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其他元神境就陷入了沉默。
不可能在藍星世界內部練級。
就如這人所說,那就是本末倒置了。
可這就又陷入了一個經典悖論循環之中。
本來想要的結果,結果卻成為了促成這個結果的原因的前置條件。
那感覺就像蛇吞尾連環,或者左腳踩右腳借力往上飛。
乍看起去很精妙,仔細琢磨卻存在無法解決的根源性矛盾。
姜不苦呵呵笑道:
“也不用如此沮喪,這終歸是一種思路。
至于具體采取何種方法,本來也是未定之事。
而且,任何一種方法,都會有其局限性,即便再好的方法,也只會是我們的選擇之一,而不能是唯一。
方法需要為我們的目的服務而不是反過來。”
眾人頷首不已。
姜不苦這才道:
“至于你們討論的這個問題,我倒是有個不成熟的想法。”
聽姜爺如此說,所有人都齊齊一震。
以姜爺的層次和眼光,他所謂的“不成熟”,在他們想來其實已經是深思熟慮的結果。
他所謂的“不成熟”,很可能就為眾人打開一個全新的思路。
不由全都豎起來耳朵。
“白板狀態的身體不具備絲毫戰斗力,那我們可不可用類似灌頂的辦法,給對方一股初力,讓其一開始有一定的基礎自保能力
這種辦法不用多持久,能支撐前面幾場戰斗即可。
甚至也不用太過顧慮對那具身體的損傷。
核心目的就一個,就是讓對方在進入之初能夠有一個可觀的即戰力。”
眾人再次陷入思索之中。
不用顧慮那具身體損傷是應有之意,畢竟那具身體并非“真身”,而是一具“假身”,其誕生的目的就是為了戰斗。
而只需支撐前幾場戰斗就有些意味深長,又有些不言自明的意味。
戰斗結果無非勝負兩種。
勝則生,越戰越強;
敗則死,一了百了。
但這個具體的方向被點明,眾人心中又有更多的新問題誕生,比如,這股“初力”的具體表現形式,這股力量該如何做到大境界的調節可控,以適應不同小世界的局面。
姜不苦見眾人的神色,卻連忙擺手道:
“不說了,不說了,我剛才說了,就連這個方法本身,也只是眾多解決方案里的一種。
而剛才點明的這個方向,更是細節中的細節,你們要是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這個上面,我感覺這就不是幫你們,而是害你們了。
我只是提供了一個我的想法,你們大可以放開腦洞往其他方向去想,甚至徹底拋開這個辦法,尋求別的解決途徑,這才是我的本意。
我也只能提供一管之見,你們可不要因此反而受了束縛,那就不是我的本意了。”
眾人默然,看姜爺臉上表情,分明一副有一肚子想法要說,卻因為怕這話出于他口而給大家帶來錯誤引導而生生憋了回去的模樣。
眾人就越發深刻的感受到了姜爺的顧慮和心境,除了向他深深鞠躬以示崇敬之意外,再找不到更合適的詞語來表達這一刻的心情。
姜不苦看著他們從上到下、從頭到尾都這樣畢恭畢敬的態度,忽然有些索然無味。
現在的他,即便想在六一學院過一些安生自在、清閑散淡的日子,都已經變成了奢望。
即便表面上強做出這種姿態,可骨子里蘊藏的那股味道,卻已經變了。
雖然時間不久,現在是新歷三零零年七月二十七,距離十日橫空僅過去了五十天而已,可他卻感覺自己正在被迅速“神化”。
而把他神化得最嚴重的,就是六一學院,畢竟所有人的記憶都還清楚地記得他安安靜靜,如垂暮老者般呆在典藏閣的日子。
在六一學院生活得越久的人,對他的這個印象就越深刻,特別是眼前這批元神境修者,他們大多數都有在六一學院正經就讀的經歷。
在他們讀書時,姜爺就是典藏閣看守人,當他們在外歷練多年,輾轉了漫長時光,重回學院任職,姜爺還是典藏閣看守人,然后,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忽然閃耀出萬丈光芒。
這簡直完美的符合了一切傳奇故事的要素,想不被神化都難。
而以六一學院在炎夏修行界的特殊地位,甚至在整個藍星世界的特殊地位,有關他的事跡正在通過智能網絡如同狂風過境般在有心人中傳播。
關鍵是傳播者還都深諳裝X之道,從不會將一個話題說死,或者說,有更大的可能是他們自己也只是道聽途說,一知半解,配上那諱莫如深、懂得都懂、這可是最高機密的口吻,反而給了其他聽者以廣闊的腦補構思空間。
