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馨安回頭猛然一瞪武顯榮,
“他哪兒來的銀子?”
武顯榮應道,
“母親給的,母親說他如今在外頭讀書,認識的朋友多了,出去應酬的時候也多了,手里多些銀子才不會被人瞧不起,結果……”
結果那小子竟然拿去包妓了!
武馨安氣得背著手在涼亭里來回轉圈兒,想了想又問,
“這事兒……家里除了你知曉,還有誰知曉?”
武顯榮應道,
“就我知曉,不過依我瞧著三姐姐多半也是瞧出了些許不對勁兒,不過必沒有我清楚的!”
如今他們都大了,畢竟男女有別,姐妹們都在后院,平日與他們也不玩到一塊兒,武蓮禎是這家里孩子里最聰明的一個了,她許是瞧出來了武懷德的異樣,但決不會想到是這樣!
武馨安想了想點頭,
“好,這事兒你誰也不許說,由我來處置!”
如今父親和小程氏正因著孩子們的婚事煩心呢,若是再有武懷德這事兒鬧出來,這家里怕是要亂了!
武顯榮總歸還是講兄弟情義的,小心問道,
“大姐姐,你……你要如何……如何處置哥哥……”
不會盛怒之下,一巴掌把他拍死吧?
武馨安哼道,
“放心……打不死他!”
說罷活動了一下手指關節,武顯榮嚇得一縮脖子,心中暗道,
“哥哥耶!可不是我不講兄弟義氣出賣你,總歸你遲早都躲不過這一回,倒不如……倒不如早死早投胎吧!”
武馨安瞇著眼兒又上下打量武顯榮,
“你可有跟著他一起胡鬧,若是有便趁早說出來,我一并收拾了,也免得以后我多費手腳!”
武顯榮嚇得連連擺手,
“沒有!沒有!決計沒有!大姐姐……你可不能冤枉我!”
“當真沒有?”
“沒有!”
“果然沒有?”
“沒有……我指天發誓!”
武顯榮這廂是賭咒發誓好不易去了武馨安的疑心,武馨安這才緩了臉色,對他道,
“明兒你跟我去后海找一找那妓子!”
武顯榮當時便苦了臉,
“大姐姐,我……我沒去過呀!”
武馨安一翻白眼,
“你沒去過,我便去過了,你們這些臭男人不是個個都想去那里見世面嗎,明兒大姐姐我便帶你去見世面!”
于是也不管武顯榮愿不愿意,第二日武馨安的護院到武家請他時,他也不敢說半個不字,只能老老實實出來,小程氏知曉了還問,
“你大姐姐約你出去做甚么?”
武顯榮裝出笑臉道,
“大姐姐說是大姐夫不在家里,她一個人煩悶,要讓我陪著出去耍耍!”
小程氏奇道,
“她怎得不叫你二姐姐和三姐姐她們……”
姐妹們不叫,叫兄弟?
武顯榮道,
“我們去人家武館里看人打拳……”
小程氏恍然,
“哦……”
她倒是忘記了,大小姐喜好與旁的女兒家不同,人家看花看草,買衣裳買首飾,她是看拳看腳,買刀槍棒棍!
“那……好好陪著你大姐姐,讓她顧著些肚子!”
“是!”
武顯榮應了一聲,悶頭出來上了裴府的馬車,見武馨安一身短衣衫小打扮,那微微有些凸出的小肚子上扎了寬寬的腰帶,還真是瞧不出懷了身孕,武顯榮不由后背一陣發涼,
“大姐姐,你……你這是要去做甚么?”
不會是連那妓子也要一起收拾了吧?
武馨安見兄弟的目光落在自己肚子上,便伸手拍了拍道,
“放心,我不動手,要動手都是你上!”
武顯榮立時張大了嘴,瞪大了眼,拿手一指自己,
“我……我上?”
武馨安點頭,
“我一個婦道人家怎么好動手,自然還是你這半大小子上才是,左右你還未成年,打了人,上官府也不會挨板子的!”
武顯榮立時苦了臉,心中暗道,
“還婦道人家不敢動手,之前那安康侯府的人是怎么回事?”
心里想著,左右瞧了瞧,也不知現下跳車還來不來得及!
武馨安見了哈哈一笑,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
“傻小子!我逗你玩兒呢,我們這一回是先去瞧瞧,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兒,再來想法子!”
武顯榮聞言這才松了一口氣,姐弟二人坐著馬車到了后海處,這后海處有一條京城里有名的暗巷,卻是家家戶戶做的都是半掩門的生意,專為那些不喜青樓吵鬧,偏愛幽靜講個高雅情趣的尋芳客而設。
“那個曲三說是這里頭哪一家呀?”
武馨安坐在馬車上撩簾子四下打量,見這一條巷子一路進去,好些人家門臉兒都差不多,不知曉的人還當真尋不著門,武顯榮想了想道,
“聽說是叫做小軒窗的院子……”
“小軒窗?”
武馨安想了想便敲了敲車壁,
“王勇,你問一問那小軒窗在何處?”
