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二眼神一閃,點了點頭,
“好……若是能有喜酒的話吃的話……”
他說話時眼中閃過的異色,卻是看得徐二心頭一跳,她不同武馨安,她自小在大家長大,知曉這些大家貴公子矜貴溫和的外表下,也是有不少狠厲陰損的手段的,不會自家二哥這是要打算著攪黃師姐的婚事吧,當下忙笑道,
“即是成婚自然是有喜酒吃的!”
卻是瞪了自家哥哥一眼,徐二對妹妹一笑,使了個眼神安撫她,
“放心,我不會做甚出格的事兒的……”
兄妹倆的眉眼官司,終于被武馨安察覺了,拉了徐三道,
“怎得了?”
徐三笑瞇瞇道,
“無事……”
轉而岔開話題道,
“你猜猜還有誰來了?”
武馨安想了想搖頭,
“誰呀?”
徐三一指徐二后頭遠遠立在的那人,
“你瞧……”
武馨安一看喜道,
“原來是小月仙,你……也來京城了么?”
一身素色衣裙的小月仙這才上前行禮,笑道,
“武小姐,奴婢如今被徐二公子收在了府里做婢女,自然是主人家在何處,奴婢便跟往何處的!”
武馨安聞言笑道,
“好好好!久不聽你歌聲,也是有些想得緊,沒想到你便來了!”
小月仙看了一眼徐二,見徐二微笑的看著武馨安,便垂下眼眸應道,
“即是武小姐想聽,奴婢自當為您獻藝的!”
武馨安笑著拉了徐三與徐二在桌邊坐下,問起金陵各人的情況,徐三說起苗師傅,
“……我們走時,苗師傅那肚子已是大如籮筐,走起路來忽閃忽閃的,有時還能瞧見肚子里頭那小娃娃在動,我瞧著好生害怕,都不敢讓她教我打拳,只敢麻煩師叔……”
說罷吐舌頭,害怕的連拍胸口道,
“沒想到婦人懷孕竟是這般模樣,以后我嫁了人是不是也是如此的,好生嚇人!”
徐二便應道,
“苗師傅那是懷著雙胞,自然是比常人大些,不過她常年練拳,身子骨好著呢,連那把脈的大夫都說無事,讓她多動一動,算起來,她這時節應是快臨盆了……”
徐三仍是苦著臉,對武馨安道,
“你是沒瞧見,那肚子薄薄的一層,有時候我都能瞧見小娃娃的腳掌印在上頭……”
武馨安兩世里都未曾懷孕生子,不過想起以前在鄉下收豬時,也見過那肚子垂到地的母豬,那脊梁骨都快折斷了,將之聯想到苗師傅身上,也不由一陣心悸,與徐三對視一眼,也是皺了臉。
徐二見了便瞪了妹子一眼,對她道,
“這世上的女子誰人不生育,不是人人都如此過來的么,所謂瓜熟蒂落,現下瞧著嚇人,到時候自會分娩,有甚么好怕的,說不得這時節苗師傅早已是誕下一對麟兒了!”
徐三沖他扮了一個鬼臉,
“我不管,我嫁過去便要同那沈五說好,前頭三年我是不要生娃娃的!”
徐二眉頭一皺,
“你怎可如此任性!”
需知這大家女子嫁人頭一個要緊之事便是生兒育女,若是三年不生,她就不怕夫君納妾收小給自己添堵么?
徐三自從見了苗師傅那模樣,便一直嚷著三年不生,一路之上徐二也是好話說盡,只妹子太過任性,不知曉其中厲害關系,終是不肯松口,徐二無奈只得寄望著未來妹婿能有法子,治住自家妹子了!
徐三沖他吐了吐舌頭,轉頭不理他,又對武馨安說起吳三氿來,
“你那師叔在金陵開了一間酒坊,你猜猜叫甚么名兒?”
武馨安想了想道,
“我倒是猜不出來,不過想來以他的性子,必是不會取個平常名字的!”
“哈哈……”
徐二笑了起來,
“你那師叔是個妙人兒,取了個酒坊名兒叫做醉酒仙,倒是口氣不小……不過他釀的酒倒是真不錯,已是在金陵城中打出名氣來了,我走時他讓我給你帶了好些呢,讓你喝過之后定要寫信告訴他是何等滋味……”
武馨安笑道,
“看來果然是金陵風水好,他在京師時釀酒從未成功過,到了金陵卻是能醉酒仙了,想來必是不錯……”
說著催促徐三道,
“快快叫人取一壇上來,我現下便要嘗嘗!”
徐三笑著一歪頭,剛要吩咐身后的丫頭,徐二卻是一指小月仙道,
“你去吧!”
小月仙低低應了一聲,
“是!”
這廂輕移蓮步,娉婷裊娜的去了,武馨安收回看她的目光,問徐二道,
“徐二哥為何收了小月仙?”