就姜不苦通過炎夏人道記憶了解到的,“姜爺”正在被越來越多的人心構思、腦補,越來越強大,越來越偉岸,是早在天變之初,甚至天變之前,就開始為三百年后這場大變做著未雨綢繆的、與時間對弈、與諸界對弈的大能。
“姜爺”正在成為一個特殊的神話符號,一個屬于天變后,“我們的時代”,“近在咫尺”的神話。
這正在成為一個時代的符號,一個在兆億人心不安之時順應時勢應運而生的再世神圣。
是的,曾經的姜不苦或許就等于,可“姜爺”正在無數人的完善與加工下,成為一個獨立于姜不苦之外的形象。
照著這個趨勢下去,很可能與“老子西出函谷關、紫氣浩蕩八萬里”的神話媲美。
唯一的差別就是,一個發生在數千年前,而另一個,就發生在眼前。
當想到這點,姜不苦心中甚至有些哭笑不得:
“以后,我可能都不配被叫做姜爺了。”
想到這些,姜不苦卻伸手一揮,對一眾執禮甚恭的元神境道:“好了,你們忙,我走了。”
說罷,念頭一散,身形消散于虛空。
過了一會兒,當頭一人才緩緩起身,語氣中帶著一些遺憾,卻又帶著一些釋然的道:“姜爺走了。”
遺憾好理解,以前相見姜爺一面,與他聊聊天就很不容易,現在這難度絕對要在以前那難度的基礎上乘以一萬倍。
所以,見他真的走了,自然會感覺遺憾。
而釋然就有些微妙了,因為他們在面對現在這位姜爺時,雖然他并沒有主動散發出任何威能,可站在他面前,他們始終都心懷惴惴,有一股巨大的壓力積淀在心頭。
直到確信他真的離開,這縈繞在眾人心間的壓力才驟然消散。
姜不苦游蕩在藍星世界,雖然沒有九州世界那般至高無上的權柄,但也相差無幾,只要念頭移動,就能夠出現在星球任何一處所在。
炎夏市井的繁華鬧市,由山神水神管轄的窮山惡水之地,宗門繁衍生息的險峻之地,廣袤的海域之地。
他還去三真神陣營轉了轉,他們的真神都在努力的消化神國所得,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沒閑心管他們了;
而新大陸魔族正有一門學科從無到有的誕生,并迅速發展完善,“惡魔學”,其研究的領域,涉及到了從活體解剖所得到各種對照組實驗得來的種種數據,包括其習性、智力、繁衍方式、能力領域。
他們甚至在很多惡魔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前路或者歧路。
所以,在夢女士的號召下,“摸著惡魔前進”,甚至是“摸著深淵前進”成為了新大陸魔族的前進方向,也是“惡魔學”忽然成為新大陸顯學的重要原因。
最后,姜不苦去了趟深海。
看望了一下正處于深層次深眠狀態的深海意志。
總的來說,整個世界都因為之前的連番變故,或是舔舐傷口,或是消化所得,都處于沉寂之中。
以念頭游歷世界,時間只過了半天不到。
當他再次出現,已經來到了陰冥世界。
陰冥世界,脫凡池。
無數逝者的記憶與情感,在其中沉淀起浮,是鬼修最好的煉神之地。
因為無數鬼修的參與,他們的記憶與情感也沉淀其中,很多甚至徹底隕落其中。
使得這些“沉淀物”越來越深邃,越來越復雜。
這些記憶與情感的“沉淀”,不止有來自炎夏的,還有來自藍星世界其他陣營的。
如此浩大的世界,海量的難以計數的人員,只要空間沒有徹底阻隔,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會發生,什么曲折離奇的命運都會出現。
這不足為奇。
不僅有來自藍星世界內部的,甚至還有來自藍星世界之外,特別是來自仙古世界魂入者的記憶情感“沉淀”已經有了不小的規模。
在姜不苦“眼中”,這是一堆又無數大大小小碎片組成的“海洋”。
隨著陰冥世界氣韻變化而整體律動,輕輕沉浮。
它們是無數生命活在這世上唯一的殘留,是彷如巖石流水一般的存在。
它們雖然承載著無數人的記憶情感,但它們本身是沒有生機的。
當然,因為無數沉淀碎片相互摩擦組合,又因為無數鬼修在其中煉神成長或者是隕落,無不掀起巨大的波濤漣漪。
在無數次的際遇與摩擦之中,任何人都不能保證絕無奇跡誕生的可能。
很可能一個小小的意外,就會讓這個“死氣沉沉”之地發生改變。
就如同藍星世界在閃電與火焰之間,意外誕生了第一縷有機物,第一個單細胞生命一樣。
變化可能就在下一瞬,也可能在千百萬年之后,誰說的準呢?