外頭趕車的王勇應了一聲,跟錢楓二人左右張望,馬車又往前走了百步,終于見著了那小軒窗,武馨安坐在馬車里看了看,吩咐前頭二人道,
“你們二人扮做尋芳客進去瞧瞧……”
二人應了一聲,先將馬車趕到一旁,便跳下車去,這處的門戶都是半掩著的,來客也不必敲門,只需推門就入,里頭自有人招待的,二人進去之后,武家姐弟就在車中等著,一等就是一個時辰,武馨安自是低頭閉目養神,武顯榮卻是坐立不安,心神不寧,武馨安見狀呵斥道,
“讓你學武不是光讓你學拳腳,還要磨練心性的,一點小事就這么沉不住氣,你以后還怎么領兵打仗!”
武顯榮被她一聲呵斥給定住了身子,也學著她一般老老實實低頭打坐,待到王勇與錢楓二人回來撩開車簾,武馨安便聞到一股子酒氣,
“怎樣?”
王勇應道,
“夫人,這院子里是一家姓萬的,家里老夫妻二人,養了兩個女兒大蜜兒和小蜜兒,那大蜜兒在接客,小蜜兒聽說是讓人包養了,我們進去說要見兩姐妹,那小蜜兒出來吃了兩杯酒……”
說是女兒卻未必是女兒,似這樣的情勢,多半都是在外頭拐買來的,請了專人來調教,養到十二三歲便開始出來做清倌人見客,再大些遇到出手闊綽的客人,便正經開門做生意了。
“是么……”
武馨安瞇起了眼,又聽王勇道,
“這里的私娼要價不少,光陪酒就要一兩銀子,若是……陪睡……”
王勇看了一眼旁邊的武顯榮,
“便要五兩銀子一晚……”
武馨安聽了冷笑一聲,
“那小子倒是出手闊綽!”
想了想問道,
“那一對姐妹可是生的好看?”
王勇應道,
“二人乃是雙胞,生得十分相似……樣貌倒是標致……”
武馨安聽了只是冷笑,吩咐一聲,
“我們回去!”
二人應了一聲跳上馬車便出了暗巷,武顯榮瞧著武馨安眨了眨眼,
“大姐姐,就這么完了?”
武馨安白他一眼,
“我不急,你倒是急了,要不……你打上門去?”
武顯榮忙一縮脖子,
“我……我不去!”
武馨安哼道,
“你這幾日便在家中給我盯著武懷德,他要是出門你就派人來告訴我一聲……”
“是!”
武顯榮不敢不應,連忙答應下來,這廂武馨安送了武顯榮回府,自己再回轉思誠坊。
她回到家中,馬車一入大門,便聽得犬吠之聲,又夾雜著女兒虎妞奶聲奶氣的呼喚,
“娘!”
武馨安還未下車,虎妞便撩了簾子撲上來,
“娘,你去哪里了?”
武馨安抱著女兒下車,又揉了揉上來搖尾巴親熱的阿黃,緊跟著過來的關媽媽見了忙過來伸手,
“大小姐快到老奴這處來,可不能讓夫人抱你了!”
這肚子眼見著大了,可不能讓大小姐給蹬著了!
武馨安笑道,
“無妨,我心里有數,傷不著肚子里那個……”
這當爹娘的要一碗水端平了,不能有了小的,便疏忽了大的!
于是一路抱著虎妞回轉了院子里,這才放下虎妞下地拉著阿黃去院子里玩兒了,關媽媽吩咐人打了熱水,擰了帕子給武馨安擦臉,
“夫人這是去了哪兒?”
武家的事兒,旁人武馨安不講,對關媽媽她卻是半分不會隱瞞的,便將武懷德的事兒一講,關媽媽聽了連連皺眉頭,
“這些個不要臉的東西最是害人,多少正經人家的公子爺們兒都被拉下了水,依著老奴說呀,還是太祖在時那王法才好,不許官員嫖娼,抓著了就給砍頭,那時節京師里這些沒臉沒皮的東西都幾乎絕跡了!”
武馨安聽了只是笑,
“那是太祖他老人家有威望,后頭的皇帝你瞧瞧有幾個能比得上他老人家的?”
關媽媽又端來了一碗溫熱的蜂蜜水,
“夫人潤潤喉嚨……”
武馨安接過喝了一口,關媽媽又問,
“那……現下夫人預備如何,可是要告訴老爺和夫人?”
武馨安搖頭,
“罷了,這事兒悄悄辦了,不要驚動父親和小程氏了……”
頓了頓道,
“這少年慕艾,喜歡漂亮女子也無甚可厚非,懷德的年紀也到了,正正經經娶了妻,便不會如此了……”
依她看來不過就是年少輕狂,不知男女之事,被同窗一攛掇便跟著去了,又武家家教甚嚴,懷德心地單純,在那風月場里被人幾句情話兒一講,便以為遇上了紅顏知己,陷進去就不知曉自拔了,是要人來個當頭棒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