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空恨恨將手中的人質往地上一扔,立時翻身上了馬,武馨安上前察看了一番,見那魏國公府中的護衛,只是被扣了喉頭太久,閉了呼吸,人昏了過去,身上倒是沒旁的傷,這才放下心來!
她再起身時,抬頭看向釋空,嘿嘿一笑道,
“大和尚,你是不是因為在我那宅子里見著一根絡子,以為是我表嫂的,才認定了她有那東西?”
釋空拉了馬韁繩,駕馭著胯下馬兒原地打著轉,
“是又如何?”
武馨安斜眼瞥他,
“說你笨吧,你殺了這么多人,隱藏形跡這么多年都沒被人發覺,也是不笨的,說你聰明吧,你就沒想過那宅子前頭可不止住了我表兄夫婦一家子,這宅子買過來時便易了好幾手了,那東西許是前前頭主人留下的呢?”
釋空聞言臉上茫然一片,呆了半晌才道,
“你你甚么意思?”
難道這后頭的人住宅子,都不換里頭的東西?
這些千金小姐怎么會用人家用過的舊東西?
武馨安應道,
“我們家剛到南京城沒有多久,那宅子我也是買下來沒有多久,前面都有好幾任主人,我自家住過一陣子,又有我師父和師叔住過一陣子,之后才有表兄他們進去住的,你猜猜那絡子是誰的?”
這也是武馨安性子大大咧咧沒那千金小姐的臭毛病,見那宅子里的家什和各樣配件都是全新的,又搭配的甚是好看,扔了可惜,便一樣沒許丫頭們動,后頭苗妙夫婦住進去,二人自知是借住,里頭的東西都是徒弟的,那定是不會擅自亂動的。
而楚氏本就是個摳搜的,進了那宅子所有東西都不用自己花半文銅板兒,她自然不會換的,如此這般陰差陽錯倒是讓釋空誤會了,這也是該楚氏倒霉!
釋空盯著武馨安目露兇光,
“那東西是你的不成?”
武馨安哈哈一笑,
“你讓我打拳成,打絡子我可是不成的1
頓了頓道,
“不過,我可以告訴你,那絡子在我住進去便有了,決不會是我表嫂打的”
說著眼珠子一轉,抱胸道,
“不過究竟是哪一任主人留下的我不告訴你1
釋空聞言大怒,一拍馬便向著武馨安沖來,武馨安話一出口便知曉他必是要有此一舉,這廂早身子一轉,繞著身邊的大樹轉了一圈兒,便往那小道上跑去,釋空見狀拍馬便追了上來,武馨安發足往那小道上狂奔,一口氣跑出去百步,釋空這廂便已經追到她身后了,武馨安回頭一看大叫一聲道,
“父親,快動手1
說話間,有人在道邊低喝一聲,
“動手1
那小道之上立時塵土飛揚,卻是有人一左一右拉起埋在地上的絆馬繩,釋空和尚一個不防便是馬失前蹄,胯下馬向前一傾,他人便飛了出去,半空之中釋空和尚身子翻滾還想來個穩穩著地,卻是不防一旁沖出無數人來,發一聲喊,
“拿下1
“嘩啦啦1
有鐵鏈從道旁飛來,重重打在了肩頭上,
“砰”
釋空失了平衡,跌入塵土之中,緊接著有無數雙手上來將他死死按住,就聽武馨安在外頭喊了一聲,
“照他腦袋上來幾下1
不必她說,這些人不同魏國公府的江湖人,動手還自持身份,不好下黑手,這些乃是武弘文帶來的官府衙役,他們動起手來只管將人犯給死死制住,打斷手腿的事兒沒少干,是半分不會管江湖規矩的!
于是眾人手持鐵尺、鐵鏈、鐵叉等等,那是手起手落,如雨點一般向著釋空和尚的腦袋、腰眼兒、腳踝、手臂關節處砸去。
如此這般,亂拳打死老師父,惡虎也架不住群狼,釋空初始時還想奮起內力,向上撐了幾撐,便被人大叫一聲撲在了身上,于是一幫子人都跳將起來往他身上撲,一個又一個便如那疊羅漢一般,將他重重壓在了身下,壓得他是半點動彈不得,胸骨都在咯吱做響,只留下四肢露在外頭。
有人使了鐵鏈將他四肢牢牢鎖了,又在他脖子上套了一個,眾人這才起身,散到四面將那鐵鏈往四面一拉,
“嘩啦啦”
釋空和尚便被生生給拉到了半空之中,收緊肌肉想要脫,卻是眾人發一聲喊,
“摔1
“砰1
釋空和尚重重摔在了地上,還待再動又被人拉起再摔了下去,如此三四下后,再高強的武功也受不住肋骨折斷,武馨安這時節上來照著他腦門兒便是一拳頭,釋空和尚猛然抬頭惡狠狠瞪她,卻是雙眼一翻,腦袋重重掉了下去,人便昏了過去,武馨安揉著手腕搖頭道,
“這和尚好生厲害!可算是抓著他了1
道邊武弘文從草叢中顯身出來,過來翻著和尚的眼皮看了看,
“是真昏了1
他猶自不放心,吩咐道,
“來人呀!給他灌藥1
有早預備好的藥,掰開釋空的嘴給灌了下去,這乃是官府特制的軟骨藥,那些武功高絕的江湖人士,慢說是釋空便是少林掌門來了,吃了此藥也要半身不遂,只能癱在那處任人宰割!
