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康讓辦公室發的通知是關于提高伙食補貼的，這本身是好事，但問題是，補貼以后不給發錢了，而是要沖卡刷卡，這就比較扯蛋了，錢發到手里自己想買啥就買啥。
給弄個卡定點消費，支配權就小了。
關鍵是之前已經把補貼和工資一起給發了，現在又改成這種帶有約束性和半強迫性質的消費補貼，大家心理上就有點接受不了，如果只是定點消費，那也就罷了。
忍忍也過去了。
可問題是，這個定點吃飯的地方竟然是樓下準備新開的快餐店。
底下本來就在議論，老張給小情人在樓下搞了個快餐店。
給小情人開店大家沒意見，最多私下八卦一下。
但把大家的補貼指定到你小情人店里消費，就有意見了。
其實不算什么大事，這種事所在多有，況且還給提了補貼額度，大多數員工在遇到這種事情時最多就跟著吐槽上兩句，順便計論幾句八卦，不會有什么過激行為。
補貼不是工資，只要老板管館，這些都不是太大的問題。
但還是有個別人很有反抗精神，覺的遭到了不公平對待，意見非常大，不但跑到辦公室吐槽一番，最得到想要的結果之后，竟然一個電話打到了抖音科技總部去投訴。
辦公室接到電話后，接電話的受理人員也有點吃驚。
什么情況？
下面的分公司老總膽子都這么大了？
山高皇帝遠就敢無法無天了啊！
還有什么說的，直接報給主管。
主管一看涉及分公司的一把手，按照處置流程，這種涉及到分公司負責人的投訴案件下面沒有受理決定權，要報給高層決定的，就直接報給了辦公室臨時負責人。
王丹剛剛離婚，回家處理私事去了。
負責人接報后不敢擅專，又報給了陳云芳。
陳云芳一聽也被驚訝到，下面亂成這樣了？
不應該啊，前陣子江老板才去過一趟深城。
怎么可能會有這種事情。
不過涉及到分公司的一把手，還是給張康打了個電話問了下。
現在的抖音科技規模還不大，也遠遠沒大到那些巨頭們一樣，上面看不到下面。燈下黑不存在的，只要機制沒有出問題，這種事情肯定會第一時間直達高層。
張康接到電話，差點氣炸肺，真想問一下到底是誰打電話投訴的。
只要知道是誰干的，回頭就炒了人肉沙包。
哪怕為此吃頓掛落，也認了。
但知道很明白，陳云芳不可能告訴他。
張康就道：“是有這回事，但快餐店老板跟我沒關系。”
陳云芳問：“沒關系你那么上心干嘛，為何不說清楚？”
張康左右為難，大老板安排的事，他也不知道抖音科技的高管們知不知道，更不敢隨便就說給陳云芳，只好說：“這事我不好說，你報給江總吧！”
陳云芳又不傻，瞬間就明白，這事跟江老板有點關系。
掛了電話琢磨一陣，還是給江老板發了個微信：“江總這會忙不，有個事。”
江帆不忙，看到消息直接打來電話：“什么事？”
陳云芳說：“剛剛辦公室投到康馨科技員工的實名舉報電話，舉報張康以權謀私，給外面養的情人在附近開了家快餐店，把員工的伙食補貼強行定到快餐店刷卡吃飯，我剛打電話問了張康，張康不承認有這回事，也不解釋，你看要不要安排人下去調查一下？”
這個匯報就很藝術。
江帆聽的愕然：“還有這回事？”
陳云芳說：“下面分公司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
江帆有點火大，第一次跟高管爆了粗口：“吃飽了撐的，快餐店是我一朋友開的，沒啥社會經驗，我讓老張給幫襯了一下，怎么連桃色新聞都給八卦出來了，媽的，不想干就趕緊滾蛋，就為這事我還讓老張給漲了兩百伙食補貼，這都不滿意想干嘛？”
陳云芳也愕然，還真跟老板有關系。
而且不是一般關系。
什么樣的關系，能照顧到這種程度。
陳云芳轉了個念頭，說：“那我看著處理吧！”
江帆嗯了一聲，就掛了電話。
陳云芳揉了揉眉心，沒去猜測這個快餐店的女老板和江老板是什么關系，這也不是她關心的，同樣是打工人士，就覺的林子大了真是什么鳥都有。
到哪都有這種奇葩。
這件事本身并沒有損害到員工利益。
