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妞也是從未見過娘親如此,嚇得緊緊抱了她的脖子,
“娘……娘……”
武馨安忙把女兒抱著,帶了阿黃轉到了后院,這廂是安撫了好一會兒,才將女兒安撫住了,當天晚上虎妞說甚么也不回去自己院子了,于是武馨安便帶著女兒,睡在了夫妻二人的大床上,虎妞便是睡著了,小手還緊緊拉著武馨安的衣袖不肯松手。
武馨安連著被自家兄弟和丫頭氣了兩場,饒是再好的身子,也是有些受不住了,抱著虎妞睡到了半夜,突然被肚子里一陣陣的抽痛給驚醒了!
她睜開眼坐起了身,伸手輕輕的撫摸著肚子,深深的吸著氣,平息著那一陣陣的痛楚,正這時睡在腳榻上的阿黃突然撐起了身,兩只前爪搭在了床沿上,探頭在被子上嗅了又嗅,
“嗚嗚嗚……”
阿黃低低的嗚咽著,一雙眼兒很是不安的瞧著武馨安,武馨安伸手調亮了床邊幾上的油燈,隱隱也覺著身下不對勁兒,掀開被子一看,有一點猩紅的血色從褻褲中透了出來。
“這是見紅了!”
武馨安這下子可是臉上變了色,她懷虎妞時平平安安,還在外頭奔波打斗,卻是從未見過紅,怎得到這一胎便見紅了!
她忙提高了聲音叫外頭的知裊,
“知裊!知裊……”
外頭榻上睡著的知裊迷迷糊糊聽見聲音,驚得一個翻身從榻上便蹦了起來,
“夫人,甚么事兒?”
“快……快去叫關媽媽……”
知裊聽了武馨安聲音緊繃,心知這怕是有事兒了,忙答應了一聲,胡亂披了衣衫,取了桌上的油燈撥亮,一手端著,一手便開推門,正要一步邁出去,一抬頭冷不防看見面前立著一道黑影,
“啊……”
知裊尖叫一聲,手上一松,油燈便往地上掉去,幸得來人手疾眼快一把抓住油燈,移到面前一照,現出一張英俊的臉來,知裊一見來人大喜,
“姑爺!您……您怎么回來了!”
門外立著的正是風塵仆仆的裴赫,他一路從山東回來,心里掛念著妻女,那真是歸心似箭,快馬到了城外,天早黑了,靠了錦衣衛的腰牌才進了城,一路就這么摸黑回了府,連護衛們都沒有驚動!
裴赫進了院子,便聽見妻子在里頭有些驚慌的叫丫頭,他心頭便是一沉,冷著臉沒有理會知裊,邁步繞開她便往里進,
“安安!”
進了內室,見得臉色慘白靠在床邊的妻子,裴赫心頭就是一跳,
“安安……我回來了!”
武馨安見著是他,是一臉的驚詫,繼而仿如見著救星一般,沖著裴赫勾唇苦笑一聲,
“這孩子倒是命大,你這當爹的回來的倒是及時!”
說罷撩了被子給裴赫看,裴赫看得眉頭一挑,緊抿了嘴唇,伸手搭在妻子的手腕上……
半晌,他面若寒冷,渾身上下冷得似要掉冰碴一般,只問妻子的聲音還是柔和無比,
“安安這兩日可是太過勞累了!”
肝氣郁結,心脈不通,牽動了胎氣,這是被人給氣的!
武馨安搖頭,
“也沒有太過勞累!”
裴赫點了點頭,不再追問妻子,看了一眼睡在里頭的女兒,彎腰將武馨安抱了起來,小心翼翼移到了臨窗的榻前,蓋好了被子,抬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柔聲安慰道,
“安安放心,有我在,必保你們母子二人平安!”
“嗯!”
武馨安點了點頭,裴赫的醫術她自然是十二萬分的相信的。
這時節關媽媽被知裊叫來了,見著裴赫在屋里也是吃了一驚,
“姑爺!”
裴赫看了她一眼,吩咐道,
“把大小姐先抱回去吧!”
“是!”
關媽媽過去抱虎妞,見著那褥上的猩紅,不由也是哎呀一聲,回頭看了看窗邊的二人,強自定了定心神,彎腰抱起大小姐一聲不響的出去了。
知裊也是緊抿著嘴,打開柜子,取了干凈的被褥將床上的替換下來,裴赫看了一眼那一團現下變成暗紅的血污,面上神色不變,一雙眼眸卻是黑的深不見底,這廂提筆在紙上刷刷寫了一張藥方,也不用下人,自己起身到武馨安面前,拉著她的手柔聲道,
“我去后頭藥房抓藥,別怕……你的脈象還算平穩,又身子一向強健,這只是輕微的出血,待服下藥便無事了!”
“嗯!”
