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者忙上前兩步,開口說道,
“藍神仙,老漢……”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藍神仙卻是一擺手,
“且慢!且慢!你不必同貧道講你所求為何,只需寫在紙上,再交給貧道,由貧道為你扶乩占卜!”
一旁有小道童奉上早已預備好的紙筆,那老者見狀咧嘴尷尬一笑,
“藍神仙,這個……這個……老漢兒不識字呀!”
“無妨,讓小道童為你代筆即可……”
小道童過來問了一句,那老者便回了一句,小道童提筆寫在了紙上,又轉過身展給眾人看,
“你們看過便可,都不要說出來!”
這些人中有那識字的,看過之后都點了點頭,沒一個出聲的,裴赫定睛一看見上面寫了四個字,
“問……兒……歸……期”
那小道童將這紙條寫那之后,又對折了幾下,交給了那老者,
“老丈請自己交給仙師!”
那老者依言上去將紙條交給了藍神仙,藍神仙伸手將紙條接過,道袍寬大的袖口一擺,裴赫看在眼中,立時異光一閃,而在他們寫字條之時,早有另一位小道童預備好了扶乩的沙盤,這廂搬來小幾,放到了藍神仙的面前,藍神仙將那紙條接在手中,突然手一抖,也不知怎得那紙條便無火自燃起來,
“嘩……”
下頭眾人見了立是一陣驚呼,個個表情驚詫,雙眼都瞪大了,小道童見狀怒喝道,
“肅靜!”
眾人嚇得都是一縮脖子,有的婦人甚至還不由自主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眾人只見得藍神仙手一松,那紙條便在半空之中燃燒成了灰燼,飄飄忽忽落到了地面,藍神仙抬頭向天,又手結法印,口中念念有詞,半晌對那老者道,
“紫姑仙已是知曉了你所問之事……”
說罷突然大喝一聲,
“跪下!”
那老者立在那處突然聽得他這么一喝,立時膝蓋一軟,噗通一聲便跪了下去,口中稱道,
“迎紫姑仙!”
他一跪下,那藍神仙便是突然身子一僵,兩眼一翻白,身子開始似抽風一般,劇烈的抖動了起來,這滿院子的人都是直勾勾盯著,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的看著藍神仙。
唯有裴赫卻是嘴角一挑,盯著藍道行似笑非笑,這廂眾人見得藍道行抖了半晌,再突然好似脖子斷掉一般,腦袋一低,便再也不動彈了,這時節一旁的小道童上前,將一根細長的乩筆,尾端放進了藍神仙的嘴中,那藍神仙翻著白眼,嘴一張,便將乩筆咬在齒間,一面身子抖動著,一面脖子古怪的扭動起來,然后便如那被牽線的木偶一般,腦袋上下左右的不停晃動起來,這時節一名小道童在一旁緩緩移動沙盤,助其在沙盤之上寫畫,另一名則是快速用紙筆記錄那沙盤之上的字跡。
不多時那沙盤已被全數寫滿了,藍神仙的身子便不動了,
“吧嗒……”
他的牙關一松,嘴里的乩筆掉了下來,再待了一會兒才緩緩抬起頭來,看向了眾人,見眾人都是神色驚懼敬畏的瞧向自己,藍神仙眼里的得意一閃而去,卻是突然瞧見了眾人身后有位英俊不凡的男子,正看著自己冷笑,不由是眸色一沉,心中暗罵道,
“甚么時候來了這么一個貨色,老子平生最討厭的就是好看的男人了!”
心里雖在罵,面上卻是半點兒不顯,伸手將小道童手中的乩紙接過一看,對那還跪在地上的老者道,
“紫姑仙說了,你問的是你那兒子的歸期……”
老者連連稱是,
“正是,正是!”
藍神仙看了看那紙上的鬼畫符道,
“他離家多年,一直不曾歸家,乃是在外頭受了些磨難……”
那老者聞言立時便流出眼淚來,
“那孩子說是要到外頭去闖蕩,卻是一去七八年,老漢兒年紀大了,怕他再不回來,便見不著了,所以才來求藍神仙算一算他幾時歸家,照這么說……他是不回來了?”
藍神仙搖頭,
“他會歸家,不過歸家之時怕是兩手空空啊!”
老者忙道,
“只要孩子人回來便好,其余都無關緊要的!”
藍神仙點了點頭,
“回家去等著吧,多則三年,少則一年,他便會回來了!”
老者聽了連連叩謝,
“多謝藍神仙指點!”
老者退下去,便是一個老婦人問自家兒媳婦幾時生兒子,藍神仙仍是那套動作,再做一遍之后,告訴那老婦人不出兩年必會有孫子,之后又是一個問何時發財的,藍神仙卻說他為商重小利,輕義氣,發不了大財,只能得些小錢,那人悻悻離去!