姜不苦感應著這一切,而后,他的身形消失,化作一枚鏡像本我念頭。
與此同時,九州世界。
本源之地。
功德金印中,本我念頭輕輕顫動了一下,瞬間與脫凡池旁邊的鏡像本我年頭發生了互換。
一枚虛像辦的晶格體懸浮在脫凡池上空。
一道道神秘玄奧的氣息從本我念頭中滲出,融入脫凡池內,與那些記憶情感沉淀糾纏在一起。
在姜不苦眼中,那些死物般的記憶情感沉淀,在被這些氣息纏繞之后,正在發生玄妙至極的變化。
散亂無序的正在一點點被整合成秩序井然的;
無生機的死物,正在一點點散發出鮮活生動的氣息。
這是前世天變之后,三百六十年間的“天道記憶”,前世藍星曾存于世的唯一留痕。
在意外得到這項收獲時,姜不苦心中做過很多設想。
融入九州世界的天道,加深九州世界的底蘊,或者仿效意志奇點,煉制一枚大殺傷力的武器……還有許許多多其他設想。
可最終,他選擇把這天道記憶用在這里。
反哺炎夏人道,同樣也是反哺藍星世界。
他不能昧著良心說,自己能有今日成就,全靠自己的努力奮斗。
自己能有今日成就,都來自于炎夏和藍星有意或無意,主動或被動的饋贈。
他相信,自己之前雖然狠薅了藍星世界幾次,可憑此一項,就足夠回報所有。
何況,這么做也不是對自己全無益處。
源源不斷的前世天道記憶融入記憶情感沉淀出的碎片海洋之中,這無數的碎片受其吸引,翻卷舞動。
漸漸的,一個球形輪廓出現在脫凡池深處。
這就像無數散亂零碎的鐵屑在某種磁力場的影響下,形成了完整清晰的軌跡輪廓。
當這個球形輪廓形成,隨著它逐漸清晰起來。
那些散碎的,凌亂的,彼此之間毫無關聯的碎片沉淀,正在漸漸的融入球形輪廓本身,在融入的過程中,這些碎片沉淀物本身,也在發生更密集,更頻繁的交互。
就如同無數散碎的鐵屑,正在某種力量的作用下,融合成一個完整的整體。
這個球形輪廓,能清晰的看出藍星的影子,但既不是天變前的藍星,也不是天變后的藍星。
這是前世的藍星。
不過,此刻,它還只是一個輪廓。
當最后一絲前世天道記憶輸送完畢,姜不苦最后看了一眼脫凡池深處,那顆正在“孵化醞釀”中的星球,本我念頭便從此地徹底消散,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
九州世界。
本源之地。
功德金印中。
本我念頭剛剛回歸,就再次出現在功德金印之外。
晶格化的本我念頭勉強抵御著意念洪潮的沖擊,“貼身近距離”的感應著人心思潮中有關“姜爺”的意念正在以一種夸張的速度滋長。
在意念洪潮徹底沖毀本我念頭之前,他再次躲回功德金印之內。
而剛才他感應到的一切,幫他下了最后的決定。
他將所有的,共計256枚鏡像本我念頭喚出,分布于本我念頭晶格周圍。
而后,這些鏡像本我開始兩兩合并,256合為128,繼而128合為64,合為32,一步步直到4合為2。
沒有更進一步合為一。
這不再是兩枚鏡像本我,而是兩枚鏡像本我的集合,各占其半。
它們圍繞本我晶格轉動,本我晶格也開始高頻轉動。
本我念頭晶格居中,另二者居兩側,高速旋轉,做離心運動。
哪怕轉得天昏地暗,五內震動,他都沒有停止的想法,每一點清晰的念頭,都是為了讓他轉得更快。
本我晶格變得純粹剔透。
而兩個鏡像本我集合。
其中一個光華璀璨,艷麗奪目,這是神性的集合。
另一個則顯得平平無奇,暗淡無光澤,這是人性的集合。
當神性鏡像集合形成時,在本我念頭的操控下,其不僅“勇敢”的走出功德金印之外,更主動的與那些人心思潮接觸。
其承受能力似乎變得更強,天生就能適應這種局面,與此同時,更是將其中有關“姜爺”的種種神話傳說來者不拒的通通吸納。
無論如何,他絕對不愿意看到某一天有一尊名為“姜爺”的神話獨立于他之外出現。
與此同時,那枚人性鏡像集合也從功德金印中消失。
甚至為了避免與神性鏡像集合發生牽扯,更是徹底從九州世界消失。
而在九州世界的空間深處。
來自于十一個世界,或者更確切的說,來自于十個世界的一百一十枚氣息駁雜的本源之珠安靜的懸浮其中。
其他世界都只出了十顆世界本源的量,唯有藍星世界,不僅代表自己出了十顆世界本源珠,還替九州世界出了十顆。
一百一十枚世界本源珠,每一顆,都如同五彩斑斕、絢麗奪目的寶石。
此刻,正有一片片小小的世界在一顆顆本源珠內形成。
包括藍星意志在內,所有世界意志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關注這些世界從無到有的誕生上。
祂們或許對利用世界本院開辟小世界都非常嫻熟,但總計十種氣息駁雜交織在一起的世界本源,祂們從來不曾見過,甚至從來不曾想過。
在接觸到這些世界之前,祂們甚至都不曾想過,世上居然會存在這樣一種世界。
一百一十顆世界本源之珠,代表著一百一十個小世界的誕生。
它們每一個都不盡相同,千奇百怪,千姿百態。
就像是一百一十盤雖然不能解餓,卻能夠解饞的絕美菜式。
而其中,又屬藍星意志的念頭更復雜一些。
其他世界意志將所有精力都用在品嘗這些美味上,而祂還肩負著另一個重任。
拖時間。
盡量拖更長更久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