知她并修兩道的人并不多,恩師亥清算為其一,掌門仙人在上,只怕一切都瞞不過他的眼睛,故又算為一人,其余仙人與十八洞天一脈的修士,趙莼從前雖不曾可以隱瞞,但因她行事低調,甚少與人交集來往,想來知曉的人也沒有多少。
與那證道金冊辨尋本真之后,趙莼便有發覺,神殺劍道若要回歸本真,卻多多少少會和大日之道有些關聯,不會成為完全背馳的兩條大道,這或又關乎她未來的修行,不容忽視。
便在這心有旁騖的前提下與邵如塵辭過,到不非山時,就不曾遇見什么阻礙了。
外化期可領天階執法弟子的功職,僅在諸位執法長老之下,甚至連真傳弟子都有問罪之權,更莫說趙莼這種本就是真傳出身的,論身份地位,今在門中也是頭一等的弟子,尊榮不輸一些普通長老了。
趙莼從值守弟子手中接過命符,看那人目光晶亮,帶了不少艷羨之情,對她更是客氣萬分,這才把命符遞上,便笑著開口言道:“前輩如今也是天階執法弟子了,按規矩,這天階弟子百年內得要完成一項宗務,此后每過三百年,便又需要完成一項,如此方能維持執法弟子的功職。
“另外,前輩要是得了真傳弟子的身份,這宗務還將艱難許多,有道是能者多勞,便大抵如是了。
“前輩如今要是得閑,可要晚輩為您申報上去,左不過三五日的功夫,就能看到宗務詳情。”
趙莼一頓,想到亥清早有安排,已命她往曜日島潛修,現下可沒有閑暇功夫來理會這等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