如今三人問過,小道童便往外頭趕人,裴赫三人也夾雜在那些人之中,出了回龍觀,
“大人,如今我們怎么辦?”
馮云開問道,裴赫回頭看了一眼緊閉的山門,卻是二話不說,領著二人繞到了一旁的高墻之下,也不見他如何作勢,身子便往上一縱,高高躍起,待得半個身子都超過了墻頭之后,才一伸手掌,在墻頭上按了一下,身子一翻,人便消失在了墻頭之上。
那馮云開與蔣裕見狀,互視一眼,馮云開一矮身子,扎了一個馬步,蔣裕便抬腳在他膝頭上一借力,人也躍了上去,這廂伸手扒在了墻頭之上,下頭的馮云開伸手抱住他的腰身,身子一扭,腳在墻上一蹬,來了一個倒掛金鉤,將兩只腳反勾在墻頭上,下頭雙手用力一撐,身子在半空中一扭,人就上了墻頭。
而蔣裕在他借力之后,也是下頭雙腳一蹬,人便上去了,二人一齊跳下了墻頭,
“呼……”
這廂回頭看了看那高高的墻頭,蔣裕長出一口氣道,
“甚么時候也向大人請教幾招,他那輕身功夫到底是怎么練的?”
馮云開一面領頭往里頭走,一面應道,
“我倒是想向夫人請教請教拳法,聽說夫人的拳法比大人更高一籌!”
蔣裕道,
“聽說夫人師承南派拳法,講究寸勁,我還是喜歡大開大闔的北派……”
說話間,二人已是到了后院,卻見得裴赫早到了后院,此時正冷著臉,一只手揪住了那藍神仙的大袖子,藍道行叫嚷道,
“你……你要做甚么,這可是三清圣地,你若是敢行兇,小心祖師爺降罪!”
裴赫聞言冷冷一笑,
“祖師爺便是要降罪,也是先降罪于你!”
說罷手腕一翻,拉著藍道行的手住上一提,裴赫生的高瘦,那藍道行生的矮,被裴赫這么一提,立時便半邊身子離了地,寬大的道袍袖子便滑了下來,露出一只毛茸茸的手臂來,裴赫另一只手閃電般探過去,在他那袍袖里一掏,便摸出來了三張紙條來,
“你……你做甚么?”
藍道行大驚,裴赫冷笑一聲放開了他的手,退后兩步對他道,
“藍……神仙,這三張本應是燒給紫姑仙的字條,怎得還在你手里?”
藍道行瞪眼道,
“你……你休要胡說八道,惹惱了紫姑仙,你吃不了兜著走!”
唉呀呀!早知曉有人殺回馬槍,便應當早些這三張字條給燒了!
裴赫一笑,隨手將那三張字條遞給了趕來的馮云開,馮云開與蔣裕打開一看,果然是那三個求卜之人寫下的字條,蔣裕奇道,
“大人,這字條……我們不是明明瞧見他燒掉了的嗎?”
裴赫應道,
“這位藍神仙道行高不高深,我是不知曉的,不過這變戲法的手法倒是真快,他這是趁著接字條時,用袍袖做了掩飾,已經將寫了字的字條換了下來,換下來之后便趁著低頭時,在幾下展開字條查看,你們還以為他當真是紫姑仙附體,不用看字條便知曉其中的內容!”
馮云開二人聞言立時明白了,不過蔣裕還是一臉不解道,
“可是大人……他那手中的字條遇風便燒了起來,這可是我們親眼所見呀!”
不用火便能令字條憑空燃燒了起來,這一手不是假的吧?
裴赫一笑,
“那不過是他在紙條上提早抹上了白磷,只需得輕輕摩擦一下,紙條便會燃燒起來……”
說著上下打量藍道行,
“你身上應當還有那種遇風便能自燃的紙條吧?”
藍道行連連搖頭,
“你……你休要胡說!”
裴赫上前一步,冷笑問道,
“怎得……你還要我親自動手不成!”
藍道行聞言又驚又怒連退了幾步,口中喝道,
“你……你究竟是何人,為何要來我回龍觀搗亂,我……我與你素不相識,又不曾得罪過閣下,你……你到底是意圖何為?”
說著話連連沖自己身后的小道童打眼色,有一個見機便轉身往一旁溜去,卻是被馮云開瞧見了,一個箭步上去,在后頭便是一腳,踹得那小道童摔了一個狗啃屎,被他上前一腳踩在后背上。
“想出去報信,沒門兒!”
藍道行與另一個小道童,見了都嚇了一跳,藍道行顫聲道,
“做甚么……做甚么……有話好好說!好好說嘛!”
邊說話,一只手便后背摸去,裴赫看在眼中,卻是沒阻止,只是冷眼看著,
“這位公子爺,我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你……你這又是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