前頭小月仙在秦淮河旁有個院子,有魏國公徐家兄妹照拂著,做個只是唱曲兒的清倌人倒也自在快活,怎得如今賣身做了奴婢?
徐三看了徐二一眼,徐二笑容不變應道,
“她雖做的是清倌人,但年紀大了終歸難覓良人,入得我府中來,雖說入了賤籍,但以后出路卻是比在秦淮河上好上百倍的!”
這話倒也不假!
在魏國公府里做下人,自是比在秦淮河上生張熟魏的好,武馨安點了點頭笑道,
“徐二哥倒是好心腸!”
徐二目光一閃,沒有應話,徐三岔開話題又說起金陵的諸人來,三人說說笑笑,待到小月仙取了酒來,便令人炒了小菜,一面吃酒一面說話,徐三便問起武馨安在京師里的近況來,武馨安倒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說起裴赫便提起是杭州時便認識的,徐二恍然,低低道,
“我還當是被人橫插一杠,沒想到卻是我晚了!”
徐三便又問起裴赫容貌人品,做何營生,武馨安也一一應了,聽說裴赫生的極是俊美,徐三卻是替自家哥哥不服氣了,指了徐二道,
“你說他俊美我卻不信了,可是有我二哥好看?”
魏國公府世代富貴,這娶進門的女子自然是千挑萬選,不但要看出身,亦要看容貌氣度的,如此多少代下來,這徐家的孩子自然都不會太差,因而徐三才有此一問,武馨安笑瞇瞇道,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你見了他便知曉了!”
三人在這船上把酒言歡,卻是一直吃到了天色漸黑,武馨安便留在了船上過夜,徐三喝得是滿臉通紅,拉著她硬要去自己那艙里,
“眼看著我都要嫁人了,以后便要同臭男人睡了,這幾日你怎得也要陪我的!”
武馨安無奈只得跟著她去了艙中,這魏國公府送親的樓船,自然是又寬又大,這整船之上兩間最大的船艙歸了徐二兄妹。
徐三拉了武馨安進去,見得里頭布置奢華,寬敞豪華,徐三指了艙中的東西道,
“你瞧瞧……”
她踉踉蹌蹌摔到了那寬大的床上,
“這是我在家里用的床,我離了它睡不著,二哥便讓人拆了,給我運上船,再重新裝好,待明日還要拆了送去定國公府上……”
她在床上滾了幾滾,抱著柔軟如云的被褥,紅著臉咯咯的笑,問武馨安道,
“我二哥好不好?”
武馨安也坐到了床邊,將腳上的靴子一脫,晃著兩只腳道,
“好,你二哥真是頂頂好的哥哥!”
徐三便問道,
“那……你為何不嫁他?”
武馨安有些驚詫她會這樣問,想了想應道,
“徐二哥予我便如你一般,與他成親便如同你成親一般,好生怪異……”
說著連連搖頭,
“實在從未想過!”
武馨安再是心眼大,到這時節也是有些明白了,她很是珍惜與徐家兄妹的情誼,但也知曉此時節最應當干凈利索,切切不能拖泥帶水害了自己,也害了旁人,當下正色道,
“我與裴赫乃是情投意合,這一輩子是不會再對旁的男子動心了!”
徐三抱著被子愣愣道,
“原來如此……”
武馨安這時節卻湊到她耳邊問道,
“小月仙與徐二哥有何干系?”
徐三一愣,呆呆地看著武馨安,半晌才結結巴巴道,
“你……你怎么瞧出來的?”
武馨安笑道,
“我雖說心眼兒大,但我眼又不瞎,小月仙那一雙眼跟生在徐二哥身上一般,若說二人沒瓜葛,我現下便打開窗戶,從這里跳下去!”
徐三聞言支支吾吾道,
“就是……就是……就是有一回哥哥帶了人去小月仙那處捧場,吃醉了酒……”
“哦……”
武馨安點點頭不再多問,徐三抓著她的手問,
“你可是因著這個……才不想嫁我二哥的?”
武馨安一臉淡然的搖頭,
“世家公子有幾個房中人乃是常事,徐二哥一直潔身自好,時至今日才有一個小月仙,已是十分不錯了!”
徐三定定的瞧著她問道,
“那……若是你那未婚夫也有一個房中人呢?”
武馨安眉頭一皺,想了想道,
“他性子冷淡能與我成親已是十分難得了……若是沒有我,我瞧著他多半是要做和尚的……”
“若是……也如我二哥般吃醉了酒呢?”
“這個……”
武馨安還當真沒想過這個,這廂皺著眉頭想了半晌,才應道,
“我多半會提刀砍了他和那女子!”
徐三聞言立時如那泄了氣的皮囊一般,癱軟在了軟軟的繡衾之上,喃喃道,
“看來……二哥是當真沒望了!”
這還有甚么可比的,二哥睡了小月仙,師姐還夸她潔身自好,她那未婚夫睡了旁的女人,便遭那殺身之禍,這便是放在心上與渾不在意的區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