這藥藥性極重,非大奸大惡之人不用,不過依著釋空的所作所為,用在他身上那是再對不過了!
武弘文見藥灌下去了,這才轉頭打量了下女兒,
“安安,可有受傷?”
武馨安搖頭笑道,
“父親放心,女兒無事1
武弘文點頭道,
“即是如此,我們便打道回府,先回城里再說1
如此便算是將這惡盈滿貫的和尚給抓著了!
一行人與魏國公府的人匯合,一起回轉金陵城中。
這時節楚氏早已被送回了府里,與程翼南相見,那是夫妻抱頭痛哭不提,之后相攜來謝武馨安,程翼南哭道,
“表妹不計前嫌,救我妻子,大恩大德,表兄沒齒難忘,以后表妹但有吩咐,表兄必是義不容辭1
楚氏也是道,
“表妹大恩,今生不能報,來生做牛做馬也要報的1
武馨安擺手道,
“不必客氣,這事兒原我是不出手的,只是父親有命,你要謝便去謝他老人家吧1
程翼南應道,
“自然是要跪謝姑父的1
之后夫妻二人自去謝武弘文,又寫信回京去將武弘文與小程氏對自己所作所為大書特書,不過其間自是將楚氏被人虜去給隱了不寫,只說是在南京多受二姑姑與姑父照顧,當成親生的孩子一般十分疼愛云云,程家那邊得了信,寫信來好好謝了一番小程氏,倒也算是無意間解了小程氏的圍。
自此小程氏對武馨安改觀不少,她轉了心思,待武馨安真心了不少,武馨安對她雖還是不咸不淡,但總算看在武弘文的面上,給她留了三分臉面,有時家里實在周轉不靈,武馨安還要吩咐關媽媽送點銀子過去。
如此下來,一家人越發和緩了不少,武弘文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倒是關媽媽在私下里對武馨安嘀咕,
“依老奴看,大小姐您就是個吃軟不吃硬的性子,那小程氏但凡示點兒弱,您就巴巴的送銀子去,這可是您的嫁妝呀,還是要自己留著才好1
武馨安笑道,
“媽媽不必擔心,前頭我才學了那古人的詩,上面說了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我這里何止千金,散盡了自然是會來的1
關媽媽聽了直翻白眼兒,
“大小姐且不要聽那酒鬼說話,他那斗酒詩百篇,都是在發酒瘋呢1
武馨安哈哈大笑,
“關媽媽不是也不識字么,怎得知曉那位詩仙的名頭?”
關媽媽應道,
“他那名頭太大了,老奴怎得也能聽幾耳朵的,他是男子能考功名,有皇帝給官兒做,自然不擔心銀子沒了,您可是閨閣里的小姐,這銀子沒了,還能從何處來,您可是聽老奴一句勸,為自己想一想1
“知道啦!知道啦1
武馨安也知曉自己這毛病,就是個吃軟不吃硬的,心太軟的毛病上一輩子已吃過一回虧了,這輩子得改!
不過也不知她上輩子過得太慘,這輩子老天爺補償她,卻是千金還未散盡,倒又來了!
卻說那釋空和尚被抓之后,他自知在劫難逃,提到那堂上也不必用刑,卻是將自己做的事兒給一一的招了出來,聽得那堂上的官兒是臉色數變,一旁記口供的書吏,也是筆桿子連搖,寫下了足足一尺厚的罪狀。
于是乎,這釋空和尚被定了斬立決,投入大牢之中就等著秋后問斬,而捉著這大惡人的經過,也被應天府尹寫成文書上報京城刑部,京城刑部見報自然有獎賞,又武馨安這閣閨女子在其中所作所為,自然不好與世人知曉,亦是同樣全數歸在了其父頭上,武弘文這回又靠著女兒露了臉,在刑部大佬們的面前留了名,之后他在南京刑部謹慎言行,勤懇做事,上下結交,年底時得了一個上等的品級,待到再一年底,竟是一紙調令將他調往了京城,仍是做那刑部浙江清吏司主事,只京城的刑部主事與陪都的刑部主事,不可同日而語,那當真是咸魚翻身,一朝重回大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