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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成發心口一陣憋悶，嗓子眼一甜，眼前發黑。
他有想過周從文會指桑罵槐，不給自己臺階下，甚至有想過周從文會很“卑鄙”的拿患者要挾自己。
可萬萬沒想到周從文簡單、直接到這種程度，竟然會這么直接的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問自己要不要臉。
“小周，小周，少說兩句。”麻醉師劉偉連忙連打圓場。
但話到嘴邊卻不敢多說什么。
老臨床都能看出來眉眼高低，周從文和王成發之間誰占據優勢一目了然。
不涉及科室內部的紛爭，而在于指揮搶救的時候周從文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子深沉厚重、說一不二的氣息。
周從文的搶救有條有理，診斷明確清晰，不存在和人含糊不清、閃爍其詞的地兒。麻醉師劉偉見過很多外科醫生，包括進修時候帝都、魔都的主任。
他很清楚能做到這一點的人都是什么水平的存在。
雖然很難理解為什么周從文會讓自己有這么清晰明確的壓力，可是他明白這是真實存在的。
王成發黑著臉想要走，但最后還是留下來，他擔心的事情很多，所以根本不放心甩手就走。
硬著頭皮、厚著臉皮，王成發感覺自己的臉滾燙滾燙的，仿佛在燃燒。
30分鐘后，周從文帶著患者下臺回到胸科的小監護室。
周從文沒有安排劉迪看護患者，而是拉過來一把椅子，坐在床旁看護。
這時候的周從文沒了平時溫順的表情，眼睛瞇成一條縫，冷漠沉穩，只在乎患者的生命體征。
就連李慶華進來他也只是簡單說了一遍患者情況，便不再廢話。
李慶華也有些詫異，他沒想到王成發竟然做一臺自發性氣胸都能出事兒。而且還不是手術的事兒，而是很罕見的復張性肺水腫。
復張性肺水腫是因氣胸、胸腔積液、胸腔內巨大腫瘤造成病側肺萎陷，經胸腔閉式引流或腫瘤切除術，解除對肺的壓迫，使萎陷肺得以復張。
患側肺或雙肺在短時間內發生急性肺水腫，稱為復張性肺水腫，病死率為20左右。
看著嚇人，但這只是教科書上的說法，并且在教科書上也沒仔細說明，只在角落里有一句相關的描述。
因為這種情況很少見，甚至可以說是罕見。
最起碼李慶華這輩子見過上千個氣胸的患者，復張性肺水腫還一例都沒遇到。
他看著周從文專注而認真的側臉，微微恍惚。
從周從文的表情判斷，李慶華并不覺得他有多緊張。雖然認真看護，但卻比較輕松。
之所以不說話，李慶華認為是周從文懶得說……
唉，這人怎么這樣，李慶華心里嘆了口氣。
“吼吼吼”患者嗓子里傳來氣泡破碎的聲音。
周從文站起來戴上薄膜手套，打開吸痰管在鹽水里抽吸兩下，隨即給患者吸痰。
“從文，我叫護士。”李慶華道。
“不用，護士都太年輕，反復吸痰我擔心患者呼吸道粘膜受損。還是我來吧，現在費點事以后省心。”周從文淡淡說道。
李慶華怔了下，這種事兒周從文都不放心？！
低頭看見周從文放在一邊的病歷紙，上面密密麻麻的寫著字。李慶華拿起來仔細看，上面清晰的記錄著下來之后的每一次用藥以及時間尿量，甚至連吸痰的大約估計數值都有。
記錄詳細到令人發指的程度。
李慶華長出了一口氣，他見患者吸痰完畢后血氧飽和度一過性降低，隨即抬高，也不打擾周從文，轉身出門。
把病房的門輕輕關上，李慶華看見王成發焦慮的身影在走廊里晃悠。
他應該是不高意思進來，李慶華笑了笑。
“王主任，患者問題不大。”
“是么？”王成發馬上回答道，來不及遮掩自己的真正意圖。
“嗯，我估計明天一早就能差不多。”李慶華給了一個相對保守的估計，“術中什么時候出現的問題？”
王成發雖然不太愿意回答，可面對醫療事故以及主任站在大義角度的問詢，還是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說清楚。
李慶華知道這是手術室的麻醉師和王成發都懵逼了，誰都不知道該怎么處置。換自己呢？
估計當時也不知道怎么處置。
書上寫的是書上寫的，臨床遇到是臨床遇到，完全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概念。
可是！
周從文卻舉重若輕的在手術室解決問題。
這還不算，如果只是這樣，李慶華也不會有太多的想法。
按說及時處置，下臺之后復張性肺水腫的患者應該比較平穩，只要看好把肺內的分泌物吸出來就行。
但周從文卻舉輕若重，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床頭事必躬親，連吸痰都不放心交給護士。
這人還真是有意思……李慶華輕輕嘆了口氣。
自己應該放心。
“王主任，不是您技術水平的事兒，而是運氣不太好，恰巧遇到了患者出現復張性肺水腫。”李慶華安慰道，“沒事，周從文看著呢，估計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聽李慶華這么說，王成發有些許放心。
他訕訕的說道，“李主任，手術……手術是急診，我……”
“沒事，規矩咱都懂。”李慶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我回去休息了，一說要做手術，我整個人都焦慮起來。您放心，這面沒什么事兒。”
說完，李慶華轉身離去。
雖然他這么說，但王成發依舊不放心。他招呼劉迪過來，讓小醫生進去看看情況，和自己匯報。
拔除氣管導管后4個小時，淡黃色泡沫狀液體消失，血氧飽和度為90。
動脈血氣分析結果示：pH值7.21，PaCO257mmHg，PaO281mmHg，BE5.9mmol/L，此時總尿量為1600ml。
周從文要了一個床頭X光，片子顯示——右側肺萎陷30，片狀模糊影，右肺水腫；左下肺透亮度降低，左下肺水腫。
診斷無誤，治療及時，雖然影像學上還有異常，但淡黃色泡沫樣分泌物的消失意味著復張性肺水腫已經見好。
又過了1個小時，周從文才拿著厚厚的病歷紙從小監護室里出來。
“劉迪，你看會，我去和護士校對搶救記錄和護理記錄。”周從文淡淡說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