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兄弟騎在馬上,晚風吹過他們的臉頰,又掠到了身后士兵們扛著的戰旗之上。
那戰旗原本只是微微的晃動幾下,忽然被清風帶動,一面旗幟立刻就整體抖動了一下。
正符合晉軍現在的氣勢,支棱!
遙遙相望的另一邊,斛斯與楊修還在不緊不慢的往前走,即便他們已經隱約看到了晉軍這邊代表的所在,也依然故我。
他們不是不著急,完全是為了拖延時間,大有一種反正我也好不了了,就讓你們也好不了的破罐破摔的情緒。
好似讓晉軍多等一段時間,他們就可以把戰場上的敗績給抹平了似的。
對于現在的氐秦來說,看似威武雄壯,但他們似乎都沒有發覺,在他們的面前,最大的威脅,并不是來自于對方談判代表身后護衛的威武雄壯的晉軍,而是站立在晉軍之前的代表本尊!
“晉將何人?”
斛斯和楊修緩緩靠近,在距離晉軍的陣營還有十丈左右的距離的時候,忽然頓住了馬蹄。
不再向前走,斛斯拿出了氣勢,鼓足勇氣質問。
雖然他做出了威嚴赫赫的樣子,但在晉軍諸位將領的眼中,依然是個虛張聲勢的貨。
這也難怪,正所謂,皮之不存毛將焉附,戰場上的勝負幾乎已經定了,氐秦現在就算是再逞兇,也不過是做做樣子而已。
沒有人會把他們的聲勢當真的。
“秘書丞王謐。”
“博士郎何無忌。”
“云麾將軍劉裕。”
三位晉軍的年輕將領弓手致意,各自報了姓名,實際上,他們是誰根本就不重要,氐秦只要記得,他們是北府兵的代表就足夠了。
而不久之后,王謐他們也知曉了眼前兩位壯漢的身份。
實際上,那個身量更高些的壯漢,王謐是認識的,在啟夏門的城樓上見過的。
根據崔延佑所說,此人名叫楊修,看來,一切的發展與崔延佑的預測確實沒有太大的差別。
氐秦果然去求助于慕容垂了,而慕容垂也確實派出了自己最為得力的助手,參與談判。
倒是這位氐秦的代表,名叫斛斯的,以往根本就沒有聽說過他的名號,看他報的職位,也只是隊主一流。
難道,這偌大的襄陽城中,就沒有一個能稱得上是將軍的氐人了?
怎么把這樣的貨色也拉出來湊數。
雖說這樣的人更容易對付吧,但太沒有挑戰性的對手,也會讓談判的過程索然無味。
賓主落座,氐秦的騎兵忽然急速上前,距離宴席的桌案,也大約只有三十丈左右了!
真是豈有此理!
這樣的距離,讓劉裕頗覺冒犯,他看了看王謐,眼神充滿了憤怒,他已經握緊了鋼刀,只要王謐一個表示,他立刻就可以沖出去給這幫無恥氐賊好看!
不過,很可惜的是,在場幾位,只有劉裕一個人義憤填膺,再看看面前的這兩位,一個是羽扇輕搖,好似這根本就算不上什么欺侮似的。
另一位呢,倒是還算正經,還在劉裕的耳邊低語道:“他們不過是虛張聲勢而已,就讓他們裝一裝。”
“只要優勢在我們這邊即可。”
王謐完全不著急,他是真心的,絕不是假裝。
只要回頭看看身后聲威赫赫的晉軍大部隊就知道,區區一千步兵加騎兵,在這樣的威武之師的面前,能算得上什么?
不過是蚍蜉撼大樹而已!
就在今天,經過了一整個白天的痛苦鏖戰,氐秦軍團的實力如何,北府兵的實力又如何,不是已經分辨的很清楚了嗎?
劉裕勉強忍住怒氣,一雙虎目,還是緊盯著斛斯不放,經過短暫的幾個眼神接觸,劉裕立刻就斷定,兩位敵軍代表之中,還是這個叫斛斯的更可惡。
斛斯落座,也不管他們要談什么,氐秦的籌碼是什么,人家北府兵的所求是什么,拿起一個羊腿就是啃吶!
這個人怎么一點危機感也沒有?
看他這副吃相,王謐實在懷疑,他是趕著去投胎。
假模假樣的喝了幾碗酒,還吃了幾口菜之后,王謐拍拍手掌,笑道:“寶應,把我們的禮物帶上來!”
斛斯一驚,嘴巴里的肉差點掉下來。
怎么著?
晉軍居然還有大禮?
這是什么樣的運氣?
卻在李寶應把晉軍的大禮晃晃悠悠的往宴席這邊搬運的這個當口,王謐發現,兩軍談判代表身后的各軍戰士,戲也很足。
氐秦這邊,雖然早就已經戰敗,但卻并不甘心,看到晉軍的大部隊,居然還是倨傲的很。
那種派頭擺的還很足,或許他們還是不適應被曾經看做是手下敗將的晉軍,狠狠的踩在腳下。
沒關系,他們很快就會習慣的。
而晉軍這邊,裹挾著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不管秦兵如何看低他們,他們仍然不會低下自己高傲的頭顱。
他們是勝利者!
名正言順!
兩軍對峙,晉軍的眼神充滿著自信昂揚,在晉軍兄弟的咄咄逼人的目光注視之下,氐人節節敗退。
一些騎兵甚至出現了微微的怯懦,這一點從他們胯下蹄子不停向后退的戰馬就可以看出。
為什么現在的晉軍,眼神變得如此兇悍?
是誰給他們注入了這種狼性?
不必懷疑!
正是新一代的戰神,云麾將軍劉裕!
有了這樣虎虎生威的將軍,他手下的兵又怎能是慫蛋?
當然都支棱起來了!
“來了!”
王謐正在陶醉的看著斛斯胡吃海塞,何無忌在他耳邊低語一句,他立刻板起了臉孔。
真正較量的時刻,終于到了!
“寶應,放到桌案這邊來!”
重器,就是要在眾人面前光明正大的展示才對。
李寶應聞令,嘴角劃過一抹壞笑,帶著幾個人,快步把那重器搬了過來,在他們放下重器的時候,還特意擺到了距離氐秦更近的地方。
看看,我們貼心吧!
讓你們看仔細些!
這是……一具尸體嗎?
斛斯不敢張嘴,可是,那尸體才有的獨特造型,還是讓他隱隱感覺到了危機。
是不是尸體倒是沒什么重要,最重要的是,這具尸體到底是誰的?
在王謐的注視下,斛斯的臉越變越黑,呈現出某種灰敗的感覺。
還沒揭曉真相的,就被嚇成這樣,氐秦真是沒人啦!
活該覆滅!