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市,第一醫院副院長辦公室。
肖凱手里捻著紅色的請柬,靜靜的看了很久。
江海市人民醫院,肖凱知道這家醫院,體量和自家醫院差不多。但祝軍祝主任發出來的請柬他并不感興趣,肖凱滿腦子想的都是那天和自己住一個房間的小醫生——周從文。
說實話肖凱對奧利達的安排并不滿意。
自己堂堂主管臨床的副院長竟然沒有一個大床房,還要和別人一起擠標間,肖凱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
可那天的小醫生確實有趣,尤其是肖凱知道兩槍法、一槍法的胸腔鏡手術都是這名小醫生和陳教授配臺做的之后,他對周從文的興趣大漲。
原本想要找時間、找機會去江海市看看周從文,但因為工作繁忙一直沒騰出時間。
眼下這個機會就送上了門。
祝軍能做什么手術肖凱心知肚明,反正有人花錢,自己“順便”去看看周從文也好。
一想起那張年輕稚嫩的臉,肖凱就覺得特別有意思。
年輕是年輕,可周從文說話很老道,甚至肖凱能感覺出來在周從文的話語里帶著一股子和他年紀不相稱的滄桑感。
這是一種很古怪、很微妙的感覺,肖凱把請柬放下,拿起座機撥打電話。
“冀主任么,我肖凱。”
“江海市人民醫院的年會我也去。”
“我去看一個熟人,你們參加你們的年會。”
周從文不知道有人要來看自己,他完全忘記了在省城和自己住一個屋的那位肖院長。
只是萍水相逢的一個路人,又不是患者,周從文沒有任何理由記住他。
此時周從文被沈浪拉到X光室,正在機器上看一個圖像。
圖像是胸腹聯透,但很詭異,周從文的眉頭皺的極緊。
一個改錐樣的物體在空腔的胃里,影像的分辨率不是很高,但周從文隱約能看到鋒利的錐尖就在胃壁旁,只要胃部稍有蠕動就會刮出一個大口子。
“從文,我就想不懂這玩意是怎么進去的。”沈浪疑惑的說道。
“唉。”周從文嘆了口氣。
沈浪簡直太八卦了,他要是有一半的時間放在胸科手術上、放在鉆研業務上,以后至少是個帶組教授起步,而且還是912的帶組教授。
可他卻對各種稀奇古怪的事情感興趣,都不說“枯燥”的業務,甚至要比對王雪藤還感興趣。
就像是今天一早,沈浪接了電話就拉著周從文來看熱鬧。
的確是很古怪的病例,周從文也撓頭。
人體咽部是有弧度的,不是直上直下的管道。改錐到底是怎么被生吞進去,周從文也想不懂。
周從文的第一直覺是患者氣管、食管都會有損傷。
可是看平片,患者根本沒有血氣胸、縱膈也沒有任何問題。
還真是個神奇的病例。
“從文,你說錐子是怎么進去的呢?”沈浪疑惑的問道。
“沈浪,我覺得你看問題的角度不對。”周從文道,“不是應該想一下怎么讓這玩意出來么?”
“……”沈浪一怔,隨后用手點著屏幕左上角的信息。
患者年齡90歲……
高齡患者、而且還是個超高齡的患者,再加上平片上顯示出來巨大的心臟影像,這個患者幾乎沒有做手術的可能。
周從文伸手盤著自己的小平頭,沙沙作響,努力琢磨要怎么辦。
只是他的眼睛越瞇越緊,即便是周從文也沒十足的把握讓改錐出來。
手術好做——打開,在胃部切個小口,一點點的把改錐順出來就行。只要小心點,避免術中造成副損傷就可以。
但患者本身條件不行,麻醉科都不敢給麻醉。
“手術肯定不能做,麻醉科都不接。”沈浪直接說出周從文心里想的事情,“排出去也不可能,食管還算是比較直。機緣巧合,這玩意能進胃里,可腸道九曲十八彎,肝曲、脾曲過不去。而且我估計現在胃已經被戳出來一個大……小窟窿。”
周從文點了點頭。
患者只有等死一條路。
“唉。”周從文嘆了口氣,“沒辦法,除非患者家屬同意冒著死在手術臺上的風險開刀手術。”
“腔鏡呢?不對,腔鏡也要全麻,患者的身體狀態肯定扛不住。”沈浪道。
沒什么好看的了,周從文拿出手機準備拍照。
幾秒鐘后,周從文無奈的笑了。
用2002年的諾基亞拍照?這玩意扔出去能當板磚用,但拍照的功能根本不存在。
“走了。”周從文拍了拍沈浪的肩膀。
“從文,你有什么好辦法么?”沈浪還戀戀不舍,他似乎已經從獵奇的狀態直接切換到醫生的狀態,開始尋求解決方案。
但只要有點醫學常識的人一打眼就知道不行,改錐根本無法自行排出。
“沒有。”周從文回答的很肯定。
沈浪不像是下來的時候那么有精神,他低頭皺眉,和周從文一起回到病區。
進醫生辦公室的時候周從文差點和急匆匆跑出來的李然撞上。
“干什么去?這么慌呢。”周從文問道。
“我家老鄰居出事了,老人阿爾茨海默病,說是今天吞了一個異物。”
李然一臉嚴肅的說著,人快速從周從文面前閃過,帶起一道風。
周從文一怔,連忙喊道,“李然,是吞改錐的患者么。”
“呃,你怎么知道?”李然面無表情,但他的眼睛里閃爍著驚訝的目光。
“我剛看了患者的片子。”周從文無奈的看了一眼沈浪,“一起去看看,患者家屬什么要求?”
李然還不知道具體情況,他也是剛接到他媽媽的電話聽說這事兒,讓他去看一眼。
聽沈浪比比劃劃的講了一遍后,李然臉上的表情布滿寒霜。
就算是不是醫生,只是普通人,但凡是大腦回路略微正常一點的都知道完了,這位九十高齡的老爺子怕是沒什么機會。
“去看一眼吧。”周從文說道。
沈浪眼睛里閃過一抹異色,他就知道周從文行!
剛剛不說,可能是因為把握不大,生怕有醫療糾紛。
有關于這一點,沈浪一直想不懂,他認為周從文有被迫害妄想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