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那金毛吼已被自己打滅,長纓微舒口氣,心中忌憚霎時便去了兩三分,柳萱那諸多手段中,無疑是九相魂圖最讓她覺得棘手,如今有黃鐘法器對付此術,卻是大大增加了自己的勝算。
不過她也未曾因此就放松了警惕,振翅騰飛之際,心中已是有一念頭生了出來,她那法器名為絕音破魂鐘,本非族中之物,而是早年間窈君自外界所得,看樣式也像道修宗門所煉。將此鐘以法力催動,其聲便可遠傳百里,叫聽得此聲之人識海震蕩,輕則頭暈目眩,重則當場昏厥,堪稱是破解元神法術的一大妙物。
然而除此之外,這絕音破魂鐘卻還有另外一重功用,若往鐘內灌注法力,使之在須臾間暴漲至數十丈大小,再趁勢將人罩入其中,便可叫那人絕音入耳,至多在三刻之間就能使人神魂受創,甚至當場身死!
如此專攻元神一道的寶物,等閑法器根本抵擋不得,若她能憑此物得手,便是柳萱今日也只能飲恨。
想至此處,長纓目中神色亦陡然狠厲下來,若不是今日,若面前人不是柳萱,她只怕都要再小心周旋一番再出手,卻想到這些年來盤踞在她心頭的層層陰翳,便不得不叫人急切起來,此時此刻,她已決心要施展此般手段定下勝負,旁的種種,一時也無需去細細考慮。
長纓將身一挺,背上羽翼便向前扇動起來,引得狂風呼嘯不止,將她向上推得愈來愈高,俄而見她脖頸一彎,卻把身軀向前低俯,便攜著獵獵狂風疾飛而下。她尋了柳萱的方向沖去,瞧準了人后,即張開血盆大口,從中催得鐘鳴聲連環作響,正是想讓柳萱受此音所擾而疏于防備,再趁勢將之吞服腹中,以那絕音破魂鐘給罩住。
此計若是得逞,任那柳萱有千百般本事,也將被她煉成一灘血水化去,倒不算枉費了自己多年苦修。
柳萱亦不曾料到長纓會主動近身,不過這于她而言也是個大好機會,實在是不該輕易錯過,故她心頭一動,當即也不避讓眼前之人,而是回守心神免叫鐘鳴入耳,隨后又分下一縷神識來,在顱中捻成一道長針,只趁著長纓俯沖過來之際,便將長針逼出,猛地往對方雙眼之間刺去!
霎時間,卻有兩聲悶哼接連響起,一是柳萱分心旁顧,到底還是叫那絕音破魂鐘尋到了可乘之機,此聲一入耳中,便亂了她幾分心神,好在被柳萱及時壓下,一時除了些許頭昏腦漲外,倒也不曾遭受重創,另一邊,長纓雖已覺察出柳萱這般手段,卻也不愿放棄這千載難逢的近身機會,因而徑直向前不退,竟是生生承受下來這道穿魂長針,頓時雙目猩紅,猶如泣血!
她悶聲忍下這痛楚,大口一張便將柳萱吞入腹內,場外眾人瞪眼一瞧,卻只能瞧見柳萱被其吸入口中的景象,一時愣在當場,不知此戰至今又是如何一種結果。
青梔坐于山頭之上,登時將這景象一覽無余,自又為此憂心忡忡起來,只不曾表露于面上,而不動聲色地壓在心底罷了。她微抿雙唇,目中含下幾分擔憂,遂拿了眼神去看趙莼,見后者面色如常,一味端坐不動,似不管什么事都無法擾亂于她,竟不覺多了些許鎮定出來,復又收回目光凝于場中,漸為柳萱先前胸有成竹的姿態而松緩了些心神。
此番動作并不明顯,然而以趙莼的眼力,又如何能全無察覺,是以青梔的些微變化,倒也沒能逃過趙莼的眼睛,只她心中以為這等焦慮擔憂之情實非勸慰可解,還得要看到轉機才能有所緩和。現下局勢,柳萱已然到了危急關頭,若不能破局而出,便就會葬身長纓腹中,可若成功脫身,長纓亦將非死即傷,勝負生死,即在這一線之間了。
趙莼雖不言語,心中卻也不似表面這般平靜無波,因她了解柳萱,曉得對方手里還有底牌不曾使出,便可知長纓還沒有將之徹底逼到絕境,如有那般神通在身,縱長纓將之吞
入腹內,她也認為此非不破死局。
一見柳萱入腹,窈君等人倒是大松口氣,不過有先前煉化血骨的例子在,哪怕是窈君也不敢太過篤定,只得聚精會神盯著那場中景象不放,看青色鸞鳥在半空中逡巡幾回后,便調轉了方向落在地上蜷縮下來,不知怎的,窈君一見此景便心頭猛跳,似是有何不妙之事將要發生了般。
卻說長纓落地之后,竟覺顱中疼痛更甚,待內視一番后才發覺,自身識海之中竟藏著一根發絲般的細針,此物為柳萱神念所凝,本就為神通一種,一旦扎入他人識海便不會輕易消散,除非那人在元神一道上遠甚過于她,或是另有什么特別的護身寶物,不然受此一擊,至少也得被此糾纏三個日夜。
只可惜長纓已無多少工夫能在這上頭做計較,她心道柳萱一死,這般手段自能尋了母親窈君出手破去,故眼前最要緊的事,還是趕緊了結掉腹中柳萱的性命,以免夜長夢多,再有風波興起。
其腹內絕音破魂鐘下,柳萱定睛把周遭景象一瞧,卻沒有多少驚慌之態表露,反是就地盤坐下來,凝神靜氣不作言語,方才長纓一張大口,她便曉得對方大抵打了什么主意,因自身也有法門,最好是要攻破長纓肉身才成,這才將計就計入了其腹中行事,只未想到那黃鐘法器還有困人之能,現如今還得先破此物,才能脫身而去。
便氣沉丹田,不慌不忙地引出一簇赤紅如血的烈炎在手,若趙莼在此必能看出,這烈炎與金烏血火之間也有相似之處,只是前者并非異火,因而少了幾分先天靈性,好在是被人長久地祭煉過了,如今一拿出來,竟也搖曳不止,頗有幾分喜人姿態。
柳萱所獲的金烏傳承大多是些修行門道,如此才能叫她這般快就破劫成尊,除此以外的法術神通雖也威力可觀,但沒有帝烏血在身,卻難以發揮出其真正的厲害來,故她才會急求此事,甚至不惜遠赴日宮以求取此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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