最多只是吃飯的選擇范圍小了而已，但也給漲了補貼作為補償。
還有人不滿意告狀。
要么是真對張康有意見，要么就是把老板和高管當成階級敵人。
只要不爽了就舉報。
具體哪類，陳云芳不想深究。
她也操不來這個心。
思量一陣，又給張康打了個電話問了問情況，然后讓辦公室起草了一個通報，發給康馨科技，內容簡明扼要，只說接到了深城康馨科技員工實名舉報，但沒說誰舉報的。
而且舉報內容不實，康馨科技員工補貼變動是抖音科技的決定。
與張康沒關系。
張康所為只是執行抖音科技的工作安排。
還要求員工有問題可以投訴，但不要捕風捉影和造謠傳謠。
完了陳云芳還讓辦公室跟人資溝通了下，將投訴之人半年后調來魔都。
直接開掉比較省事。
但這事涉及到了江老板，就不可能草率。
必須要處理的無聲無息，不能再造成其他的不良影響。
當然。
前提是半年后投訴的員工還沒跳槽。
深城的員工恍然了，原來是上面的事情。
連通報都發了，自然不可能會作假。
除了幾個和江老板吃飯時地火鍋店見過景紅秀的分公司高層，其他員工都挺好奇，這快餐店的小老板根子還挺深的，關系竟然在抖音科技，就不知道是誰的關系。
也不知道老板知不知道。
竟然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張康就蛋疼了，本來一件小事，結果鬧的沸沸揚揚。
如今直接搞的全公司都知道了，丟臉就不說了，事情辦成這個熊樣子，還不知道江老板會怎么想，越發覺的現在的員工不好管，同時心里咬牙切齒。
叫幾個知情的高管們開了個會，讓下去私下查查是誰舉報的。
必須要把這顆老鼠屎給找出來，不然心里扎著根刺難受。
烏鎮酒店。
江帆掛了電話，心里還憋著火。
本來讓老張親自去辦就是不想讓人知道嚼舌頭，沒想到竟然投訴到抖音科技去了，對老張有點看法是真的，這么點事都壓不住，還能搞的沸沸揚揚。
處理復雜問題的能力有待觀察。
更多的則是對人性的失望，老實說，他對員工已經很不錯了，至少作為老板，他能經常換位思考，站在員工的角度去看待一些問題，福利待遇給的也不算差，已經算良心老板。
比尋夢和其他同行要強的多了。
可總有人一次次給他心窩捅上一刀，還不忘再撒一把鹽。
逼的他一點點拋開人情味，純粹從價值和利益角度去考量企業和員工的關系。
慢慢發現，其實所有企業都一樣的。
什么公平文化，都是忽悠人的雞湯。
管的越嚴，事情反而還少。
管的越松，各種狗屁倒灶。
琢磨一陣，老黃又打來電話叫吃飯。
江帆到餐廳找半天，才在一張桌子找到老黃和幾個魔都同行，還有幾個不認識的，老黃介紹了下，也都是同行，有的是從杭城來的，有的是從京城來的。
吃著飯聊了聊，晚上又跟著一幫同行出去happy。
聽到不少消息，什么哪個大佬帶著養的豬來開會，今年的飯局又有哪些人之類的。
飯局什么的江帆不清楚，聽了半天才知道是大佬們的小圈子。
吃的豬肉都是專門帶過來的。
真正的業內頂級小圈子，這些同行們層次差了點，就只能八卦幾句羨慕一下。
十點多才回房，第二天剛起床，老黃就來敲門了。
拿著報到時發的文件夾，跟著老黃和幾個魔都同行去主會場。
感覺特像代表。
主會場非常大，能坐一千多人。
到了門口排隊入場，提前半個小時就人擠人了，大佬一個沒看到，沒幾個認識的，這個時候差距更加明顯，老黃和魔都的同行們一路打著招呼，只有江帆是獨行客。
天氣已經涼了。
來開會的都西裝革履的，不管是不是成功人士反正看著挺像。
門口守著不少記者，專門等大佬的。
等不到大佬就逮住幾個知名專家或者比較出名的采訪上兩句。
至于江帆這種從來沒在網絡露過面的則壓根沒人理。
進了會場，老黃還跟江帆說道：“你也該多交點朋友了。”
江帆嘴上應著，心里卻挺頭疼。
交朋友也是要看情況的，大家互相有需要，自然就容易成為朋友。
可問題是他需要的基本上都能得到，他得不到的別人也基本上給不了他。
這就很難交朋友了。
找到坐位坐下，前后左右看看，中間靠后的位置。