武馨安點了點頭,看著裴赫疾步出去,陡然覺得肩頭有些發冷,忙扯了被子蓋上,一旁的知裊上來悄聲問道,
“夫人,可是要喝口熱水……”
武馨安看了知裊一眼點頭,不多時知裊便端了杯溫水過來,武馨安輕輕的喝了一口,強忍著抽痛躺在那處,半閉著眼靜靜的等著裴赫回來,夜深人靜之時,這屋子里連呼吸都能聽見,腹間的痛楚是那般的清晰,武馨安一點點的吸著氣,強迫著自己平靜下來,
“幸虧裴赫回來了,他回來了……沒事了,他醫術高明,不會有事的!”
她就這么安慰著自己,總算是呼吸調理平穩,外頭熟悉的腳步響了起來,裴赫進來到了她的床邊,拉著她的手再把了脈,
“安安……我給你扎幾針……”
“嗯……”
武馨安乖巧的點了點頭,看得裴赫心頭一疼,
他的安安幾時這般可憐了!
她向來都是神采奕奕,銳氣逼人,同那正午耀陽一般奪人眼目,那會似如今這樣,臉色蒼白,強自鎮靜卻是遮不住滿眼的忐忑不安,縮在被子里就跟被人傷了的小貓兒一樣!
裴赫下巴一陣收縮,強壓下滿心的疼惜,卻是再沒多說話,只是取來自己放在家中的銀針,打開針盒,掀開妻子的衣裳,給她扎了幾針,待得扎完針,外頭藥也熬好了,自己取來先小啜了一口,試了試溫度,再送到妻子嘴邊,
“有些微苦,你一口喝了!”
武馨安微微一笑抬手自己端了碗,
“我又不是虎妞,難道還怕苦么?”
裴赫聞言目光一冷,
這原本就不是你應當吃的苦!
裴赫緊抿著嘴,沒再說話,只是看著她將那碗藥全喝了進去,又取了清水來給她漱口,
“可是還覺著疼?”
武馨安搖頭,
“你扎過針后便好些了……”
“嗯……這藥能安神定驚,待會兒藥性上來,你想睡便睡,不要硬撐著!”
“好!”
武馨安點了點頭,躺了下去,與丈夫四目相對,看著他握著自己的手,把手指一根根的放在唇邊輕吻,溫熱的手掌又撫上了她的臉頰,武馨安用臉蹭了蹭他的掌心,只覺得睡意上涌,在他的掌心里打了一個呵欠,便閉了眼……
裴赫一直未動,手掌撫著妻子的臉,直到她呼吸變得平穩綿長之后,才緩緩的收回了手,又靜坐著看了她一會兒,這才轉頭輕聲吩咐外頭的知裊,
“把關媽媽叫來……”
知裊再是心眼兒粗也知曉今兒晚上這事怕是不能善了了,她壯著膽子偷瞧了裴赫一眼,燈光下男主人的臉透著一股子說不出的邪戾之氣,嚇得她連忙后退兩步,
“是!”
這廂轉身飛奔著去找關媽媽了,關媽媽過來時,裴赫正在外間就著銅盆里剩下的水洗臉,
“姑爺!”
關媽媽看了一眼架子上的帕子,伸手取過來遞給了一臉是水的裴赫,裴赫一面擦著臉,一面輕聲的問道,
“是甚么事兒讓夫人動了怒?”
關媽媽有些猶豫,抬頭看了裴赫一眼,卻發現燈光下裴赫俊美的眉眼之間全是冷戾,低壓的劍眉下,那一雙眼眸黑漆漆的看人的目光跟刀子似的,
“是……是……”
關媽媽被他目光一掃,只覺得心頭一寒,不由自主的舌頭打了一個結,忙低頭看向腳面才說出話來,
“是前頭家里大爺在外頭包妓,讓夫人知曉了,生了一回氣……”
裴赫目光一閃,聲音越發輕了,
“還有呢?”
“還有……便是杜鵑那丫頭……”
關媽媽將這兩日武馨安預備打發丫頭嫁人的事兒一講,裴赫聽了負手立在那處,半晌才冷冷道,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關媽媽應了一聲,有些不放心的看了看了內室,
“夫人可是無礙了?”
裴赫回頭看向內室,目光一柔,
“無事,不過動了些許胎氣,要在床上靜養幾日!”
即是姑爺說無事,那定是無事了!
關媽媽聞言放下心來,沖著裴赫行了一禮,退了出去。
裴赫回身進了內室,看了看床上熟睡的妻子,見她面色雖還是蒼白,但呼吸平穩,眉宇安詳,這才抬手解開衣衫,一件件的去了衣裳,露出精壯的身子,只著了一條褻褲,進去一旁的凈房,待得洗干凈身上,又換了衣裳,這才出來上床伸手抱了武馨安入懷。
“你呀……就是太逞強!”
他面色陰冷,卻是滿是憐惜的親了親妻子的臉龐,
“武懷德行為不端,便應由父母教訓,你去管他做甚么!”
又親了她的額頭,
“你呀……也是太心軟……一個丫頭,識抬舉便給她個好前程,打發出去讓她自己生活,便是你仁之義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