會場大的看不清楚面前，人還在進，螞蟻一樣到處都是人。
前面則相對比較空，幾個坐位上坐著人，大佬來了幾個也看不清楚。
江帆像是開大會的代表一樣坐著等領導入場，前后左右都是不熟的，老黃和幾個魔都的同行也離的比較遠，本來沒想說話，但左右的鄰居對他有興趣，主動聊了聊。
過了大約十五分鐘，后面的人進的差不多了，都坐在了座位上。
前面重量級的才開始陸續入場。
上千人坐一起，即使大家都不大聲喧嘩，只是小聲說說話，偌大的會場也顯的吵吵鬧鬧的不安靜，就在這種吵鬧中，終于有大佬進場了。
江帆跟著大眾看了過去，果然看到一群大佬從旁邊的一個門里出來。
然后在工作人員的引導下走到前排落座。
一共幾十號人，大半聽過名字。
小半是見面能認出來的。
江帆望了幾眼，第一次近距離看到行業大佬，可惜離的還是有點遠。
看的不太清楚。
座位好像鴻溝，一道道的把人隔開。
想要跨過這些鴻溝，就得拼命努力，往那個圈子里擠。
江帆想過去握個手，奈何人家多半會把他當成神經病。
又等了幾分鐘，所有人都到齊，大會開始了。
大佬致詞領導講話，還是那一套熟悉的東西。
跟公司開大會似的。
江帆坐在后面，一邊喝著大佬們的雞湯，一邊無語的琢磨著幾天的會期能干什么，大概率就是來湊個人頭，后面還有幾個分組交流，估計也沒他什么事。
主要是江帆也沒什么東西可交流的。
馬老師的雞湯當年沒少喝，現場喝可還是第一次。
江帆一貫謙虛，保持謙虛學習的態度認真聽了聽。
有高度有格局，有思想有深度，口才確實不一般。
江帆感覺學到不少，還拿出手機現場拍了張照片，本來想發個朋友圈的，想了想好像有點low，就沒發出去，最后發到了他和兩個小秘的私人小群里。
這點小虛榮可以跟兩個小秘分享下，外面還是別炫了。
裴雯雯先點贊：“江哥加油。”
裴詩詩沒動靜，不知道在干嘛。
江帆有點納悶：“我加什么油？”
裴雯雯說：“加油下次也上去演講呀！”
江帆無語，那這油還是別加了。
裝不來這種逼，還是坐在下面湊個人頭就好。
過了一會，裴詩詩也上線：“江哥，烏鎮好不好玩？”
江帆回復：“還湊合，有空你倆開車過來玩。”
跟兩個小秘開了會小差，江帆收起手機專心喝大佬們的雞湯。
喝了一上午的雞湯，中午在酒店吃過飯，下午還是全體大會。
依舊是大佬的秀場，耳熟能詳的大佬們輪流演講，都是比較宏觀的東西，最多就是對未來行業走勢的一點思考，至于正不正確，別說真正的大佬們也不知道。
江帆這種想不了那么遠的掛逼就更不知道了。
感覺特沒意思。
到了下午散會，江帆正在琢磨要不要叫上老黃和魔都的幾個同行去唱個歌什么的。
一位工作人員匆匆趕來，有人請他。
跟著吃了頓飯，見到了馬哥和不少耳熟能詳的人。
回房的時候老黃早就回來了，一直等他。
江帆問他：“你怎么沒去？”
今天這個飯局很有意思，去的都是馬哥小弟，老黃竟然沒去。
要知道企鵝也投了尋夢，而且還是主力領投。
老黃竟然沒去，這就有意思了。
老黃笑笑：“我對這種飯局不感興趣。”
江帆意外：“不是吧，是誰勸我多交朋友的？”
黃老說道：“多交朋友和參加這種飯局是兩碼事，我對圈子不感興趣。”
江帆有點明白：“江湖？”
老黃點頭：“聽說今年的飯局有了一些變化，明年估計會有好戲。”
江帆也聽到了，這次來開會最大的收貨就是切身感受到了江湖的存在。
互聯網是江湖。
飯局也是江湖。
用老話說，就是后浪把前浪拍死在沙灘上。
老黃又問：“找你干嘛？”
江帆收住思緒：“還能干嘛，拉我上車唄！”
老黃問道：“你咋想的？”
江帆說道：“沒啥興趣，誰玩誰的，不想摻合圈子。”
老黃深有同感，圈子就是江湖，摻合的多了真沒啥好處。
第二天下午散會后，江帆又被另一位馬哥叫了去。
幾頓飯吃下來，基本上所有大佬都見過了，只是體驗卻不怎么好，吃飯喝可，但飯局就敬謝不敏，以后不會再去了，在這個人人都奮力爭上游的時代他難免顯的有點另類了。
很不喜歡這種氛圍。
不少人想拉他入圈，畢竟抖音科技雖然遠遠比不上巨頭，但現在發展勢頭猛，收了cmc后體量已經不算小，奈何江帆對這種江湖實在沒興趣，人很謙虛，但就是不上道。
一句我不缺錢，讓不少人心塞。
幾天會結束后，江帆早早遠離江湖，飛去了深城。
江湖風云看看就好，不想摻合，還不如去看看紅秀妹子怎么樣了。
到了深城，提前打了電話讓張康來接機。
路上問了幾句情況，張康一直提心吊膽，
結果一直到了公司，江老板也沒批評他。
多少松了口氣。
先到公司聽了一下匯報，還專門問了問人員合并和資源優化的事，跟任立賢比較深入地談了一下，重點談了談后續的工作安排，這是個人才，想將她調去魔都。
不過高層人事調整牽一發動全身，不能操之過急。
還要多琢磨下。
到了下午飯點，江帆才叫上幾個分公司高管去樓下吃飯。
去了樓下的快餐店。
前天才剛開門營業，正趕上飯點，吃飯的人太多，連個空桌子都沒有，吃飯的全是康馨科技員工，就算心里再有意見，該吃的飯還是要吃的，不能跟肚子和錢過不去。
大廳里多了個開放式的取菜窗口，一溜菜盆里是剛炒好的菜，熱氣騰騰的。
目測有十幾樣，想吃什么自己點，一份快餐十五，不算便宜也不算貴。
主要還是看在哪里。
就這附近周邊，十五塊錢的快餐算是比較便宜的。
景紅秀正忙的頭有點焦，剛開始營業還沒走上正軌呢，忙亂一下是正常的，后廚四個人在忙，還有點菜的和吃面的，前面三個人在忙，兩個打菜，景紅秀在收拾桌子。
十幾張桌子坐的滿滿的，有些人不愿意等，就打包帶回去吃。
看到江帆和張康一群人進來。
景紅秀愣了下，連忙跑過來：“江哥！”
十一月的深城溫暖如夏。
這妹子還穿著短袖，身上系了條圍裙忙里忙外。
看著不像老板，到像雇的服務員。
江帆上下瞅了幾眼，問：“怎么還自己干這些？”
景紅秀說：“一到飯點人太多，忙不過來。”
江帆不了解具體的情況，也不瞎指揮，四下瞅瞅：“連個坐的地方也沒有。”
景紅秀挺尷尬，連忙說：“要不你們去別的地方吃吧……”
話沒說完，也覺的不妥，才連忙住口，更尷尬了。
江帆那個無語，第一次來吃飯被人往外趕。
雖然只是無心，也可能是好意，但還是讓人挺無語的。
張康和幾個公司高管面無表情，想看看老板怎么反應。
景紅秀尷尬了一瞬，又連忙說：“那邊有個桌子的人快吃完了，要不你們等等？”
江帆點了點頭，等等也行，來都來了總得嘗一下。
看看飯菜做的如何。
話說好久沒排隊等過飯了，忍不住就會想起在化工廠那段歲月。
幾人讓到一邊，站在邊上等著。
景紅秀又忙著去收拾餐盤，沒功夫伺候他們。
張康給介紹著情況：“飯菜還行吧，味道過的去，不算多少，畢竟是大鍋炒的，比不了精美小炒，但用料可以，吃飽肚子沒問題，吃不夠的還能加量。”
江帆點頭，覺的店面太小，連坐的地方都沒有。
除了康馨科技員工，估計不會有多少流動人口來吃飯。
幾人站在一邊，進出的康馨科技員工都會忍不住瞅上兩眼，一個個心里還琢磨，抖音的大老板都來這里吃快餐，這快餐店的老板關系在哪里已經呼之欲出。
還是以為老張的小情人。
原來是老板的關系。
還有人心里吐著槽，覺的社會不公平。
景紅秀麻利的把桌子收拾干凈，讓江帆幾個人過去坐。
江帆看了看她拿著毛巾的小手，什么也沒說。
沒有點菜，要了碗手工面，幾個高管沒坐著等景紅秀伺候，自己過去用盤子打了幾樣快餐端過來，看著還可以，肉也不少，就是湯水比較多。
江帆嘗了嘗面，就感覺要錯了。
南方的面怎么說的，說不能吃是偏見，但北方人是真心吃不怪。
不是不好。
而是口味差異，剛剛等的時候看到吃面的也不少。
只能說是眾口難調。
江帆勉強吃了幾口，又讓景紅秀給他盛了一小碗米飯，還是米飯比較大眾。
菜還可以。
江帆這一年味口被兩小秘養叼，而且也不帶偏見，還覺的可以，就說明確實不差，即使不算多少，但免費的飯菜做成這樣，不夠還可以加量，已經算是良心了。
喝飽唱足，把張康等人打發走。
江帆去了酒店，然后一直等到快十一點，景紅秀才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